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起江一陽。
陽光金燦燦的。
何詩雨將江一陽摟進自己的懷抱中。
蘇亦琛情急中又奔下樓來,他看到何詩雨將鮮血蜿蜒的江一陽抱進懷抱,他看到江一陽的血染紅了何詩雨渾身的衣裳。
他的心驚,拳頭也握緊,想要對何詩雨說,你小心,他的血會感染你。
可是話到了嗓子眼,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那麼望着他們,他只感覺悲傷,徹骨的悲傷。
空氣裡,風劇烈起來,吹動樹葉,樹葉沙沙作響。
圍觀的人們發出驚呼聲,醫生和護士也圍了好大一堆,有滾動輪牀推出來。
一個醫生走到何詩雨的身旁對她說,“小姐,他已經去了。”
何詩雨像是沒有聽到,她緊緊的抱着江一陽,把他的臉貼在她的臉上。
她感受着他臉上的體溫,還是熱的。
她伸手,用力爲他擦着鼻子嘴裡的血,她用力的擦,可他的血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她哭着哀求,“江一陽,我求求你,不要再流血了好不好?你這樣嚇到我了。江一陽,你睜開眼睛,再看看我好不好。”
沒有聲音,只有空氣中樹葉的沙沙悲鳴聲回答她。
何詩雨沒有哭,也沒有嚎啕,她只是靜靜的抱着江一陽,摟着他,期望他醒來。
有人上來試探分開她和江一陽,何詩雨就憤怒的瞪着他們,“你們要被感染艾滋病嗎?他生前可是有艾滋病的。”
上前來的醫院工作人員被嚇到了,連連後退。
何詩雨緊緊的抱着江一陽,她慢慢的爲他擦臉,終於,她還是把他臉上的鮮血給擦乾淨了,他的耳朵裡,也不再流出鮮血了。
可是,他的體溫卻一點點冰冷了。
何詩雨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決堤,她痛罵,“江一陽我不要你死的!你怎麼就不聽話!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混蛋!你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可是你怎麼就能丟下我走了呢!!”
“江一陽你這個騙子!!”痛罵着,何詩雨一遍一遍親吻江一陽冰冷了的臉頰。
蘇亦琛在旁邊看着侍者擔心,他想向前一把來拉開何詩雨,可是又被她的真情感動,讓他怎麼能忍心上前來分開他們呢?
終於,醫院的人再看不下去,他們也找來了專業的醫生,他們個個都穿着防護服和隔離服,戴着口罩。
他們強行分開了何詩雨,帶走了江一陽。
何詩雨沒有再哭,也沒有再鬧,她只是靜靜的看着江一陽被擡上擔架,送往醫院的太平間。
她朝他揮手告別。
她的心裡凝聚滿了恨。
她要去找那兩個害死江一陽的人報仇。
蘇亦琛看着這樣的何詩雨,有些被嚇到。
他試探的走到何詩雨的身邊,看着她滿身的鮮血,江一陽的血,遲疑一下,還是伸手拉她起來、何詩雨轉頭望他,神色淡定,“蘇哥哥,你不怕被傳染嗎?”
蘇亦琛搖頭。雖然沒有言語,但是從他的眼睛裡,何詩雨看到了堅定。
蘇亦琛的手臂圈過何詩雨的肩膀,摟着她離開。
陽光跳躍進了出租車的車窗,照在何詩雨,蘇亦琛蒼白的臉上。
何詩雨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封信,慢慢的打開。
這是江一陽留給別墅區保安轉交給她的那封信,她一直沒有看過,今天,她拿出來,細細看完。
信裡的內容很簡單,短短几行字,看得何詩雨熱淚盈眶。
詩雨,我走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無論我在哪裡,人間還是天堂,我都會祝福你。
因爲,我只愛你,心裡只有你。
請原諒我詩雨。
我離開,是因爲想要你幸福。
如果有緣,我們下輩子還會相遇,只是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這麼坎坷。
我要第一個遇到你,保護你,愛護你,疼惜你,再也不讓你受一點點的傷,一點點的委屈。
詩雨,一定要幸福。
永遠愛你的江一陽。
握着信的何詩雨泣不成聲。
她的江一陽永遠的離開她了。
c城。
陽光灑下萬道金光。
何詩雨被蘇亦琛陪着走出醫院。
他們已經從邊境城市回來好幾天了,何詩雨也到了適合檢查的時間,所以蘇亦琛帶她來做個檢查。
自從那天目睹何詩雨跟江一陽接吻後,又得到江一陽的叮囑,其實蘇亦琛的心裡也一直在擔憂着。
今天做完這個檢查,他心裡還是不能放心。
因爲,畢竟在江一陽躍身跳樓的那一天,何詩雨抱着他,身上沾了他那麼多的血。
誰都知道,艾滋病是可以通過血液傳染的。
陽光金燦燦的,蘇亦琛牽着何詩雨的手慢慢在路上行走。
何詩雨已經有好久沒有出門了,她也變得沉默了許多,自從邊境城市回來,她基本一天很少開口,大多時候都在沉默。
蘇亦琛看得出來,她在迅速消瘦,下巴尖尖的,眼睛也變得凹陷下去。
“詩雨。”
蘇亦琛喊她。
何詩雨轉頭看他,沒有言語。
蘇亦琛道,“你看櫥窗裡的衣服好不好看?我們進去試試好不好?”
