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風身子不舒服,幾乎沒有辦法照顧江小煙,江小煙一路內心忐忑,雙眼紅腫,緊緊抓着柳南風的手。
雖然已經平靜下來,但柳南風知道她此刻受了多大的打擊,無論是從她的父親是岑福還是母親是江一代,或者是樊畫的事,文初的事……
來到殯儀館,柳東雲推着柳南風,葉鯉忙着跑過來扶住江小煙,一直到看到慕容湘,江小煙都是恍惚的。
慕容湘就坐在椅子上,身邊有個親戚之類的女孩在照顧着,江小煙走過去,蹲下身,慕容湘一看到她,“哇”地就哭出來,一把抱住江小煙“諾諾,你終於回來了!媽媽等你等得好辛苦……”
江小煙鼻尖一酸,眼淚就落下來。
警局這邊沒有允許親屬看屍體,說是害怕他們接受不了。
江小煙有預感,畢竟……車禍還是車禍!
就這麼待到下午,江小煙陪着慕容湘,慕容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以爲看到了自己的女兒,還時不時傻呵呵的笑,江小煙給她喂水餵飯,柳南風心裡心疼江小煙,但又不能說出口,一直到最後,他們都沒有見到岑福的屍體。
晚上一行人回了柳家,因爲慕容湘不捨得離開江小煙,也就跟着江小煙回了柳家。
柳老爺子這天聽了阿奇的話,原本還抱有懷疑,一直坐在屋子裡翹首以盼,就希望江小煙不是柳林的女兒。
柳林今天處理事情的時候也路過了江小煙,江小煙看也沒看他一眼。
無論從什麼方面說,柳林對她來說都不算是個好人。
令柳南風感到詫異的是,柳家多了一個人,叫柳如梭的男人。
他比在監獄裡更有些精神,頭髮雖然已經半白,但是氣勢可在不敢說話的柳林之上。
汪瀟把慕容湘帶走,安排傭人拿衣服放水給她洗澡。
坐在沙發上,江小煙扯起脣無力的笑笑,柳南風胸口有些難受,但還是堅持回了柳家,坐在她身邊。
“我……確實不是柳家的孩子,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不幸,我和柳南風可以要孩子,可以給柳家留後,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了。爺爺,你該是很開心吧,三番兩次讓伯父來勸我離開柳南風,把所有都給我,就爲了給柳家留個後,爺爺,我知道您有您的考慮,但是今天我也當着您的面說,我的所有如今除了柳南風什麼都沒有了。我曾經是個孤兒,現在還是個孤兒,也求您可憐可憐我,讓我和南風好好在一起。”
江小煙說這些話的時候也不管別人的臉色,甚至所有人,包括傭人都在想老爺子可能會生氣把她趕出家門,但是沒有,柳老爺子靜靜坐着,點點頭,擡起手“柳林,去我房裡把遺囑和戶口本拿來。”
柳林應一聲,在衆人的視線裡拿出遺囑、戶口本,還有倆紅漆木盒。
“來,小煙這是你的。”老爺子手顫顫的拿出木盒裡的血色鐲子,拉着江小煙的手過來,給她戴上。
“這是你奶奶當年的嫁妝,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柳林和他媳婦兒我都沒捨得給,可昨天晚上我夢到了你們奶奶,她說你和小初是好孩子,是柳家的寶貝,爺爺啊就要入土了,沒什麼能留給你們的,這鐲子本是一對,現在你們一人一個,來,老大,把小初推過來。”
柳老爺子抓着江小煙的左手腕,揉了揉她手上的幾條傷疤,濁淚一下溢滿眼睛。
“是南風對不起你,是柳家對不起你,早知道當年就一定把你給帶回來,都怪柳林窩囊。小煙,你也別想太多了,以後柳家該補償給你的一定都會給你的。你媽走得早,現在爸也沒了,是個可憐的孩子,但是像你說的,你還有南風,以後南風就交給你照顧了。”
江小煙鄭重的點點頭,又看他拿出另一個血色鐲子,拉起文初瘦弱的手,文初鼻尖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小初也是個可憐孩子,老天就是不愛善待你,你怪也就只能怪老天了,還好,這有東雲照顧,你可不知道東雲這段時間照顧你瘦了多少斤,他是真心愛你的,你們倆以後就好好過一輩子。以後……要是想要個孩子的話,就讓你們弟弟妹妹給你們生一個,爺爺不怪你,爺爺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來,這一隻鐲子交給你,誒,真是太瘦了,你可要拿好啊!”
