站在冷家的人,要有極強的心臟,極強的忍耐力,極強的自我安慰的能力!黎昕悄悄吐了口氣,取下了助聽器,淡淡地說道:
“質量好也有質量好的缺點,你爺爺的內力太厲害,我這本來就不好的耳朵,差點就給折磨得全報廢了,冷奕宸,我現在覺得收你那些錢真是收少了。你還是別到處玩了,快點辦完事,我們回去。”
“端湯去。”
他翻了個身,脣角悄悄有笑,語氣卻冷淡。
黎昕蹙了下眉,終於決定饒恕這個剛經歷了血光之災的人,下樓去給他端湯。
廚房裡,一個女傭正在盛湯,見她進來,便開始給她介紹起來:
“這碗是七錦湯,給少爺喝的,這碗是黎小姐的安眠湯。先生說,黎小姐最好學會這道七錦湯,多給少爺燉來喝,這是食譜,我都記下來了。”
說着,她真遞過了一張紙過來,是打印出來的,整齊地列着材料:
新鮮牛肉六兩,海馬、龍眼肉、肉蓯蓉、淮山各五錢、高麗蔘片、巴戟各四錢、牛蒡根、黑豆、白蓮子各一兩、海雀三隻、黑棗三枚。
這麼複雜啊?她摺好了紙,準備交給他,讓他以後召來的女寵們給他去燉吧。剛放進褲兜裡,又聽女傭說道:
“先生還交待,黎小姐要勸勸少爺,這湯雖然補腎作用好,但是還是不能縱@欲。”
黎昕一聽,頓時頭都大了,這就是說,這味湯是……壯@陽湯?
她,黎昕,在英國凌晨一點的時候,學怎麼爲他煮壯@陽湯?見鬼去吧!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忘了,這是間諜之家,從上到下,對他人的隱私有着極強的窺視欲,他白天受傷,並未告訴任何人,他們卻知道了,那麼燉這個湯的意思,就是說……昨天在小旅館裡過夜,他們一定也知道!
這一下,黎昕不是臉紅了,而是有種被人偷窺監視的發寒感!她端了湯,快步往樓上跑,進了房,關了門,把湯重重往牀頭櫃上一頓,也不帶喘氣的,直接就說道:
“我不幹了,我要回去。”
“嗯?”
他坐起來,斜斜看了一眼那碗熱氣騰騰的湯。在家裡的時候,冷太太也喜歡讓人煮這樣的湯給他喝。
“太可怕了,怎麼一點秘密都沒有呢?”
她奔向放行李的地方,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他的一舉一動,總有人以各種目的來告訴冷偉深,他的種種“劣跡”更是沒放過一點一滴,他早就習以爲常,冷奕宸懶洋洋地躺了回去,聽着她快速收東西發出的悉悉索索聲,又低聲說道:
“你慌什麼?你才呆三天,我呆了十幾年。”
黎昕楞了一下,扭頭看他,他長手長腳地躺在牀的正中,平常他都喜歡側着睡,想來是受傷的腿在痛吧。
“看什麼?”
他瞟了她一眼,淡淡問道。
“你不喝湯?”
黎昕收回目光,隨口說了句。
“我需要嗎?”
他卻隨即回道,黎昕回過神來,臉上頓時一片漲紅。
“要麼倒了,要麼你喝。”
他閉上了眼睛,淡淡地說道。
黎昕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沒錢的人,羨慕有錢的人,覺得豪門貴族的生活一定過得瀟灑快活極了,不出名的人,羨慕出名的人,覺得他們混得風聲水起,可以呼風喚雨。
真正走近這些人,纔會發覺,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有自己的無奈,君不見,那私家偵探成天用針孔跟蹤着的人,那狗仔隊成天盯緊的人,有幾個是平民小百姓呢?
而在冷奕宸身邊,這些緊盯着他的人,又有幾個是不含目的真正的關心着他呢?
他躺在那裡,微光落在他的臉頰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暗,脣緊抿着。黎昕想到了她在景川看到的他臉上有小痣的那張照片,和這裡牆上掛的照片一樣,都有一顆小痣,可是現在他的臉上卻沒有,是愛美,弄掉了它,還是有別的原因?這個看上去風光無限的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他對家人這樣疏離淡漠?甚至連親生的母親也不願意去拜祭?
至此時,黎昕一絲睡意都沒有了!她無法說清對冷奕宸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不可預計的方向發展着。
有沒有可以預知將來的神人來告訴她,她到底要怎麼做?
