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氣息,像一個惹人生厭的惡魔一樣,讓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晦暗之色,望着那張依舊通紅的小小臉蛋兒,三個大人的眼底都流露出了深深的疼惜。
“我去打盆水來給他擦擦身子,太臭了!”
半宿未閤眼的林珊,雙眼通紅的站起身,可還未走出一步,上官騰就將她摁在了椅子上坐下。
“我去吧!”他很體貼的說。
這一刻,他承認,他忘記了他和林珊,和林家所有的恩怨。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和林樂那麼辛苦,他會發至內心的心疼?那個孩子,就像以前的林珊一樣,深深的牽引着他的心思,觸動着他的神經。
“他對樂樂還不賴!”
望着進入衛生間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林瑄若有所思的說道。
而林珊卻是神色一滯,有點恍惚的看向了林瑄。她在考慮,要不要將一些秘密分擔給他知道?
“你的事,我不再幹涉,你想做什麼,說什麼,我都支持你。”
無力的拍拍林珊的手,林瑄很是寵溺的看着她,就像她看着林樂的眼光一樣溫柔,帶着無限的疼愛。
她是一個成年人,她有權安排她的人生,以及爲她的命運做出任何抉擇。林瑄略帶蒼傷的眼眸中,透露的是一種自信。她相信,她的寶貝妹妹會安排好她以後的路。
惆悵的扯出一抹苦笑,林珊憐愛的看着嘴脣已經乾裂的林樂,掉下了眼淚。
“水來了。”
上官騰端着一盆熱水擱在邊上的桌子上,在林珊姐妹還沒伸手夠着毛巾的時候,他已經挽起袖子,拿着另外一條毛巾擰乾了水,動作輕柔的給林樂擦起了臉。
“要是你有孩子,應該會是一個很盡職的爸爸。”
解着林樂衣服的林瑄,突然開口說道。
那言語間的誇讚,竟讓上官騰有點不習慣。他弄不明白,今晚林瑄對他的態度怎麼一直都在變?
“媽咪,小姨,你們都出去吧!叔叔在就好了。”
被折騰醒的林樂,勉強睜開了眼皮,慵慵懶懶的開口說話了。不過,他在看着上官騰的時候,他帶着些血絲的眼睛裡竟綻放出了一抹閃耀的光澤。
“還不消停啊?都這樣了。”
見他醒了,林珊心酸的俯下身子,輕言細語的在他額頭上吻了吻。
“小姨,你說過不在我面前流淚的,你食言了!”
抹掉額頭上林珊不小心掉下的淚滴,林樂懂事的擡手,爲她擦起了眼淚。
“我們出去吧!”
早已淚光閃爍的林瑄,轉到林珊身邊,扶着她出了病房大門。
臨走的時候,她也沒忘跟上官騰說聲拜託。
“我怎麼感覺你小姨更像你媽媽?”
在病房的門合上之後,上官騰將這個疑問問出了口。
雖然和林珊重逢沒多久,可看她對林樂的照顧,和她看着林樂的眼神,真的不太像一般的阿姨和侄子。不然,第一次在私房菜館見到林樂的時候,怎麼會有他們是母子的錯覺?
“我其實有兩個媽媽。”
或許是睡了太久的緣故,在見到喜歡的上官騰時,林樂精神勁倒慢慢恢復了過來。順從的任由上官騰在他身上擦拭,他漂亮的臉蛋上,一直掛着滿足的笑意。
有這樣一個疼他的叔叔,真幸福!若是小姨能把他收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擡起迷惑的雙眸,上官騰一邊給他擦洗着身子,一邊好奇的等着他公佈答案。
“我媽咪說,長大以後要像對待親生母親一樣孝敬小姨。因爲她是我和媽咪最重要的人!”林樂一臉認真的解釋道。
贊同的點點頭,上官騰在擦洗完他的身子後,又給他扣上了衣服,爲他擦洗起腳掌來。
“叔叔,你是不是陪了我很久?”
閃着還有點勉強的目光,林樂望着上官騰,幸福地問道。
“有幾個小時了。吶,看在我一夜沒睡的陪着你,你可要給我趕快好起來。你不知道,你媽咪,你小姨都爲你擔心死了。”
擦完兩隻小腳丫,上官騰細心的爲他拉上被子,親暱的吻吻他的臉,端着髒水進衛生間倒掉。
“我真沒用,我總惹她們擔心。”
在上官騰洗完手出來的時候,他聽到林樂如是跟他說。
疼惜的過去揉揉他鬆軟的頭髮,上官騰望着牆上的掛鐘喃喃道:“天快亮了!樂樂,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想睡了!我想喝水。叔叔,你能不能再陪陪我?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黏人的抱着上官騰的胳膊,林樂已經恢復明亮的眼睛裡帶着最真摯的懇請。
“好!”爽快的答應着,上官騰側身爲他倒了一杯水。
他能體會沒有完整疼愛的孩子,那份遺憾的心情。
喝完水之後,林樂竟鑽進他的懷裡,“叔叔,你能像那天那樣抱着我嗎?”
想到天亮之後,這孩子即將面臨非人的檢查,上官騰很是傷懷的將他摟得緊緊的。
如果可以,他願意替這孩子承受一切的痛苦和磨難。
病房外,透過門縫靜靜看着這一切的林珊,傷心的將門合上了,憂鬱的臉色比先前更加堪憂。
慢慢吞吞的回到林瑄身邊,她挨着坐下了,近乎渙散的雙瞳凝聚在了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上,一動也不動。
“你怎麼打算的?”