老爺子給她戴上時,差點鐲子都要滑下來,老爺子又給她把盒子拿過去,放到她腿上,文初點點頭,細心放好,她纖瘦的手撐不起這鐲子。
“小初啊,你別怪老頭子我偏心,這小煙怎麼說也是當年柳家遺失在外的孩子,爺爺沒有把財產留給你和東雲,都給了小煙。”
“嗯,爺爺,我都知道的,我和東雲以後沒有孩子,要財產也沒用,東雲也不怎麼會經營公司,都留給南風和小煙吧!”
老爺子鼓着個眼,裝作不爽的樣子看她“瞎說,爺爺這財產是留給小煙,哪裡寫着柳南風三個字啦?”
江小煙笑笑,別開臉硬是不讓眼淚落下。
剛纔她都說了什麼啊,就以爲柳老爺子是爲了讓她離開柳南風,沒想到,沒想到柳老爺子的遺囑只是爲了她。
“爺爺,您這樣真讓我心裡過意不去。”江小煙握住他粗糙的手,嘆了聲氣。
“瞎說,是柳家應該過意不去纔對,沒什麼能比得上你的從前,我們都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來,這是戶口本,等南風好了,你們就好好的去登記,想辦多大的婚禮就辦多大的婚禮。”
柳老爺子拍拍她的手背,江小煙知道,這是在安慰她。
“老爺子我交待的事情就到這裡了,這是柳如梭,你們二爺爺的二兒子,說是知道當初的一些事。”
江小煙立刻轉眼看向柳如梭,才知道他已經盯着她看了很久。
“當年我回來的時候,一生已經抱着你說是出了月子,她說是柳林的孩子,我也沒有懷疑,在她身邊陪了她幾個月。我去自首前問過她願不願意回柳家,她當時只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她什麼態度,這一進監獄就是20多年。
“你可能不記得了,你還很小的時候她還帶着你去看過我,一個月來一趟,我也算是看着你長大。後來她自己一個人來,說是你已經能夠自己做飯吃了,就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裡,當時你可能是6歲吧。那時的一生,已經要偶爾去醫院定期檢查了。
她有一次告訴我,家裡沒錢了,她也不能出去工作,給柳林打了電話,柳林來看過你一次,留了錢走了,說是回去會說服家裡人帶孩子回去。
再後來,鎮子裡生了流感,我擔心你們,出去見了一生。她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她雖然沒有染上流感,但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不多了,她說要把你交到她朋友那裡去,她口中的那個朋友,就是她在鎮子裡認識的醫生樊畫,你的養母。
樊畫告訴我,當年帶着你離開只是因爲你是她唯一一個製作成功的小白鼠,想把你飼養在身邊看看你的肌體反應,如果她老公江僑出了什麼意外,她還能用你做研究,做出解藥。”
江小煙聽到這裡,見他看了一眼文初,立刻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當年文初也是被注射了那選擇性失憶針劑的其中一人,而且是成功的。只是爲什麼文初車禍以後沒有想起這些事,江小煙不得而知,總之,那段記憶太痛苦,她不瞭解是好的!
江小煙嘆了嘆氣,對柳如梭說了聲謝謝,當年畢竟是江一生將她養大。
她現在還無法體會自己的親生母親江一代當年爲了生下她是什麼心情,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這個人也都是一個遙遠的,跨越年限和生命的存在,她知道的,只有一個名字,還有江一代的忌日,她的生日。
她也曾失去過一個孩子,她能體會到當母親的那種心情,以及失去孩子的心痛,那樣的痛就彷彿柳南風拿着刀戳她心臟那樣疼!
“煙兒。”柳南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推着輪椅過來,握住她的手,江小煙淚水溢滿眼眶,還要朝他笑着,看得柳南風心裡很難受。
這場不算愉快的對話已經結束,江小煙將鐲子放進盒子,小心翼翼的將幾樣東西放到他腿上,和衆人告了別,由後門離開。
在柳南風的指示下,穿過常常的迴廊,來到一棟獨棟現代別墅前,裡邊亮着發黃的燈,想來是傭人知道他們會在此住下,所以打掃過並且留了燈。
推着柳南風進去,是黑白色現代化大廳,和他所住的公寓風格很像。
推着他到樓梯口,柳南風扶着她儘量平穩的站起來,江小煙攬着他的腰小心陪他上樓。
柳南風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雖然傷口已經癒合,但是並不適合有大動作。
江小煙給他擦了身子換了藥,自顧洗澡去了,出來時穿了他的一件襯衫,朝他看時,兩人不自覺的笑笑。
“好懷念啊!”
柳南風朝她伸伸手,江小煙抱着他的手在牀邊坐下,靠着他的肩頭,眼睛模糊,緩緩流出淚來。
一不小心……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