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之後,她才坐下來,拿起針管將針管一頭插進了試管裡。
隨後,她手法彆扭的爲自己採了血樣。
採血的時候,她的手都在發抖。
看着稍顯暗紅的血液一點點的滑進試管裡,她的腦中一一閃過了見到樑芬時的情形。
到現在,她才恍然明白,樑芬爲什麼只用一把小刀劃傷她的手腕。
那時候,她以爲樑芬是想割斷她的手腕筋脈。現在想來,樑芬的目的根本不在於此。
樑芬就只是想割傷她,那刀刃上一定是啐了毒的。割傷她,血液傳播就可以。
還有,在關押室裡,剛開始樑芬的情緒那麼冷靜也是因爲知道她中了毒,所以並不着急。也因此,樑芬纔會那麼篤定的衝她喊一句:葉朵朵,你的報應也快來了。
樑芬一門心思的想至她與死地,這一點葉朵朵絲毫不懷疑。
所以,現在她中的毒……
針孔出隱隱疼痛傳來,手臂上也陣陣發麻。葉朵朵的心彷彿被什麼一把攥住了,緊緻的她無法呼吸。
採完血,她的手心已是冰涼。強壓住心頭那一絲已經浮起的恐懼之後,她才隨意的用藥棉擦了擦針孔處,然後收拾了針管和試管。
十幾分鍾後,她拿着試管又到了化驗科。
化驗科的醫生見她回來又好心過來自告奮勇的幫忙。葉朵朵隨意的扯了個藉口就將他們打發了。然後自己拿着血樣做起了分析。
這一忙,她就忙了兩個多小時。
兩個多小時後,所有的數據都出來時剛好是中午飯點,化驗科的人都出去吃飯了,只有她一人留在這間只有各種冰冷儀器的化驗室裡。
最後一份單據從檢測儀器上打印出來之後,葉朵朵才帶着所有的單據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回程的路,她的腳步比來的時候更加的沉重。
每邁開一步都是那麼艱難,每一步落下,彷彿又如同踩在荊棘亂叢上,疼痛從腳心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的所有心思都在手裡這幾份數據上,一路走來迎面碰上跟她打招呼的人,她都是敷衍而過。
就這樣遊魂般的回到了辦公室之後,她才坐下來,將那幾分單據擺在面前。
剛剛在化驗室等最後一份檢測數據的時候,她已經粗略的將前面的單據都看了一遍。
此時,目光重新落在這些蠅頭小字上,她纔將剛剛遊移的心思慢慢拉回來。
四張檢測報告,她從第一頁看到第四頁,又從第四頁看回第一頁。
越看,她的腦子裡越亂,最後竟成了一團麻,理不出個頭緒來。
這樣呆坐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之後。她才伸手從辦公桌抽屜裡取出自己的包。
拉開拉鍊的時候,她的指尖都在發抖。因爲這樣的顫抖,原本順滑的拉鍊變得不那麼順滑,拉了好幾下,她纔將拉鍊整個拉開。
伸手進包裡翻了一陣之後,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手機就在口袋裡。
隨後她又煩躁的將依舊敞開的包塞進了抽屜裡,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拿出手機之後,她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盯着看了許久,她纔將電話撥了出去。
等待的時候,她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
了氣息,電話那邊也接通了。
“朵朵啊,怎麼啦?想我老人家了?”
孟白不知道在幹什麼,似乎心情很愉快,張口就是調侃。
“是啊,師父。”葉朵朵應了一聲,竭力的控制情緒,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跟平時一樣正常。
一聲喊完,她才道:“那個……師父,其實我除了想你之外還有一點小事啦。”
“哼,你這個丫頭,我就知道你是沒事不找師父的。”孟白略有不高興,不過說完之後,立即又語氣‘不善’的跟了一句:“說啊,什麼事?”
葉朵朵一手捏起桌面上的那四張報告單,暗暗深呼吸之後才道:“師父,我去年的時候聽說你在研究‘紅顏’是不是?”
許是沒有想到她張口就問這個,那邊的孟白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他纔回復:“嗯,對。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您的研究怎麼樣了?研究出解毒的方法了嗎?”
葉朵朵自認自己的語氣不算焦急,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至少在電話裡應該聽不出什麼破綻。
但是這句問完後,那邊的孟白還是追問了一句:“怎麼好端端的想起問這個,你出什麼事了?”
孟白的焦急顯而易見。葉朵朵用力的捏了捏手裡的報告,又是一次深呼吸後才故意調整出一個輕鬆的語氣道:“師父你彆着急啊,不是我的事。是寒聲有個朋友,中了這個毒,託了關係找到我這裡來。我也解不開這個,只能求您老人家了。”
“那小子的朋友?”
