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大包小包的藥從醫院出來,他下意識要替她開副駕駛的門,一會兒又似乎回過神來,只是拉開車門將藥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轉手將後座上的門拉開。
顧影沒說什麼,默然的坐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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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一直在想着醫生那些話,現在出了醫院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這個孩子若是沒了,下一個……也許變成了渺茫……
她將手輕輕摁在小腹上,現在什麼特別的感覺都沒有,可是,那份有新生命的奇妙感,卻讓她感動。
燕北從後視鏡看着她,此刻,她眉心間雖然依舊有鬱結,可是,因爲想到孩子,她的神情被鍍上了一層柔和。
只是看着,他眉心間也跟着鬆動一些。
……
“這是去哪裡?”等回過神來,顧影突然發現他們走的路根本不對。這不是回自己家的路,反倒更像是去……
“去我那。”他解開了她的疑慮。
去他那?爲什麼?
不等她問出口,下一秒,他已經恰到好處的再次替她解答,“以後你都住在我那,我已經找了保姆照顧你。還有醫生我也會安排好,既然讓你臥牀休息,那你就乖乖聽話。”
他的聲音依舊很溫柔,不急不緩。可是,偏偏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顧影很努力的將他的話完全消化之後,纔回他,“你是不是弄錯什麼了?”
“我弄錯什麼了?”他明知故問,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我只答應把孩子生下來而已,並沒有說要住你那。”
“我必須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我自己住也可以,我會很小心。”顧影堅持。
可是,他比她更堅持。
着着神海那。“你一個人能做什麼?”燕北不減車速,視線依舊淡定的落在路況上,“半夜醒了,餓了要吃東西,是自己下廚去煮還是跑到兩裡外的店去買?孩子現在還是很不穩定,臨時要去醫院,是你自己頂着肚子從樓梯上跑下來攔車,還是打電話讓出租車司機直接把你從樓上扛下來?”
顧影被他兩個問話,問得說不出話來。
燕北的話,其實不錯。
一個孕婦,而且還是在各方面條件都很差,隨時可能出狀況的條件下獨居,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她可以對自己不負責,可是,卻不能因爲賭氣而不對孩子負責。
況且……
一個人守在着那間空蕩蕩的房子,活在回憶裡,那種狀況更讓她恐懼不安。
醫生說要保持順暢的心情,可是,以她如今的狀態,還能有一個順暢的心情嗎?
見她陷在沉思裡,燕北又澀然的補了一句:“你放心,我只是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只是要保證孩子的安全……
顧影輕輕呢喃着這句話,心裡莫名的冒着小酸泡泡。但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臉投向窗外,看着那一排排晃過的城市綠化樹。
……………………………………
很顯然。
燕北是一早就打定好主意的。
所以,顧影到的時候,屬於她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這是客房。”他將房間門推開,見她站在門外躊躇,他問:“是不是不喜歡這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睡我這間。”
他走過去,將自己的臥室推開。
那間房,顧影再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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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此刻,她甚至還記得兩個人在那張牀上溫存的樣子。那時候的他們,相依相偎,她真以爲只要勇敢一點,他們也許真的能走一輩子……
可是……
現在這一切再看在眼裡,竟然是那樣的刺目。
她別開臉,拒絕再往下想,只輕抿脣,“我睡客房就好。”
不等燕北說什麼,她已經轉身徑自進了客房。
隨手拉開客房的櫥櫃,一排排孕婦服已然陳列,琳琅滿目。
他準備得真周到……
若是以前,她斷然會爲這份用心感動,可是,現在……
“如果不夠,下次我再陪你去挑。”燕北邊說着,邊沉步進來。
她將櫃門合上,搖頭,“不用了。反正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根本穿不了這麼多。”
燕北的腳步微頓了一下,深目裡閃過一絲暗芒。
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可不是?
