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鯉不明白是不是簡辰對風間做了手腳,他在此之前明確說過想要風間活下去,可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她也承認,當時她差些就衝了上去,但是她此次的任務就是保護簡辰,無論簡辰是殺了風間,還是風間本就死在裡面,她的任務,只是保護簡辰。
更何況,簡辰什麼也沒有帶進去,怎麼會憑空拿出汽油瓶,還給院方打了電話說是要燒了這房子。
而且簡辰把打火機扔進去那時,她似乎看到風間臉色鐵青如中劇毒的樣。
如果是風間選擇了死亡,那麼簡辰是站在什麼角度看着他的死……
葉鯉一咬牙,站起身,朝風間死去的地方深深鞠一躬。
即便風間開槍差點殺死柳南風和冷柏,即便他隱藏在他們身邊這麼多年,但至少,他們曾經是在一張桌子上喝酒論地論人生的朋友!
腿上的灰也沒有拍,葉鯉開車離開,跟上簡辰。
一路上都沒有太大問題,柳南風暗中安插的親信都是十年前接手柳氏時培養的,當時還沒有他們這些人。
簡辰到岑江國際酒店開了房,打電話給客房服務給他買了衣服,送進去,換了衣服後,把骨灰裝進骨灰罈,連同他的zipo打火機。
換了一身行頭,簡辰將骨灰罈小心翼翼裝進揹包,沒有任何留戀,在這個漆黑的夜裡離開。
葉鯉同樣坐上那班飛機,同樣是一身另類打扮,就這麼回了國。
葉鯉知道,正是這條路,纔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
葉鯉開着一輛豐田,跟在簡辰車後,簡辰沒有讓其他人開車,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或許是因爲他對自己的生命看得更透徹,無論怎麼說,他都殺了……9個人。
從機場郊區到城區,葉鯉一路提着心,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倆輛無牌東風大卡並排在路上,迎着簡辰的車,氣勢洶洶猛地開來。
簡辰此刻倒吸一口涼氣,邊踩剎車邊向左邊打死方向盤,而葉鯉同樣的動作,兩輛車甩尾飄移,因爲都是改裝車,簡辰的車直直追尾葉鯉的車,兩人的安全氣囊彈出。
車子還被其中一輛東風大卡死命撞着,葉鯉眼看着自己的車要衝進山溝裡,摁開安全帶,腳上一撐,半個人都逃出車門外,緊接着翻滾兩圈,翻出東風大卡的車輪範圍,身後掀過一陣熱浪。
簡辰被安全氣囊堵住胸口,左腳因爲車頭追尾凹陷處而被死死堵住。
眼看着葉鯉從車上翻出,他的心臟跳到嗓子眼,雙眼也因爲恐懼死亡而瞪大。
東風大卡的窗玻璃被子彈打碎,徐三兒左肩被打穿,抽一口氣,一腳油門又踩上去。
“砰砰砰……”
葉鯉一連將一梭子彈打完,看着她的車,簡辰的車,以及那輛東風大卡前後腳翻下山溝去。
“啊——”
葉鯉也不顧後邊另一輛東風大卡朝她開來,整個人撲向山溝裡去。
另一輛東風大卡沒有跟下去,想要後退時發現退路已經被兩輛泥頭車堵住,前邊也疾馳出五輛小車,下來的人,手持衝鋒槍、步槍。
簡辰隨着車子一路翻滾到溝底,撞上一棵大樹,整個車身乾癟的倒扣在泥地上。
“咳咳……”簡辰轉着臉,咳的血又流進他鼻子裡。
伸手抓進褲袋,瞥到自己已經被扭斷的左腿,他的眼淚倒着流出來。
手機沒有被摔壞,只是磕裂了屏幕,還好,打開時還能看到桌面是那可愛的女孩——簡愛。
“叮咚”
微信響起,是簡愛的消息。
“哥哥,我好想你。”
眼淚滴在車頂,簡辰又轉頭咳血。
點開語音,他不知道聲音是怎麼了,剛開口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小,小愛,好好,照顧自己,哥哥……
哥哥,要走了,咳。”
簡辰又嘔出一口血來,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碎成渣的肺,在他嘴裡,一塊一塊的。
手指又點語音鍵,可沒想到手機鈴聲一下響起,他剛好就點在接聽鍵上。
“哥哥,哥哥,你說話,你發生什麼事了!”
簡愛一早醒來就給他發消息,緊接着聽到他的語音。
簡辰努力笑起來。
“小愛,哥哥,說過,這輩子……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
“小愛,我愛你,好愛你,好想……和你……”
簡愛站在陽臺前,電話對面再無他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葉鯉,撕心裂肺的哭喊……
以及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句“他已經死了。”
手機滑落,砸在地板上,黑了屏。
簡愛雙眼四行淚,揚起詭異的笑來。
“哥哥,小愛,也好愛你。”
葉鯉撲在車前,死命抓住簡辰的手,他的手還有溫度。
“快救他,快救他,簡辰沒有死,他還活着,他的手還有溫度,快救他啊!”