何詩雨的視線落在櫥窗裡的一件黑色禮服上,是啊,這件衣服穿着參加江一陽葬禮最好。
說實話,江一陽還沒有見過她穿黑色衣服,不知道他忽然見到,會不會感覺好看呢?
她笑了,相信江一陽在天上一定是會看到的。
她走進去,對店員指指那件衣服。
蘇亦琛跟在她的後面,對店員點頭示意。
店員去幫她取下了那件衣服。
何詩雨拿到更衣間去試穿,走出來時站在鏡子前。
蘇亦琛細細打量着,他說,“再試幾件吧?”他想借這件事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開心。
何詩雨卻搖搖頭,淡淡對店員道,“麻煩幫我包起來。”
她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想起江一陽那件黑色燕尾服,她想她穿這件,跟江一陽的那件燕尾服一定很搭。
她微笑,接過店員爲她包好的衣服。
蘇亦琛買單,兩個人向外面走去。
江一陽的死訊已經在全國傳開。
江山集團也已經派人到邊境城市東港市,帶回了江一陽的遺體,並且宣佈了葬禮時間。
在這段時間,江一陽律師也已經聯繫過了何詩雨,向她說了一些有關於江一陽轉贈給她的那些財產的問題。
何詩雨其實什麼也聽不懂,她完全是個門外漢,後來由蘇亦琛全權爲她處理了這些事情。
今天何詩雨檢查的結果就會出來,她一早穿戴整齊,其實昨晚她就在做夢,夢到她患了艾滋病,她好高興,因爲她可以去陪江一陽了。
蘇亦琛看着她戎裝煥發的從樓上下來,心裡其實很澀。
他不是不知道何詩雨抱了什麼心思。
他知道,何詩雨在盼着她也被傳染了這種可怕的病。
他親眼看到,何詩雨在這段時間一點點將自己隔離,她不讓小樹靠近她,也不讓其他傭人靠近她。
就算是他靠近,也總是被她推開。
每一次他都用同樣的藉口,我怕什麼,我也沾染了江一陽的血。
只有這樣,她才肯讓他多靠近她幾步。
何詩雨走到樓下,蘇亦琛對她微微勾起脣角,微笑,“詩雨,醫院已經來了電話,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等一下我陪你去拿。”
何詩雨點頭,“那我們現在去吧?”
“這麼着急?”
何詩雨微笑。
已經有好久沒有看到她的笑了,如今她這一笑,竟然有些讓人癡迷。
徐管家說,“吃了飯纔去吧。”
何詩雨搖頭,“看完結果纔回來吃飯。”
她堅持,也已經大步向外走去,蘇亦琛在身後跟着她。
兩個人上車,司機載着他們向醫院而去。
今天陽光有些恍惚,一會兒金燦燦的,一會又失去色彩,像有什麼心事。
何詩雨被蘇亦琛陪着走進醫生辦公室。
兩個人落座。
醫生望着他們先是笑了一下說,“我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是想要先聽哪一個呢?”
何詩雨心中一陣苦澀。
她的人生都已經這樣了,壞消息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於是她說,“壞消息吧。”
醫生笑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道,“何小姐,恭喜你,你目前沒有查出患艾滋病,但是有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那就是你有可能已經被傳染,因爲我們在你的體內發現了異常現象。”
何詩雨點頭,微笑,這對她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壞消息,因爲她想要以同樣的方式到達江一陽的身邊,從此陪着他,再也不分開。
醫生看着她的笑容,只當她是淡定,又接着說道,“何小姐,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你。”
醫生故意停住,賣了個關子。
何詩雨的眉頭微皺。
好消息,會是什麼樣的好消息呢?
醫生笑呵呵道,“恭喜你,何小姐,你被我們查出,你懷孕了。”
轟的一聲,何詩雨腦袋一陣轟鳴,她實在不知道這個是好消息呢還是真正的壞消息。
她想要死了,去追隨江一陽,醫生卻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她懷孕了。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她和江一陽的。
沒想到,她在幾天前爲了挽留江一陽故意騙他說的話,今天居然卻變成了現實。
她該要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