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朵朵看見這個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柳倩的臉。
她完全沒想到，莫西楊會來。天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由此可見，許凌晗等的人就是莫西楊。
這兩個人……
葉朵朵腦中躥出一個詞：狼狽爲奸。
她很擔憂的看着已經楞在了原地的柳倩。柳倩的臉比剛纔還要煞白，看着莫西楊似在發呆，眼中卻盛滿了恐懼。
甚至，她還下意識的往裡面躲過去。那神情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努力的在躲避前方的猛獸。
莫西楊見了這樣子的柳倩是什麼表情，葉朵朵沒顧得上看。
她只見他的身形突然朝柳倩那裡一傾，當下，她就緊張的喊了出來：“莫西楊，你幹什麼？你別……”
‘碰她’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見莫西楊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一疊紙巾出來。
接下來，他竟彎了腰，捏着那些紙巾在已然呆若木雞的柳倩腿上擦拭起來。
葉朵朵沒想到他會這樣，許凌晗同樣也沒想到，兩人都愣住了。
而柳倩，則在那純白的紙巾碰到她的腿的瞬間，往後猛的退了一步。
“滾！”
她喘着粗氣，抱着包擋在胸前，手背上青筋都顯出來了，瞪眼朝着莫西楊低吼一聲。
莫西楊沒有直起身，依舊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只是擡起了頭看着他。
他的表情晦暗難明，不知道在想什麼。在柳倩那兩道烈火般的目光中僵了片刻，他才緩緩直起身體，隨手將已經沾染了深色醬汁的紙巾放在了桌面上。
隨後，他纔將目光轉向葉朵朵。
沒有說話，那目光只在葉朵朵臉上稍作停留就轉向了許凌晗。
“張總還等着我們。走吧。”
許凌晗盯着他，微微皺了一下眉。似想說什麼，又被他凌厲冷寒的目光刺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說。
轉過臉，她才瞪了葉朵朵一眼，甩了一下手。
葉朵朵順勢鬆開她，她就轉身跟着莫西楊離開了。
兩人這一轉身，葉朵朵就急忙看向柳倩，“你怎麼樣？剛剛傷到沒有？”
其實她更想問，柳倩嚇到沒有。怕刺激她，不敢提，只這麼問了一句。
柳倩的目光一直警惕的盯着莫西楊的背影，似乎怕他突然又轉回來，走到她面前。
她在輕輕的發抖，始終抱着包不肯鬆。直到莫西楊和許凌晗的背影都再瞧不見，她才轉回目光看向葉朵朵。
緩了一陣，她終於緩緩的鬆開了手裡的包，輕聲的說了一句：“我沒事。”
她那霜白的臉漸漸恢復了常色，葉朵朵見她沒有過激的舉動鬆了一口氣，伸手扶着她的胳膊，低頭看了一眼她腿上那片污漬說道：“先去把這個清理一下。”
“嗯。”
柳倩沉悶的迴應，沒說什麼。葉朵朵去收銀臺處要了一塊白毛巾，然後陪着柳倩去了衛生間。
柳倩顯得有些恍惚，從大廳到衛生間，一直都沒吭聲，直到站在水池跟前，葉朵朵拿着毛巾替她擦拭褲子的時候，她才突然往旁邊一閃，臉上隨即顯出緊張恐懼的神色。
見狀，葉朵朵便知，她還沒有從剛剛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又想起了莫西楊給她擦褲子的那一幕。
“倩倩！”
葉朵朵沒再動，喊了一聲。柳倩這才驚醒，忙道：“對不起，朵朵，我……”
“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葉朵朵站直身體，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
“倩倩，那件事我很抱歉。”她看着柳倩，說完這句，又把目光垂了下去，落在手裡的白毛巾上，說道“如果不是因爲擔心我，不是爲了救我，你也不會被那個混蛋欺負。之前，我怕讓你想起傷心事，不敢提。現在，我想認真的跟你說一句……”
她擡眸盯着柳倩，“對不起！”
對於已經發生的不幸來說，這三個字顯得很蒼白。
但是對於柳倩來說，她也知道葉朵朵這三個字含了多少分量。
沉默了一會，她拉起了葉朵朵那雙稍顯涼意的手，“你知道，我沒怪你。”
自她指尖傳來的溫度溫暖了葉朵朵的心，也給了她勇氣。
