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可,你怎麼在這?”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沈曉可一愣,回過頭去,咧開了嘴哈哈笑道,“月蒼哥……你來了啊……”
正在猛吃蛋糕的宗夏一聽這稱呼,頓時噎住,好一會才緩過勁來,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臉。
“我跟你嫂子說話,你先出去玩。”沈月蒼一貫冷冰的對沈曉可說道。
“好的!”小傢伙很是識相,二話不說便撒腿跑出去,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寂靜狹小的空間,溫熱清晰的呼吸聲,微弱的燭光既顯得孤寂,卻又透着一絲莫名的溫馨,燭光搖曳,將二人歪歪斜斜的影子印在光滑的牆壁上。
沈月蒼沉默不語的將桌上蛋糕收拾好,宗夏閃躲着低垂着腦袋,手指頭慌亂的扭在一起。
見她這樣,沈月蒼不由得微微嘆息,如果他不開口,她是不是不打算說話了?
他瞥了一眼殘餘的蛋糕,故意問道,“餓不餓?”
低沉的聲音迴盪在狹窄的房間裡,格外令人心安。
她腦子裡幻想過太多相見時候的情景,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平靜。
或許……他還沒看到那則新聞和那些照片呢?
“有……有點。”她本想說不餓,但一想起自己蹩腳的撒謊技巧便放棄了,老實交代道。
“我們去吃飯。”
他說罷便去拉她的手,碰到手心裡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抽回右手。
“不行的……爺爺說過今天晚上不準出去。”她攢着手悶悶道。
沈月蒼望着自己的手沉吟片刻,轉身離去。
宗夏小心翼翼地擡眼去看,追隨着他寬闊的背影直到大門再次合上,冰冷空蕩的關門聲像是敲擊在她的心頭,泛起一絲落寞,和一種被拋棄般的心痛……
她深深呼吸着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順着倒在小牀上睡着。
沒過多久,那個身影便再次折返了回來,凝視着倒在牀上睡着的宗夏,拉過她的右手給她塗藥。
藥膏冰冰涼涼的,很舒服。他的動作粗粗魯魯的,卻是很痛。
宗夏不禁睜開雙眼望着坐在牀頭的沈月蒼,燭光溫柔襯托着他的輪廓,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眼底泛着微光,神情肅穆又仔細。
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哪來的睏意?其實剛纔根本就沒有睡着。
手心傳來癢癢的涼意,一下又一下的摩擦彷彿勾破了她的心牆,堅強了一整天,一時間竟覺得很想哭,卻又不希望在他面前表現的那麼懦弱。
仰了仰頭,把臨到邊境的淚水又咽了回去。
細微的一個動作讓沈月蒼注意到她已經醒了過來,將已經塗好藥的右手放回被子裡,他轉身又從桌上端起溫熱的飯菜來,夾起一棵青菜,喂到她的嘴邊。
宗夏微微一愣,眼中複雜的神情也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感動,只知道微微張口把青菜吃了下去。
一碗飯,一口一口的全部喂到她嘴裡,整個過程中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不是相視無言,而是有太多想要說的,已經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
吃完飯後,宗夏重新躺回牀上,沈月蒼幫她蓋好被子,準備離開,又怕她一個人呆在這裡胡思亂想,沉思片刻後還是開了口。
“今晚只能先住在這裡,明早我帶你出去。”
一句話,彷彿將她的堅強徹底敲碎,伸手從後面環住他的腰,無力的靠在他背上,沙啞的聲音問出了在心中盤旋已久的話。
“你相信我嗎?”
她不敢問,怕問了等不到想要的答案,怕問了他露出猶豫的神色,所以一直壓在心裡不敢說出口。可是他偏偏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幫她擦藥,還給她餵飯,一切都不真實得像做夢一樣,生怕這是他替時依在補償自己,所以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了……
“你覺得呢?”他不答反問。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心裡終歸還是自卑的,至少在他的心中,自己和時依到底誰更重要,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更不敢去想。
“宗夏!”他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俯下身反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傷口處來回摩挲,一下輕一下重,看似漫不經心的垂着眼簾,“你不能不相信我,更不能質疑我對你的信任。”
他的話彷彿一股暖流注入心底,宗夏眼神迷濛,不由自主的更加靠近他幾分,顫抖的聲音不確定的繼續問道,“以後……你都會這樣相信我嗎?”
