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喬薇,不是顧青蔓,不能報警,跟蹤傅玉姍的人說她沒有任何異常——冷奕宸坐在沙發上,雙手抱着頭,手肘擱在膝蓋上,緊緊地閉着眼睛,一臉憔悴,下巴上密密一層青色,一天一夜未閤眼睛,腦中時刻閃現的黎昕悲傷絕望的眼神刺得他坐立不安,桌上的菸灰缸裡,已滿是菸頭,旁邊還散着幾個空煙盒,屋裡滿是這煙霧,嗆得人睜不開眼睛。沙發前面擺着好幾只大皮箱,錢都在裡面,對方全部要現金,可是他不可能一天之內拿出一億現金出來!
“雷仁已經讓道上的人都去找了,找到了我怎麼辦呢?”
喬薇放下了手機,似是對冷奕宸說,又是在自言自語。一夜之間,她似乎老去了二十歲,鬢角全白了,看什麼目光都是直直的。
冷奕宸沒有出聲,現在,他連恨都懶得恨喬薇了。喬薇木然地站起來,機械地往外走去,一面一面小聲說道:
“我不能坐着,坐着怎麼辦呢?”
冷奕宸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抓起了的煙盒又開始吸菸。
手機鈴聲響起,那頭又傳來了昨天那個綁匪的聲音:
“宸少,睡得好嗎?”
“少羅嗦,我付錢,人在哪裡?”
冷奕宸立刻說道。
“嘎嘎……”
那人笑了起來:
“早這樣爽快就好了嘛,你放心,人還活着,今天晚上十二點等我電話。”
還要一整天!冷奕宸哪裡還願意等下去,他大吼道:
“現在,我現在就付錢,馬上放人。”
“那可不行,我還沒睡好呢。”
那頭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媽的!”
冷奕宸立刻回拔過去,可那頭已經關機,他把手機重重地砸到了沙發上,站起來,如同困獸一般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起來。
“宸少,有消息了。”
許嘉兒匆匆進來,拿着一疊照片遞給他,他連忙抓起來一看,上面幾個剃着寸頭的男人,有一個正是那天在vm撞見的那個。
“他們三個是公安部a級通緝犯,去年在東北搶劫殺人之後沒有抓到,剛流竄到景川,有人看到他們在南郊出現過,最近又失去了蹤跡,宸少,我們必須報警!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畜牲,我們即使付了錢,昕昕也八成會被撕票。”
許嘉兒說完,冷奕宸只覺得一身冷汗直冒,a級通緝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這就是說,他們可能只是臨時起意,知道了自己和黎昕的關係,想大撈一筆?這種亡命之徒纔是真正的冷血無情,殺掉昕昕,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不,說不定還會折磨她……冷奕宸不敢再想,整個人如同跌進冰窖裡,顫抖個不停。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當時從高高的懸崖如斷線風箏落下時,也沒這樣害怕過。景川這麼大,他們把黎昕藏在哪裡?
叮咚……
短信到了!冷奕宸抓起了手機,一看,眼睛頓時瞪大。
“快走。”
他跳起來,吼了一聲,大步往外衝去。
黎昕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腳已經完全沒有知覺,求生的慾望讓她拼命打起精神,不讓自己睡着。
有光亮的時候,她儘量瞪大了眼睛隔着厚厚的布看外面,那樣模糊,可是她依然分辨出有三個人的身影。按照電影裡放的,他們應該已經打過電話要求贖金了吧?然後呢?會不會撕票?
她不想死,她纔剛剛品嚐到生活的甜蜜,她要活下去,要和愛人生兒育女,要看着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嫁人娶妻給自己生孫子,當幸福的老太太,她還要去花冷奕宸的錢,不花多可惜?白頂了一個大款老婆的名號……她在心裡默默唸着這些,鼓勵自己不要灰心喪氣,冷奕宸一定會來救自己。
這一回燈亮的時間很長,不過那幾個男人沒再來打他的主意,或許是因爲環境又髒又熱,她身上散發着臭味,讓他們打不起興趣來了吧?
“那娘們不是死了吧?”
一個男人擡頭往她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她有很大一會兒沒掙扎了,粗聲粗氣地說道:
“別弄死了,我老婆說我今年不能殺生,晦氣。”
“我操,你還想當菩薩?”