這是他們僅有的時間。孩子生下來,他便再沒有任何理由能留下她……
沒有回頭,燕北就像沒聽懂她的弦外之音。推開裡面另一扇門,若無其事的開口:“這間房和我那間是相通的。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敲門,我會立刻過來。”
“……好。”顧影平淡的頷首。
她的反應永遠都這樣不冷不熱,這倒讓燕北一時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纔好。
好像,自己再呆下去已經是多餘。
“你休息吧,一會兒保姆會過來。你起牀吃東西,記得按時吃藥。”
燕北識趣的不再多留。
轉身,帶上門出去。
看着那扇門合上,他的身影已經不在房間,屬於他的氣息也在頃刻間消失。
顧影像是突然沒有了力氣一樣,將自己靠在門板上。
而後……
他聽着他走下樓的腳步聲,再然後是……
帶上門,出去的聲音。
所以,現在整個房子,都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心,有些空。
她不受控制的走到窗邊去,很快便見到了那抹身影。
視線投射下去,他卻像突然感知到了一樣,腳步倏然頓住,朝她在的窗口擡起頭來。光影下,他身形頎長,頸項拉出優雅的線條,那樣迷人。深邃的視線像是一抹迷霧投射過來,一下子就花了她的眼。
心一緊,她立刻側身躲到一旁去。閉着眼,手下意識握緊了窗簾。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樓下車的發動聲,她才緩緩從角落裡走出來。再探頭往下看,便只看到那車尾。而且,很快就消失在眼裡。
現在,他應該是去公司了。
最近一連串的事,想來也耽誤了他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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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有點累,顧影索性什麼都不想,安然的躺在牀上。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大廳打掃的動靜吵醒的。
她隨手從櫃子裡抽了套睡衣套在身上。
孕婦的睡衣,有些難看。
而且,燕北明顯對女性用品並不熟悉,所以這些衣服穿在身上顯得又肥又大,可是材料又格外的舒服。
她走出房門,就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在廳裡搗鼓。
似乎是聽到她的腳步聲,那人看到她,忙主動打招呼,“夫人,我是燕總請過來的保姆。你叫我陳姐就行了。”
夫人?
顧影一愣。
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下,輕聲解釋:“我們……沒有結婚。你叫我小影就好了。”
“原來還沒結婚吶?”陳姐笑道,一副開明得很的樣子,“現在這些小年輕都是這樣,流行婚前試婚。不過,你這既然都有孩子了,也應該要把結婚的事提上日程了,回頭肚子大起來,再漂亮的婚紗都不方便穿咯。”
這樣的話題,讓顧影更多的覺得心酸。
結婚?
她和燕北……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了……
看着陳姐一臉殷切的樣子,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問:“現在幾點了?”
“快下午五點了。”
“這麼久了?”居然一睡就是四個多小時。看來,當真是越來越嗜睡了。
“燕總特意叮囑我,一定讓你睡足,千萬不能擾了你。燕總對夫人可真細心。”
又是夫人……
顧影突然有些無力糾正,只是笑了笑。對方的打掃工作做完了,邊收東西,邊問:“夫人,晚上想吃點什麼,我給您做。”
她其實沒什麼胃口,可還是隨口說了幾道菜。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其實那些都是燕北喜歡的。
什麼時候,他的喜好,自己總是可以脫口而出?
正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胡亂的想着,此時,電話倏然響起。她盯着那不斷響着的電話,半晌都在猶豫是不是該聽。
是燕北嗎?
可是,萬一不是他,而是柯容……
或者家裡的另外兩位長輩?
“夫人,怎麼不聽電話?”陳姐從廚房匆匆跑出來。
顧影這纔回神,“你幫我聽吧。”
“哦,那行。”陳姐應了一聲,忙把聽筒提起來。
只在電話裡說了兩聲,她便轉過臉來,看着顧影,“夫人,是燕總。問您要不要聽電話。”
“不用了,讓他有什麼事和你說就好。”她下意識拒絕了。
他們倆當着面能說的話都已經少得可憐,又何況在聽筒裡?