孟白問了一聲,沉默幾秒後才道:“朵朵啊,師父這一年呢,確實在這個毒上面下了點功夫。但是,還沒弄到過實際的樣本,也就收效甚微。眼下對於這個毒,我也只能說盡量延緩它發作的進程。至於徹底解毒,師父現在也沒有把握。”
“什麼……”
其實這個答案,葉朵朵本來就有了心理準備。上一次聽孟白說的時候,孟白就表示這個毒很難解,對他很有挑戰。
那時候,她權當一聽,因爲不感興趣也沒參與到研究中去,甚至並沒有往心裡去。卻沒想到,如今……
葉朵朵神色黯然,渾身發冷。這些雖然沒有通過無線電波傳過去,可她那聲焦急的追問,還是讓孟白起了疑心。
“朵朵,你怎麼了?”
“啊……哦,沒,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挺遺憾的。那師父……這個,真的無解了嗎?”
她不甘心,又追問一遍。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說,我現在還沒研究出來。但他能不能等到我研究出來,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朵朵,你應該知道這個‘紅顏’,超過三個月,時間久了,就算解了毒對中毒者也沒什麼幫助。還是死路。”
孟白這話說的殘忍,卻也直白。
那個‘死’字,似尖銳的刀尖狠狠的在葉朵朵心上戳了一下。
她的思維一下子就靜止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連孟白在那邊叫她連兩聲,她都沒聽見。
“朵朵……”
孟白加重語氣喊了第三聲,葉朵朵纔回過神來,“啊,哦,師父,那沒什麼了。您繼續研究吧。我想想辦法。”
“你能想什麼辦法?”
孟白反問一句。葉朵朵又愣住了。對啊,她能想什麼辦法?當初孟白跟她提起這個毒的時候,她就完全沒放在心上,現在就算去上心的研究,師父都沒有把握的事情,她能短時間裡研究出什麼來?
氣氛在無限電波中沉悶着,電話那頭的孟白不知道在想什麼,再開口的時候,那語氣中又多了一絲嚴厲:“朵朵,你到底怎麼了?老實告訴師父,是不是你自己出事了?”
“沒有啊!”
這一次,葉朵朵接的很快,她甚至在電話這頭笑了笑,語氣很輕鬆道:“師父,你想多了啦。我要是自己有事幹脆直接飛去找你得了。打電話問什麼?”
她這番話一說,那邊才稍稍鬆了語氣,“那就好。丫頭,那小子那個朋友呢,你可以讓他來找我。看在你的面上,師父會盡力。”
“知道了,師父,謝謝師父。”
模仿往常的語氣甜甜的說了一聲謝謝之後,葉朵朵便道有病人來了,隨後就掛了電話。
將手機緩緩放下之後,她無力的靠在了座位上。
她現在的心情亂成一團麻,所以在電話裡也沒有實話實說。
‘紅顏’這是一種前幾年纔出現的慢性毒藥。
說它是慢性,並不是因爲它需要長期攝入才能中毒。相反,這種毒素,只要稍稍沾到血液上一點,就會以驚人的速度蔓延到全身。
但是,它又不會很快的發作,除了中毒位置的傷口癒合緩慢之外,它起初沒有任何其他的症狀。
可就在這樣的沒有異樣的同時,毒素其實又在慢慢的摧毀中毒者的免疫系統,使中毒者身體情況一點點的變差,起初會有各種小病小痛的出現,精神上也會感覺疲憊。
出現這種症狀,就已經到了顯效期。一般這個時候,中毒者還不會因爲感冒發燒而懷疑什麼,絕大多數人都會以爲自己只是一時的身體不適。
當這些小病小痛的症狀拖過三個月之後,毒效會加劇。中毒者的免疫系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崩潰,不用多久,中毒者就會患上各種不治之症,最直接的就是各種癌症。
那時候,即便解毒也是回天乏術。
這個毒理相當於現在各國都在嚴控嚴防的‘艾滋病’。但它又不是艾滋,它不具備傳染性。它只是和艾滋病病毒一樣,攻擊人體免疫系統中最重要的淋巴細胞。大量的摧毀該細胞之後,人體免疫系統崩潰,各種疾病纏身,最後併發惡性腫瘤。
而且,這個毒跟艾滋還有一個區別就是,艾滋的潛伏週期很長,有的會有好幾年。而這個‘紅顏’它只需要三個月。
它叫‘紅顏,可事實上,三個月之後,它會讓中毒者因爲各類疾病變得身形消瘦,虛弱不堪,它會讓中毒者這一生再也不可能有紅潤的容顏。
這種毒素沒人知道它是怎麼來的。就連孟白也是去年才接觸過,這一年裡陸陸續續的做了些研究,結果就是他剛剛說的那樣。
暫可續命,解毒無望。中毒的人能不能撐到他研究出解毒方法的時候,那就只有天知道。
畢竟,三個月之後,中毒進程加劇,到時候就算毒解了,中毒者也極可能已經患上不治之症。
所以,她的時間其實只有三個月。
也許還沒有那麼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