另一個不屑地笑起來,一手摳着臭腳丫,一手把牌丟到桌子上來。
“你可別不信,他孃的,去年如果你們要是聽我的,從那家供着菩薩的家裡立刻出來,就不會出事,所以還是信點的好。”
男人見他們嘲笑自己,立刻不滿地說道,那兩個男人互相看了看,也不作聲了。他們四處流竄也確實活得沒意思,撈到這一筆就偷流到國外,以後過神仙日子去,這娘們……隨她自生自滅,他們不動手殺人就行了。
爲非作歹者,還信菩薩,這些人雖然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可是黎昕卻在這種荒唐想活裡得到了活命的機會。
幾個人打了會兒牌,又覺得餓了,天天吃泡麪也確實難受,有一個人終於忍不住了,把牌一丟,不快地說道:
“不行,老子得去買點好吃的回來,天天泡麪,老子都要長成泡麪了。”
“小心點,晚上就能拿錢了,還是別去了。”
另一個勸道。
“怕什麼,他們又沒報警。”
男人站起來,拿起一件藍夾克,又掏出一副黑邊的平光鏡戴上,對着牆上的破鏡子左右看了看,便往外走去。
“算了,睡一會兒去。”
鬥地主鬥不下去了,另一個也丟了牌,爬到了一邊的牀上,拉上被子呼嚕嚕睡起覺來。那個信菩薩的男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黎昕,心裡犯起了嘀咕,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用腳尖趴了趴黎昕。
黎昕嚇了一跳,緊緊地咬着牙不敢出聲,就怕一出聲會招來禍端,這男人踢了幾下見她沒反應,就有些焦躁起來,蹲下去,探了探黎昕的鼻息,又扯開了蒙着她眼睛的布,翻着她的眼皮子看着。
“喂,醒醒,敢跟老子裝死,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她是聾子!”
喊了幾聲,睡在牀上的那個不耐煩地說道。這男人反應過來,想了想,便伸手在她的脖子上使勁掐起來,嘴裡狠狠地說道:
“裝死,我讓你裝死”
黎昕被掐得呼吸不了,連忙睜開了眼睛,驚懼地看向了男人。
“喂,喝水。”
男人見她醒來,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半瓶水遞到了她的嘴邊。黎昕看清他的脣形,可是他的水她怎敢喝?男人見她不動,又惱火起來,掐起她的下巴就往她的嘴裡灌了起來。一面灌,一面嘲笑着:
“媽的,一個富豪居然娶個聾子,雷霹了腦袋了?這女人上看下看,也不是天仙,喂,老貓,你說是不是?”
“說不定牀上厲害唄。”
牀上叫老貓地嘀咕了一句,翻了個身說道:
“別吵老子了,老子要睡覺,晚上拿了錢,可得有幾天睡不成了。”
這男人一聽,也扔了瓶子,說道:
“也對,跑路哪裡還有時間睡覺,老子也抓緊睡睡去。”
說着也拱上了那牀,睡起大覺來。黎昕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一切,這些人已經不怕她看到他們的模樣了,是不是說明他們最後還是會殺了她?心跳得那樣慌那樣快,她不能再等下去,否則一定看不到窗外的太陽,夜晚的月亮。
往後挪了挪,又緊張地看向了牀上的兩人,見他們沒反應,便伸手在地上摸索起來,四處都溼溼滑滑,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
絕望,希望,不停地在她的心裡掙扎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突然推開,又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黎昕連忙閉上了眼睛。那人瞅了一眼黎昕,不滿地說道:
“怎麼把布給解開了?”
說着,過來又抓起丟到地上的布團把黎昕的嘴給塞上,正欲矇眼睛時,牀上的男人醒了過來。
“九哥,怎麼纔回來?”
老貓問道。
“沒什麼,多吃了點,給你們帶了一些。”
九哥輕描淡寫地說道。老貓卻走了過來,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小聲問道:
“爲什麼不買回來一起吃。”
“哎呀,那小肉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九哥不耐煩地說道。
那信菩薩的也醒了,左右看了看,走到桌邊,翻開他買的東西開始吃起來。老貓卻只拿起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打開了一瓶啤酒喝了起來。九哥的小眼睛眨了眨,過來,打開了一隻飯盒,裡面是腸粉。
“老貓,你不吃這個?那我吃了。”
說着,他拿着筷子就開始吃起來,老貓看他吃了幾口,這才伸手把飯盒奪去,哧溜哧溜開始大吃起來。
“九點了,還有三個小時。”
九哥看了看時間,小聲說道,老貓擡頭看了看他,正想說話,突然臉色劇變,捂着肚子就慘呼了起來:
“老九,你在飯裡放了什麼?”
信菩薩的一瞧,站起來就想過來扶老貓,可是才一步,人就咕咚一聲往地上栽去,重重地砸到了椅子角上,腦殼都碰破了,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打着滾,桌上的啤酒瓶子倒了好幾個,噼哩叭啦摔了個四分五裂。
“對不住了兩位兄弟,三個人目標太大,我已經想好了,拿着錢哪裡也不去,就整個容,在這裡生活。”
九哥坐在一邊,一面喝酒,一面看着兩個昔日的好兄弟在地上扭曲成痛苦的一團,一個億,他爲什麼要和這兩個蠢貨分?這信息是他找來的,人也是他想辦法弄回來的,這兩個蠢貨啥也沒幹,就窩在這裡喝酒吃乾飯。
“老九,你不得好死!”
信菩薩的大聲罵道,可是終是抵不住腹中的疼痛,聲音越來越弱,最終頭一歪,沒了聲響,老貓倒沒罵,只是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着。
“貓哥放心,兄弟我一定會把你們好好埋起來,不讓野狗吃了你們。”
九哥漫不經心地說着,似乎面前倒的人真的只是一隻貓一隻狗,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老貓長嘆了一聲,掙扎着看向了九哥,虛弱地說道:
“阿九,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