“嗯。”
他平靜的點頭,目光之中的堅定徹底融化掉她的心,忽然涌來的陣陣酸澀再也掩飾不住,紛紛化作眼淚噴薄而出,她拼命的抱緊了他的身子,埋首在肩頭,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委屈,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直到將他胸前的襯衫染成一片溼潤。
她也想要堅強,一切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她應該自己去承擔。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小父母離世,自己便是獨自面對一切,堅強的一個人活着。可堅強得久了,還是會覺得好累,心中所遭受的那些質疑和諷刺讓她喘不過氣來,而恰好在這個時候,沈月蒼及時出現給予她久違的關懷。
當全世界都不相信她的時候,他卻義無反顧的信任她,對於習慣了自己承受的宗夏來說,有一個可以依靠和信賴的懷抱是多麼大的誘惑,這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受用,都要珍貴。
沈月蒼深沉的目光印着燭光閃爍,忽然升起一陣莫名心疼,環住她的身體,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
夜色微涼,恬靜月光從高高的窗口灑下,銀光斑駁,二人的呼吸聲由深變淺,狹小的房間裡擠在一張小牀上,格外的溫暖。
月色越發濃郁,禁閉室外的沈曉可候了半天也不見沈月蒼出來,勾起壞壞的笑容撲在門上想要聽出一點動靜來,何奈鐵門隔音太好,什麼也聽不見,無聊之下憤憤不平的揮袖離去。
明明是他先來的,卻要把位置騰出來!
……
幽寧的清晨,儘管禁閉室內一片漆黑,卻依然能透過小小的口子看見外面天青色,飄灑着點滴和風細雨。
被沈月蒼從禁閉室帶出去的路上,難免遇到了昨天在場的老老小小,在看見了她身旁的沈月蒼之後,眼中的譏諷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了可憐與鼓勵的目光,紛紛與她點頭示意,這不免讓她心生唏噓。
倒是沈母經常過來找宗夏聊天,在這件事情上,沈母是絕對站在宗夏這邊的。
之後的幾天,都沒有見過沈老爺子的身影,不知是有事出門在外,還是不想看見沈月蒼這般護着她。
這些天宗夏都醒的很早,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怎麼睡,一晚上想了很多,無非都是應該怎麼解決這次的事情,如何抓到那個小偷證明自己的清白,光是在家裡等待警察消息的日子太過難熬。
其實她也不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那一切發生的太過巧合,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故意般戲弄她與她演了一齣戲,還特地被人拍成了照片,就像是被人率先安排好一樣……
如果說之前的她還不敢確定的話,那麼自從時依故意撒謊誣衊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什麼都想明白了……
不出意料的話,這一切應該都是時依的安排,包括她帶自己去的玉器店,包括手鐲被偷……
越深想越覺得可怕,時依在她心目中原本是那麼友善溫婉的人,如今看來,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竟然都只是算計,在她冰山覆蓋下的真實面孔,究竟還有多少讓人畏懼的陰謀……
“嫂嫂,這個給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沈曉可彬彬有禮的站在門口與宗夏道別。
桌上放着他剛剛從廚房拿過來的抹茶餅乾,這個小傢伙這幾天總是有事沒事便往宗夏這裡跑,除去他偷手鐲嫁禍讓宗夏來背鍋的事情外,還是挺可愛的一個小孩子。
沈月蒼修長的手中撥弄着桌上的點心,眉目間浮現出幾分疑惑,“你什麼時候和這小傢伙認識的?”
“就是在你被罰跑圈的那天早上啊……”宗夏夾起一塊綠意蔥蔥的小餅乾來放在手中瞧着,小小圓形很是可愛。
“還是不要隨便跟他走得太近。”沈月蒼本就對餅乾類的食物無感,再加上一想到是沈曉可那傢伙送來的,便更加忌憚的走遠了幾步。
“爲什麼啊?”宗夏不明所以的把餅乾放進嘴裡。
“因爲他喜歡惡作劇。”
話音剛落,宗夏便瞪大了雙眼,一路捂着嘴朝衛生間跑去,趴在洗手池邊咳了好一會,又漱了幾次口,總算是緩過勁來。
這個小兔崽子居然在餅乾上擠了那麼多芥末,難怪看上去綠油油的顏色,宗夏只覺得自己整個顱腔都像是通風了一樣,這一下可算是體會到沈月蒼剛纔的那一番話了。
走出去,只看見他對自己投來略帶同情的目光,心中一動,撲到沙發上撐着腦袋問他,“你是不是也被曉可毒害過?”
沈月蒼思考着,在宗夏充滿了希翼的目光下,冷冷的答道,“沒有。”
宗夏覺得他是爲了壯大自己睿智的形象才故意撒謊,只不過他的撒謊技巧比自己要好,看不出什麼破綻來罷了,於是不甘心地追問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惡作劇的?”
他悠遠的目光像是在回憶,“他以前,也給我送過點心,抹茶蛋糕。”
宗夏不禁暗暗讚歎小傢伙有頭腦,知道他不喜歡吃餅乾,還故意用的蛋糕。
“然後呢?你爲什麼沒吃?”
沈月蒼神色不明的瞥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湊到她的鼻尖上,輕輕颳了刮,“因爲我聞了味道。”
宗夏嗅着呼吸間濃郁刺鼻的芥末味兒,回想起他剛纔用手翻動過餅乾,憤恨的朝着他的手指咬了過去……原來他早就發現這餅乾有問題,居然不告訴她,故意等她吃了看笑話是不!
沈月蒼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雙手,讓她咬了個空,翻身覆上去,貼上那雙飽滿誘人的脣,兩個字從脣齒交錯間生生的擠了出來,把宗夏氣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