伸手爲她拂了一下散落在腮邊的髮絲,林瑄疲憊不堪的看着她說。
“不知道。”
低着腦袋,林珊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地板上,她的回答很簡單,卻很矛盾。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纔算對?
摟着她,林瑄亦是心煩的嘆着氣。
“噔噔噔……”
走廊的那頭,有一陣落入心底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醫院裡徹然響起。
姐妹二人迅速擡頭一齊循聲望了去,她們都很詫異這個時候會有什麼人來到這住院部?
只是在她們看清所來之人,她們的臉色一下變得異常慘白,像是遇見了鬼一般。
“你回病房,這裡交給我!”
目視着被衆人擁簇而至的那個領頭之人,林瑄迅速拿了主意。
就當林珊聽從姐姐安排,起身正要轉身返回病房之際,她突然聽到一到熟悉的聲音:“孫媳婦,老太婆可算找到你了!”
驚訝的眨了眨眼,她總算在迎面而來的那羣來勢不凡的人羣裡,看到了那個由阿琪攙扶而來的老太太。
她怎麼也來了?
閃過一抹不解的迷惑後,林珊心裡倒也有幾分高興。因爲,那個她和林瑄都不想看到的人,在聽到老太太的聲音後,竟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似乎,他不想讓人認出他,亦或者是他不希望有人知道他在這裡。
不管怎麼說,林珊對於老太太的到來還是有幾分開心的。
“奶奶,你怎麼來了?”
精神一震,林珊站立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朝她越走越近的曲思思。
她本想過去迎接老人家的,可面對那個一臉陰鷙的人,她竟有些腳發軟。於是,她乾脆站在那裡不動。
“既然三丫頭找到了,你們都回去吧!”
正朝林珊走着的曲思思,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轉身衝着她身後高聲說道。
這時,林珊纔看到,老太太的身後竟跟隨着一大幫人。頓時,她明白了,那個人的臉色爲什麼會那般的難看了?
“老太太,這些人……”阿琪若有擔心的看着身邊的那些滿身肅氣的人,小心翼翼的走着。
像是剛剛纔發現這裡還有其他人一般,曲思思掃了一眼避讓在一邊的人,面不改色的又回頭對她的人說道:“看起來氣場有點不對!那你們就先守在這裡好了。若是敢大聲喧譁擾了醫院的清靜,那就不用給我老太婆面子了。”
“這老太太以前是混黑道的吧?”
錯愕的看着鎮定自若的老太太,林瑄扯着林珊衣服低聲說道。就說她這脾氣倔強的妹妹,怎麼會被迫喝保胎藥?原來這老太太是有手腕的!
“應該是吧!反正,上官騰他們兄弟都怕她。”
姐姐的猜測,林珊也不敢肯定。不過,她現在倒覺得老太太有幾分可愛了。
瞥了一眼站在人羣裡,那個直視着她的人,她露出了挑釁的神色。真是沒想到,五年之後,他們竟是在這樣一種情景下重逢。
只見那個人目光一垂,低頭邁開了步子,繼續朝着林珊姐妹走了去。
“不會是我激怒他了吧?”
看他步步走近,林珊的臉色又微微起了變化,垂在腿邊的雙手竟在不知不覺間沁出了汗漬。
這種突然轉變的形式,不單是林珊姐妹傻了眼,曲思思也跟着懸起了一顆心。在她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她就發現了這裡氣氛不對,她還以爲,仗着自己人多勢衆,可以將這些人嚇跑,可事情似乎超出了她估摸。
正當她還在考慮要不要招呼她帶來的那些人,過來維持一下秩序時,那個一身冷傲的男人已經來到林珊姐妹身邊,並停下了腳。
“好好照顧孩子!”男人輕輕吐出這樣幾個字。
隨即,他又邁開長腿,瀟灑的朝着那邊的安全通道而去,那高大帥氣的身影,硬是成了醫院清晨裡一道鮮活的風景。
見他走遠,緊貼着林瑄而站的林珊這才虛脫一般的又癱坐在椅子上。剛纔可把她嚇死了,她還以爲,他會趁機把她給綁回去呢!
“他是來看病的吧?”
輕舒了一口氣的林瑄,又恢復了以往的刻薄。大清早的出現在這裡,還以爲他會搞出點什麼大動作來,想不到竟這樣收場,真讓她有點看不起!
“丫頭,那個孩子沒事了吧?”
招呼好她的人下樓去等,曲思思帶着阿琪來到林珊姐妹身邊。對於林珊姐妹懼怕的那個男人,她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說起孩子,姐妹二人一下變得神色黯然。
“我孫子呢?”
看林珊她們的樣子,曲思思就大致猜到了孩子的事有點麻煩。既然她們不願談孩子,那她就談談他們家的孩子吧!
“他在病房裡。”
林瑄起身帶着老太太朝病房走去,可在推開病房房門那一刻,她有些愣在了那裡。
只見上官騰坐在牀頭,雙手緊緊的摟着林樂,兩人臉貼臉的睡着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他兒子呢!”
曲思思沒有推門而入,反倒是拉上門,有些羨慕的說。
儘管是匆匆一瞥,她就發現了被上官騰摟着的孩子挺符合她心目中曾孫的形象。要是林珊可以給她添一個那樣漂亮的孩子,她這一生就不會再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