葉鯉嘶吼着喊,十多個手下站在她身後,咬着牙,眼睛溢出淚來。
“簡辰,不是說好一起辦婚禮的嗎?沒有你該怎麼辦,遼琛一定會恨死我的!”
“簡辰,你醒來看看我啊,小愛還等着你回家!”
“簡辰,簡辰,簡辰……”
“姐大,人已經回不來了!你冷靜點!”倆男子上前把她拖開,葉鯉推開他們,雙眼通紅,連跌帶撞的衝向側翻着的東風大卡。
司機已經被手下拖了出來,雖然滿臉是血,但她知道,她認得出,這是徐三兒,那個從十多歲就跟在她身邊的小男孩兒。
“三兒,告訴姐姐,你怎麼這麼傻!”
葉鯉跪坐在他身邊,伸手將他抱進懷裡,他的左肩被她的子彈打了個穿,嘴裡一直在朝外吐血。
“姐,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徐三兒還能說話,一邊說一遍吐血,徐三兒又擡起血沾滿的手來,放到她臉頰上,給她擦淚。
“姐,不哭,我不值得你哭。”
他又說,葉鯉抓住他放她臉上的手,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還好,還好你沒有事。”
葉鯉的淚滴在他臉上,徐三兒笑起來,還是當年那個簡單幹淨的男孩兒模樣。
“姐,可不可以親一下我的臉,喜歡,喜歡你好多年,好多,年了。”
葉鯉愣了愣,也笑起來,垂頭在他額頭上親吻,他咳的一口血濺到她臉頰上,她也毫不介意。
徐三兒又微轉眼珠,看向身邊那些當初喝酒吃肉的弟兄們,流出眼淚來。
“兄弟們,對不起,我贏了,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
徐三兒死在葉鯉懷裡,他是含着笑死去的。
柳南風天微亮就沒有睡着,心裡總是有些忐忑不安,在接到手下的電話時,聽說了現場情況,只淡淡應一聲,掛斷了電話。
江小煙端來溫水想給他擦臉,看他臉色發白,擔憂的問一句“怎麼了?”
柳南風轉頭看她一眼,翻身吐出一口黑血。
“啊風,啊風!”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江小煙不去管,只按了牀頭鈴,可柳南風跟本就不去在意這一口血,伸手就抓起電話。
是母親汪瀟的電話。
“南風,南風,小愛跳樓自殺了!”
“噗”
又是一口黑血,柳南風昏迷過去。
江小煙顫抖着手抱緊他,接起電話,汪瀟在另一頭哭喊着,幾近崩潰,對面很嘈雜,警鳴,談論,辱罵……
她知道的是……簡愛死了……
和當年一樣,選擇了……跳樓!
醫生將柳南風推走,江小煙瘸着腿,顛簸着跟上去,手上給簡辰打電話,無人接聽……無人接聽……
江小煙瞥到柳南風的通話記錄,就在汪瀟的前幾十秒?
回撥過去,柳南風手下聽出她是江小煙,告訴她……
簡辰……死了。
徐三兒……死了。
腳步停留在急救室通道前,江小煙直直跌坐在地上,手機也砸在地板上,眼睛流出淚來。
冷柏和饒可昕正要離開,卻遇見走廊上的她,給柳東雲電話,柳東雲卻剛好從電梯裡出來,一下就撲過來抱起地上的江小煙,請求冷柏和饒可昕幫他照顧這三個病人,緊接着神色慌張地離開醫院。
遼琛是第一個趕到的。
趕到現場時已經有手下帶着槍支開車離開,順着陡坡跌撞下去,翻了個滾,又撲着跑了一段,看着葉鯉抱着一黑色揹包,跪在兩具屍體中間。
顫顫巍巍地跪在已經葉鯉面前,將滿臉血痕的葉鯉抱進懷裡。
葉鯉的眼淚又開始落下,很快,失聲痛哭。
“風間走了,簡辰走了,三兒走了,他們就留我一個人,遼琛,是不是我害了他們,都是我不好……”
“傻瓜,說什麼胡話呢!好好的,你還有我呢!”
遼琛知道,葉鯉當初沒有家人,在柳南風手下,這些人都是陪她走過命的交情,也只有在這幾個人眼裡,她最沒有防備。
她把他們當做家人,忽然之間……
“姐大,姐夫,警局那邊傳來消息,簡小姐……跳樓自殺了。”
葉鯉一頓,推開遼琛,立刻去掰簡辰手上的手機。
顫抖着用他的手指解鎖,看到通話記錄時,心臟一停。
昏迷過去。
警察將這一帶封鎖,看到現場慘狀,以及簡辰、徐三兒的屍體時,都不由得別開臉去。
柳東雲來時,遼琛正抱着葉鯉,手邊放着黑色揹包,手裡拿着一張皺巴巴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