倒了湯,用水衝了好久,讓那味道散去,把他染血和因爲縫針而剪破的褲子丟掉,把他弄髒的t恤洗掉,再洗澡,時間已經到了三點鐘了。
黎昕走到了牀邊,他的薄毯只搭在胸前,絲綢的睡衣滑開,露出他結實修長的腿,還有腿上包得緊緊的紗布,紗布上淡淡往外浸着血漬。
突然,她想到了冷偉深的話,如果冷奕宸敢對她動手,不要怕,他是怕癢的,撓他的大腿……
她居然真的伸手去碰他的大腿了,輕輕地在他的肌膚上點了一下,又快速挪開,用指尖捏了捏傷口上的紗布,看紗布是不是被水打溼了。
冷奕宸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她的手指觸到他身體的時候,神情恍惚了一下,接着便給他拉上了睡衣,把毛毯往他胸前拉了拉,然後走到沙發邊,就在沙發上合衣睡了。
淡美星光跳進了窗戶,在地上撒歡兒打着滾,她的呼吸漸漸均勻的時候,冷奕宸坐了起來,打開了放在牀頭櫃裡的手提電腦,一面吸菸,一面處理着公務。
明明滅滅的火光中,他的眉目間又蒙上了一層讓人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是太孤獨,纔會不怕刺的痛吧?他暗笑了一聲,和她相處久了,其實沒他想像中的那樣有趣,黎昕很多時候其實是一個很乏味的人,不懂風情,不會討好他,而這一些,他身邊的女人都擅長得很,他往往不用付出力氣,就能獲得最大的快感。
可爲什麼,他偏喜歡這樣安靜和她呆着?
陽光落進窗戶,黎昕被放在旁邊的手機震醒,朦朧中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是冷奕宸的名字在閃爍。
她坐起來,看着躺着牀上,拿着手機一臉不耐煩的冷奕宸,一時間腦殼裡的思維還有些走神。
“幹嗎啊?”
她明明在這裡,打什麼電話啊?難道他看不到自己?話說出口,黎昕又明白過來,她睡覺的時候取下了助聽器,什麼都聽不到。
從沙發墊子的縫隙裡摸出了助聽器,塞進耳朵,趿了拖鞋,一面走一面問:
“什麼事啊?”
“助聽器又不是擺設,衝咖啡!”
冷奕宸不耐煩地說道,在一起這麼久了,她怎麼還沒明白,他在上午九點半的時候,是很想喝到一杯咖啡的嗎?
“哦。”
她拖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出去,不多會兒,端了杯清水,踢踢踏踏地進來了。
“你在吃藥,不喝咖啡的好。”
黎昕把清水放在他手裡,又躺回了沙發上,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問道:
“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我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不知道。”
冷奕宸把清水丟開,不悅地說道,他不喜歡有人擅自想改變他的生活習慣。黎昕瞟了他一眼,正要說話,房門被敲響了,打開門,劉管家笑眯眯地端着一杯煮好的咖啡走了進來。
“少爺,這是老爺最新從巴西空運過來的最新鮮的咖啡豆,特地爲您準備的。”
黎昕對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他的壞脾氣就是這樣被寵出來的吧?冷偉深什麼都由着他?
劉管家扭過頭,又笑眯眯地對黎昕說道:
“黎小姐,先生在花園等您。”
“我?”
黎昕指了指自己,反問道。
上天可憐她一下吧,她只是被那破醫院誤了診,錯上了冷奕宸的賊船,賠了身體和精神不說,還要忍受冷偉深的獅吼功,冷家人的無敵貶意眼神功,她已經很慘了,請不要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再摧殘她脆弱的心靈。
想歸想,人還是不情願地跟着劉管家到了花園。
全部是玫瑰,冷偉深對侍弄花草很有一套,火紅的,粉@嫩的,潔白的……在花園正中還盛開着一罈藍玫瑰,絲絨的花瓣上,陽光金燦燦的漾開。
“把這片草除一下。”
冷偉深丟給她一副手套,嚴肅地說道。
只要不罵我,做苦工就做苦工吧。黎昕戴上了手套,蹲下去開始拔草,冷偉深在一邊修剪花枝。
“今年多大了?”
你會不知道?黎昕將雜草放進旁邊的小筐裡,輕聲說道:
“二十二。”
“幾歲耳朵出問題的?”
冷偉深輕擰了下眉,二十二屬龍,冷奕宸二十八屬猴,生肖還過得去,他停下了手裡的剪子,看向了黎昕,穿着水藍色的泡泡袖t恤,扎着馬尾,額頭和鼻尖上已經浸出了汗珠。
她的長相,他不是很滿意,這女孩子的眼神太薄涼了,冷情得很,奕宸的性子也封閉,不合適!他又給她減了分,剪刀咯咯地動起來,繼續修剪的活,片片枝葉刷刷跌落,剩下的,全那些全都青翠欲滴生機勃勃。
他喜歡剷除掉前進途中不合適的那些,只留下對自己和家人有用的,這也是他在短時間裡建立起自己的金融王國的法寶。
冷奕宸在這方面很像他,處理事情雷歷風行,但他萬萬沒想到,在婚姻這件事上,冷奕宸卻總不願意走他鋪好的路,黎昕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反而會拖他的後腿,他想了一天一夜,決定,堅絕不允許這件事發生。他的王國,只有交給冷奕宸才放心,亞橋不合適!
“六歲。”
黎昕淡淡地說道。
“我給你找最好的醫院,看能不能讓你的右耳恢復一些聽力,你幫我辦件事。”
“監視他?”
黎昕反問道,擡頭看向了冷偉深。
冷偉深擰了眉,扭頭,一眼就瞧到了站在二樓窗口,端着咖啡盯着這邊的冷奕宸,他放下了剪子,走到一邊的太陽傘下坐着,桌上有一壺茶,茶葉幾乎快從杯口涌出來了,他喜歡喝很苦很苦的茶。
“差不多。”
冷偉深放下茶杯,盯着黎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