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楊到醫院的時候，容耀還沒有睡。在牀上躺了這幾天，他的身體比剛做完手術的時候好了很多，身上的疼痛消除了，精力上自然也比之前好了。
不過，這一好，反倒讓他更痛苦。尤其是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自己現在狀況，再想到自己以後的命運。
他簡直一分鐘都不能安枕。
就在他輾轉反側，心煩到想拿手下人出氣的時候。莫西楊走了進來。
看見莫西楊，容耀愣了一下。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囧狀被莫西楊看見很尷尬，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你來幹什麼？”
莫西楊緩步走着，目光落在病牀上，脣角微微揚起：“上次的生意結束了。我也恢復了職務。而大少又遭此大難，於情於理，我都要來看看。”
他不提還好，一提，容耀的臉就漲成了紫紅色。
“你少來看我笑話。沒什麼正事看完就滾。”
容耀出言不善，莫西楊臉上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只是目光閃了閃，眼中笑意微微轉冷。
走到病牀邊，很自然的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他才道：“大少這話是怎麼說的？我怎麼可能來看你笑話。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站在一起的不是嗎？”
聞言，容耀皺起了眉，面色不耐，卻沒說什麼。
莫西楊稍稍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氣定神閒的看着靠在病牀上的人。
四目相對，靜默幾秒，容耀纔不耐煩的問道：“說吧，你今天來還有什麼事？別告訴我你只是來看我的。”
他的眉梢挑着幾分諷刺的味道，目光犀利的盯着莫西楊，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莫西楊低了低眉，等了兩秒才突然挑起目光看向容耀。
“昨天，我見過許凌晗了。”
“……”
容耀愣了一下，心頭猛然一顫，想起一些事情來。
“你這票生意是跟許家做的。現在生意結束了，見見她很正常，不用跟我報備，我不會多想。”
容耀說道。說完，莫西楊就勾起薄脣笑了笑：“大少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莫西楊張口否認，容耀又是一愣。旋即，他的眼中迸出了警惕的光芒。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莫西楊突然停了一下，鬆開交疊在一起的雙腿，稍稍坐直身體，而後掃了四周一眼，卻沒再往下說。
容耀看出他的意思，抿緊了脣猶豫了一下，纔對自己的手下人道：“你們先出去。”
“大少，這……”
手下人有點不放心，容耀沉了臉，“叫你們出去就出去。他還敢殺了我不成？”
他發了火，手下人也不敢說什麼，低頭退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容耀纔將目光轉回凝到莫西楊臉上，“你有什麼話就說，不要繞來繞去。”
“其實也沒什麼。”
莫西楊語氣很輕鬆，“只是，昨天跟容夫人聊天的時候，她跟我提了你的事。然後表露出了一些心思。容夫人不愧是女中豪傑，這想出來的主意也是直中要害，治標治本。
大少覺得呢？”
“……”
容耀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對面這個一臉風輕雲淡的人。
許久之後，他才眼中兇光一閃，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聲：“這個賤人。”
聞言，莫西楊反倒笑了笑，“大少不必怪尊夫人。容夫人也不是故意跟我說這些的。只是話語中稍稍提到了一點，被我猜出的。”
這一點，是事實，容耀也相信。
莫西楊是一隻老狐狸，心眼堪比蜂窩煤。許凌晗再怎麼聰明，只要稍稍露出一點口風，被莫西楊聽出端倪來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許凌晗那個女人，向來眼高於頂，她根本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也從來沒有不敢想的事不敢說的話。
口無遮攔下，泄露點什麼秘密，那就更正常了。
越想，容耀越恨許凌晗。那臉上的厭惡之色也越發的濃烈。
莫西楊看了看他，不等他咒罵出聲，又道：“瞧大少這個表情，難道大少並不認同容夫人這個主意？”
“認同？”
容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是我爸。”
他說的極其乾脆，莫西楊卻看出了他眼中的躲閃之色。
那猶豫，只是一閃而過，但是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心底暗暗譏笑，莫西楊的臉上並沒有帶出多少情緒，他只淡淡回道：“容總裁是你父親不錯。可他現在也是容家和帝擎集團的最高掌權人。有他在，不只是你，就連容寒聲也永遠做不到隨心所欲。”
