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
剛走到拐角處,便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擡頭一看,前面的牆角下站着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年紀都不大,以前的同學?校友?出於禮貌,她走了過去,看着這兩張陌生的面孔小聲問道:
“你們是?”
“不記得了呀?不記得不要緊。”
那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來,遞到了黎昕的面前說道:
“你記得這個就可以了。”
“這是什麼?”
黎昕低頭看去,只見他手裡託的是一方藍色的手帕,這男人突然把手一擡,把手帕捂在了黎昕的臉上,一股刺鼻的氣息頓時鑽進了鼻中,黎昕心裡意識到情況不妙,不過晚了,意識開始模糊,人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兩個人迅速把黎昕拖到小禮堂後的小雜屋裡,捆好,又掏出一支注射器來,往她胳膊上一紮,完事之後,再用事先準備好麻袋把她了起來,藏好她之後,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這裡。
肖桐打開了門,大聲說道:
“黎昕,快過來。”
他一面喊着,一面把手裡的畫舉起來:
“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上面居然還有一張漏網之魚,她當年的畫,被當成糊牆的紙貼在窗戶後面。喊了半天,也沒見黎昕出現,肖桐疑惑地張望了一會兒,想,難道她不想和自己單獨呆着,去前面了?
校園內到處歌聲笑聲人聲,到處七彩繽紛,到處面孔閃動,就是沒有黎昕的身影。肖桐失望地垂下了手臂,這樣難得的相處機會,就這樣沒有了,可是黎昕怎麼走的時候也不打個招呼呢?手機拔打了一次又一次,都是關機的狀態,他把畫小心地卷好,輕攥着,慢慢往校園外面走去。
人潮,熱鬧與他無關。
笑聲,歡樂與他無關。
回憶,真情與他無關。
他離婚了,她卻嫁人了,生生錯過的,不止是感情,還有期望,他一直以爲離了婚,揭了冷奕宸的真面目,總有希望,卻不知道黎昕愛起來是這樣認真,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就連回憶也不願意和他一起去尋找。
突然間,他有些恨起黎昕來,明明就在那小禮堂的門外,爲何再不肯踏進一步,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又算什麼?他是蛇蠍虎狼?他甚至從來連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不像冷奕宸,那樣卑劣的手段都對她使出來。
他的表情陰沉下來,沒有再回頭,駕車,穿過曾經和她一起走過的林蔭道,往外駛去。
慶典在夜幕降臨時拉下了大幕,人羣涌去了酒店用飯,學校裡重回寧靜。清掃的聲音唏哩嘩啦響起,天色,越來越晚,終於,大門鎖上了,燈,也三三兩兩地滅掉,漆黑籠罩校園上空,隱隱的,有學生的夢囈聲從宿舍樓裡傳出,大澡堂裡壞掉的水籠頭還在嘩啦啦流着水,誰家的衣服晾在陽臺上,隨風輕晃着,一不小心便從衣架上脫落,被風捲到了枝頭上,像一隻被夜遺棄的鳥,展不開翅膀,軟叭叭地呻吟着。
學校的後門打開,一輛黑色的小車駛了進來,徑直到了小禮堂後的小雜屋前。兩個男人從車上跳下來,動作敏捷地打開了小雜屋,把一隻大麻袋扛了出來,然後塞進了汽車的後備箱,隨後沿原路悄然離開了學校。
一盞路燈閃爍了一下,啪地,滅掉。
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睡覺的人,依然在夢中。
冷奕宸是在晚上十點半發現情況不對的,他應酬到一半,突然想到去參加校慶會的黎昕,說好回去後會發個短信給他,怎麼到現在還沒動靜,是不是和同學們喝酒去了?小醉貓!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那邊關了機,他有些不快,玩瘋了?應該乖乖在家裡等他回去纔對!
十二點回vm,房間空蕩蕩的,他的不愉快愈加深了,去的時候她可沒說會這麼晚回來,什麼叫同學聚會?那叫初戀大聚會,多喝了幾杯,不定翻出什麼回憶往昔來。
煩躁地倒在牀上,可翻來覆去地碾了半天磨子,卻怎麼也睡不着,又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終於,他心一緊,躍了起來,黎昕有個習慣,她的手機從不關機,因爲害怕趙媽媽和孩子們晚上會有什麼事,所以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暢通着,他買給她的這支手機,還特地多配了兩塊電板給她。
有些不對勁!
冷奕宸走到浴室,擰開水籠頭,衝了衝臉,眉漸擰起。轉身,拿了車鑰匙,直奔黎昕的租住房,心裡犯着嘀咕,難道她是胃病犯了?痛暈過去了?
一路穿風而行,疾馳向舊城區。小區早就鎖上了大門,他按了半天喇叭,門衛纔不情願地過來開了門。
三步並兩步上了樓,打開門,卻發現這裡和十七樓一樣,空蕩蕩,安靜得過份。
不在這裡,不在十七樓……還有哪裡可去?他迅速拔通了別墅的電話,管家接了電話,說黎昕也不在。冷奕宸的心完全懸了起來,唱晚晚場?醉了去開房?他並不知道她那些朋友的電話,除了七七。
七七睡意朦朧地從隋江的懷裡爬起來,接了這半夜來的奪命追魂call,一聽黎昕還沒回去便驚訝地說道:
“菁菁他們早散了呀,沒聽說去唱歌,不會和肖……”
她及時收住了話,聽菁菁和小敏說黎昕中途和肖桐兩個人跑開了,難道這兩個人去尋舊夢去了?當然這話她不敢直說,猶豫了一下才說:
“我先問一下她們,等下回你電話。”
冷奕宸不蠢,他聽得出七七話中有話,他只略一思索,便打給了肖桐,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搖頭樂,還有男男女女肆意的尖叫,那是夜場。冷奕宸黑下臉來問道:
“黎昕在你那裡?”