不用想,定然又是一場僵局。
那不過是讓兩個人都難受罷了。
“哦。”陳姐總算察覺出她情緒有些不對,只得和燕北實話實說:“燕總,夫人說您有什麼事交代我就可以了。”
“是嗎?”燕北苦笑,語氣裡是掩不住的落寞。
又說了幾句話,便將電話斷了。
站在辦公室裡,從上而下俯視着樓下,手機久久握在手裡,已經變得一片冰涼。
一如,他此刻的心……
顧影的心,又何嘗不是如此?
兩顆都漸漸冰冷的心,強硬的靠近後,還能變得溫暖嗎?
他有些不敢確定,可是……
更不能就此放棄!
……………………
“喂!”季南探頭進辦公室,朝他僵硬的背影吹了聲口哨。
燕北迴神,幾乎是立刻收斂好情緒,才轉身面向季南。
季南問:“還撐得住嗎?”
“還行。”
“那就好。”季南聳肩,將資料拋到他桌上,“這是去日本的行程,日本人比較龜毛,松本那老頭只認你。所以,我看你得親自過去一趟纔可以。”
燕北翻了下資料,拋了回去。
“這幾個月所有的出差行程,我都不參與。”
“不參與?”季南黑着臉,“這傢伙只認你。你要不去,這單子肯定就黃了。”
“你過去誠意已經有了。他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和他視頻聯絡。”燕北頓了一下,乾脆果決的放棄,“如果還不行,這單子便放棄!”
季南眉頭直跳,“你們家顧影就那麼寶貝!”
燕北瞥他一眼,“你說呢?”
“我幫你看着她還不行嗎?保證萬事平安。松本這傢伙雖然龜毛一點,可是咱們還真賴他……”
“到點該走了。”燕北敲了敲手錶,將他的話打斷,“5點半的飯局,再不走來不及了。”
季南惱得低咒,“一個兩個的,都爲了女人把公司都拋下,什麼玩意兒!行,走吧走吧,都撒手不管,累死我算了!”
燕北只當聽不到他的話,抽了搭在沙發上的外套,又整了整襯衫,泰然的走出辦公室。
半晌,見季南還陰着臉站在那,他落了一句:“將來你老婆懷孕了,大不了所有的差都交給我。”
“這可是你說的!”季南當下就有了精神。
“嗯。”燕北頷首。
“可我老婆現在還沒個動靜!”季南又蔫了,“你說,你們家那寶貝小妹,到底什麼時候能開竅?”
“你不幫她開竅,她自己估計是開不了的。”燕北邊慫恿,邊恐嚇,“別怪我沒提醒你先下手爲強。不然,等到她被別人追走的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被別人追走?
季南當下抓狂,“誰敢那麼大的膽子,挖本少爺的牆角?”
他可是等那小丫頭等了好些年了!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燕北哼笑,“這世上不怕死的人還少嗎?”
燕茵磕得頭都破了,折騰得自己幾乎只剩下半條命,現在還不是又買了機票飛到紐約去了?
結果如何,不用想都已經知道,她偏偏還要捧着將自己最後半條命也送上去。
…………………………。
另一邊。
陳姐掛了電話,顧影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他有事嗎?”
“沒事兒,就是提醒夫人要記得吃藥。燕總對你可真沒話說哩!”
“……嗯。”她輕應了一聲。心裡像是生出一個毛茸茸的觸角在撓着她的心尖,那種感覺很奇怪,讓她抿着脣沒說話了。
陳姐又說:“對了,燕總說今晚不會回來吃晚飯。”
“……是嗎?”顧影回神,心裡涌出來的竟然是失落。
本以爲在這兒不用獨自守着空蕩蕩的房子,可是,第一晚就是她一個人。
似乎……和在家裡並沒有差別……
“陳姐,那些菜就都不用做了,隨便做一點就好,我吃不下太多。”
一個人看着太多菜,只會顯得更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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