讓她敢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是這件事在我心裡，我過不去。我想彌補你，但是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所以，只能跟你說對不起。對不起，倩倩！是我害了你。”
說到這裡，她眼裡泛出了淺淺淚光。
柳倩也有些動容，垂了垂眼眸，沉默了一會。
再擡起臉，她的脣邊多了一抹薄笑，“說什麼害不害的。朵朵，你不用想這麼多。我相信，那天如果我們對換，你也會去救我，你也不會有什麼怨言。我真的不怨你。所以，別再自責了好不好？”
兩人目光相交，許多情緒都在這膠着的目光中互相傳遞。
靜默片刻，葉朵朵點了點頭，也扯出了一抹微笑，“好。我不想了，你也不要想了好不好？”
“當然。我早就告訴自己不要想了。你給我提供了這麼好的工作機會，我還想把自己練就成女強人呢。”
柳倩壓下了心頭的沉重，故意輕鬆說道。
葉朵朵見她如此，心裡很安慰。沒再說什麼，看了她的褲子一眼便道：“好了，那都不說了。先把你的衣服弄乾淨。”
“嗯。”
柳倩應聲，隨手接過了她手裡的毛巾，低頭擦拭起來。
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緊身牛仔褲，清理起來並不難，沒一會功夫她就將表面上的污漬給擦盡了。
葉朵朵看着她大腿上那兩塊溼溼的印記，說道：“要不然我幫你跟你們經理請個假，你下午就別上班了，回去換個衣服吧。這溼了這麼多，也太難受了。”
“沒事，裡面還有保暖褲呢，不要緊。”
柳倩隨口應道，話剛落音就聽外面有人喊：“柳小姐在裡面嗎？”
聽到這一聲，兩人都是一愣。對看了一眼，葉朵朵就走了出來。
“什麼事？”
門外站着一個女服務員，見葉朵朵出來，她就雙手捧上了一個紙袋：
“外面有位先生讓送這個給柳小姐。”
葉朵朵瞬間皺眉，伸手接起紙袋往裡面看了一眼。
是一條褲子，跟柳倩身上的很像，牛仔褲，顏色稍稍淡了那麼一點，質地卻比柳倩身上的好，是名牌。
不用問了，一定是莫西楊送來的。
怒氣一上來，她沒多想就伸手將紙袋又扔回了服務員的懷裡，“還給他。不用。”
她懶得多說，服務員僵在了那，這個時候柳倩從裡面出來，一伸手又將那紙袋給提了過來。
葉朵朵見她接過來，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她。
柳倩沒看葉朵朵，只面色沉靜的看向服務員：“你有剪刀嗎？”
“剪刀？我去找找。”
“謝謝。”
服務員轉身走了，葉朵朵看了看柳倩手裡那個材質精良的手袋，已然猜到了她的用意。
過了一會，服務員小跑的送來了剪刀，柳倩接過剪刀就將紙袋裡的褲子提了出來。
她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攥着剪刀，毫不客氣的將兩條褲腿都剪成了一塊一塊的碎片。
刀刃寒光直閃，她彷彿將所有的恨意都凝聚到了這把小小的剪刀之上，將從這條褲子從褲腳到腰部的位置都剪成了巴掌大的碎片。
碎片落了一地，剪完了她纔在服務員呆愣的目光中，蹲下來收拾起了所有的碎片放進了紙袋裡。
“給，如果他還在外面。就把這個還給她。”
服務員呆呆的接過紙袋，打開低頭看着。葉朵朵見狀催了一聲，“你去吧。就把這個給他就行了，不管他爲什麼，不要搭理他。”
“哦。”
服務員回神匆忙的應了一聲，隨即轉身離去。
她走後，柳倩手裡的剪刀突然落地，砸出了一聲脆響。
她沒去撿，低頭盯着看了一會，突然轉向了衛生間，站在水池邊雙手撐在臺面上，低頭沉默不語。
葉朵朵擔心她，也沒管那剪刀，轉身跟了進來，擔憂的喊了一聲：“倩倩。”
“我沒事。”
柳倩聲音短促的應道，旋即擡起臉盯着面前的鏡子。
鏡子裡，她的臉上滿滿都是恨意。
“朵朵，你說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有這麼無恥的人？他到底想幹什麼？毀了我還不夠？爲什麼還要出現？”
這連番的質問從她的齒縫間擠出來。葉朵朵聽着難過，卻難以做答。
這時候，她能說什麼？難道把容寒聲之前那番言論轉告給柳倩？
告訴她，莫西楊是對她有意思，告訴她，之前的強暴跟現在的送衣服，都是這個男人愛的表示？
不，這種表達方式，自己都接受不了，更別說柳倩了。
不知如何勸慰，葉朵朵只能伸手摁在了柳倩那隻緊緊攥成拳的手上，用掌心的溫度安撫她激烈的情緒。
而與此同時，匆忙跑出來的服務員也在門口的車裡看到了剛剛給她衣服的莫西楊。
“先生，柳小姐說這個還給你。”
她將紙袋從開着的車窗裡遞了進去，想起葉朵朵的交代，又看着莫西楊陰沉的臉，遞完了紙袋她就乾脆轉了身，快步的回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