他的話讓容耀沉默了一會。臉色發青的盯着莫西楊看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他才語氣沉重的說道：“莫西楊，你應該知道，我只是想把寒聲拉下來。我並不想動我爸。”
“把容寒聲拉下來？”莫西楊句尾上揚，語氣略帶譏諷，“那又如何？”
反問一句之後，他突然往牀邊傾了傾身，湊過去一些，嗓音低沉的說道：“你父親，他纔是最關鍵的那個人。釜底抽薪的道理，大少應該懂。如今，你父親的態度越來越明確了。董事會沒你的位置，容家也沒有你的位置。你何去何從？”
他的目光落在容耀的臉上，欣賞着容耀的臉色由發青變成發白，最後變成死灰色。
不等容耀說話，淡淡一笑後，莫西楊又跟道：“既然是這樣，你不如趁着現在，乾脆先下手爲強。你父親一旦離世，你這個剛剛被趕出家門的兒子還有可能捲土重來，聯絡那些支持你的董事們，親屬們，跟容寒聲爭一爭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你什麼也不做，繼續勢微，容寒聲再這麼繼續在公司經營下去，就算你爸死了，你也沒希望了。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吧。”
知道，他當然知道，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跟他分析，跟他強調。
很早之前，容寒聲就已經在開始強化他對公司的控制權了。一直到今天，自己這方勢力漸微，他那邊獨贊鰲頭。
長此下去，就算父親收回那登報的啓示，重新接納他迴歸容家。他要想再走進公司的權力核心，再從容寒聲手上奪取控制權，那也是癡人說夢。
想到這裡，容耀不免心灰意冷，臉上那股死灰色也
更加沉重了幾分。
沉默了一會，他纔看了莫西楊一眼，不耐煩的說道：“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說完，他眼中突然爆出厲色，停了兩秒，咬牙說道：“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害我爸。”
“呵……”
莫西楊略顯譏誚的冷笑一聲，眉目一低突然開口：“你真的沒動過這樣的心思？”
這一問，彷彿迎面而來的一記巴掌，掃的容耀的臉瞬間漲紅。
莫西楊說的沒錯。他動過這樣的心思。就在許凌晗那天在車裡跟他提的時候，他就動過。
一直到現在，他那點念頭也沒有完全消除。
剛剛對莫西楊這番義正言辭只不過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這樣陰毒齷齪的心思而已。
卻沒想到，莫西楊一句話就把他的心思挑開了。這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容耀沒說話，沉默間，莫西楊將他的狼狽盡收眼底。
心中又是一陣譏笑之後，莫西楊突然將話鋒一轉說道：“據我所知，你父親自上次心絞痛發作，好了之後就找了仁華醫院的心臟科主任夏修成，雖然你父親不是在仁華醫院動的手術，但是因爲這個夏修成是目前國內最好的心臟科專家，所以，你父親很信任他。從那之後一直就讓夏修成照看他的身體。包括，後續的保養方案，吃的藥品，等等。大少，我說的對嗎？”
“……你連這個都知道？”
容耀吃驚。莫西楊無所謂的笑笑，“碰巧了，我之前給仁華醫院捐贈過一批醫療器械，認識他們很多主任專家。這個夏修成，是其中之一。而且我跟他關係還不錯。聽他偶然提過一些。這就知道了。”
這話聽着沒什麼問題。可容耀怎麼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皺眉想了一會，他也沒把這不對勁品味出來，只得暫時繞過去不再想，只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莫西楊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容耀看了一會才道：“大少是聰明人。我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這個夏修成，可以算是我的人。大少如果想做什麼，儘可去做。”
“你的人……”容耀重複一遍，死死盯着莫西楊，幾秒後，突然揚聲厲色道：“你想借我的手除掉我爸？”
太過驚駭，他的拳頭都捏緊了，手背上青筋盡顯，臉上更是一片憤然。
莫西楊沒有動容，反倒只是淡淡一笑：“大少不能這麼說吧。我以爲這隻能叫雙贏。你父親不在了，你掌控了公司，M.A和帝擎能更緊密的合作，我確實得利。不過得利最大的應該是大少。那可是整個集團。我拿的只是蠅頭小利。大頭是大少你的。所以，我怎麼能是借你的手呢？”
莫西楊表情平淡，娓娓道來，情緒並不激動，話卻能在人心裡掀起狂風巨浪。
死一般的沉寂了好一會之後，容耀才盯着他道：“就算我真的那樣做了。我能斗的過容寒聲？”
他已面露不自信。莫西楊往後一仰，重新靠回了座椅上。
“鬥得過，鬥不過都至少還有機會去鬥。如果你繼續碌碌無爲，連斗的資格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