“什麼?”
肖桐醉得差不多了,這裡又吵得厲害,只知道那邊有人說話,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
“媽的。”
冷奕宸罵了一聲,掛了電話,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簡陋的沙發上。他不懷疑黎昕對自己的感情,可是黎昕那豬腦袋如果又胡亂去發善心安慰別的男人……他煩躁地點起煙來,等着七七的回話。
過了一會兒,七七回了電話過來,小心地說道:
“宸少,她們說只看到昕昕和肖桐一起離開,不知道去了哪裡,是不是在哪裡喝醉了?那丫頭遇到好酒的時候總控制不住的,你知道肖桐這兩天心情不好……喂,喂……”
冷奕宸啪地一就掛了電話,黎昕那回在馬路上連醉得不知道他是誰,就讓他抱她……她醉了之後什麼都不知道。那個肖桐一直不懷好意,這一次又在自己面前狠狠地絆了一跤,如果真把她灌醉了,不管是爲了真喜歡,還是爲了報復他……冷奕宸坐不下去了,肖桐不會去太差的夜場,全景川上檔次的也就那麼幾家,他會把他揪出來的。
他的車又衝進了夜幕,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五十三分,街燈清冷地映在馬路上,偶爾幾輛飈車族呼嘯而過,壓碎了一地的燈影。
從帝豪到水木心,再到緋情,再到……納斯,這是第六家了,他把車就丟在了酒吧的正門口,門僮和保安連忙前來阻攔。
“先生,車不能停在這裡,讓我幫您停到停車場去可以嗎?”
“滾開。”
冷奕宸已經煩躁至極,扒開了阻攔的人,快步往酒吧裡走去。他最不想的,就是到這家酒吧裡來,所有的夜場裡,這裡是最奢化最糜爛的一家,酒是最貴的酒,人也是最瘋的人。他還期望着肖桐對黎昕有幾分尊重,不會帶她來這種地方,可是前面六家找完,他的心也就涼了,蠢女人,你沒聽過這裡嗎?豔遇最多,一夜情最多的地方!
昏暗迷離的燈光,尖叫,低吟……冷奕宸每走一步便覺得呼吸急促一分,肖桐就在一羣衣着暴露性感的女人中間,摟着,抱着。他過去,拎起一個醉得差不多的女人用力丟開,那女人被突降的“飛翔”嚇到了,落在地上好幾秒才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肖桐卻只擡起了一雙喝得赤紅的醉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了冷奕宸。冷奕宸的目光從各個女人之間來回穿梭,並沒看到黎昕的身影。
“黎昕呢?”
他揪住了肖桐的衣領,冷冷地問道。
“你是誰啊,放開!”
肖桐反抓住他的手,用力地甩着,可是他喝得太醉,手軟綿綿,沒什麼力氣,反被冷奕宸拖了起來。
“我問你,你把她弄哪裡去了?”
冷奕宸把他摁在了桌子上面,拿着一杯酒往他臉上迎面一澆,怒聲問道。看到這邊打了起來,那些女人才紛紛尖叫着散開,不敢靠攏過來,保安們也紛紛往這邊趕來。
肖桐被加了冰的酒澆了一下,打了個激棱,卻仍未清醒過來,他用力地推開了冷奕宸,滾回了沙發上面,又拿起了酒瓶往嘴裡灌去。冷奕宸眸子裡寒光一閃,乾脆拖起了肖桐大步往後面的洗手間走去。
“喝個夠!”
他擰開了水龍頭,把肖桐的腦袋按在了水下,怒氣衝衝地說道。肖桐在水裡悶了十幾秒連嗆了好幾口水,冷奕宸這才鬆開了手。
“你瘋了!”
肖桐咳了好一會兒,才怒視向冷奕宸。
“黎昕呢?”冷奕宸問道。
“我怎麼知道!”
肖桐在牆上的紙筒裡抽出紙來,用力地擦着臉上的水,不耐煩地說道,說完,又皺起眉來,看着鏡中冷奕宸不善的臉色,反問道:
“她沒回去?”
“我在問你,你和她去什麼地方了?”
冷奕宸見他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肖桐沉默了一會兒,脣角便輕輕揚起,扔掉了手裡的紙巾,轉過身來,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你……”
冷奕宸忍了忍,壓低了聲音說道:
“快說,她去哪裡了?”
“第一,我說我不知道,第二,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第三,說不定她知道你是卑劣的小人,已經走了。”
肖桐冷笑着,依然是不緊不慢,冷奕宸卻無法再忍下去,可他也不是求人的人,既然肖桐不肯說,他也不會在這裡浪費時間,他微揚了下巴,冷冷地說道:
“你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垂死掙扎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說完,轉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