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聆音伏在牀邊,肩膀一抽一抽的,低聲啜泣。
“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
“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可能會成爲植物人,請您做好準備,儘快通知病人家屬。”
腦海裡,“手術中”的標識滅了以後,醫生和她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一遍又一遍。
白瑾妍爲了救她和果果重傷,還有可能會成爲植物人……
一想到這一點,安聆音就自責不已。
爲什麼被車撞的不是她,爲什麼!
安聆音雙手緊握成拳,憤恨地砸在牀上,眼淚止不住淌下來,浸溼了一片牀單,她無聲的發泄着、憤怒着。
可不管她如何,白瑾妍變成這樣也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無法扭轉,無法改變。
自責與愧疚像海水一樣席捲而來,將她淹沒,試圖把她拽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還好,安聆音有着屬於她的那道光。
病房門把手輕輕轉動,發出細微聲響,可悲痛之中的安聆音並沒有聽到。
等她發現有人來的時候,來人的手已經扣上了她的肩膀,寬厚溫熱,讓人心安。
不用回頭,安聆音也知道是誰。
她把頭從一片溼濡中擡起,伸手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涕,把情緒收了收。
“出去散散心嗎?”傅容笙把安聆音的臉側過來,把碎髮撥向一邊,吻上了她的額頭。
安聆音搖了搖頭:“我得守着瑾妍,再說了,”她看向在沙發上睡着的安果果,“果果也要人看着,我不能離開。”
傅容笙沒說話,他鬆開安聆音,靜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他知道,安聆音現在心情很糟糕。
他該給她一點時間獨處。
可,讓傅容笙沒想到的是,安聆音竟然不吃不喝,甚至一天一夜也沒有閤眼,就那麼坐在牀邊守着白瑾妍。
安果果受的刺激也不小,醒了睡睡了醒,一直在做噩夢。
唯有這個時候,安聆音纔會動一動,到沙發那邊哄安果果,其餘時候都對白瑾妍寸步不離。
傅容笙去叫她吃飯休息,她不是說她不餓不困,就是趕他出去。
看得傅容笙那叫一個心疼。
同時他也很生氣,安聆音這麼作踐自己的身體。
最後,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把人硬生生拽出了病房。
傅容笙請了兩個護工,一個看着白瑾妍,一個看着安果果。
“你幹什麼!”安聆音甩開傅容笙的手,面帶怒火。
傅容笙不說話,嘴角緊繃着。
安聆音見狀,決定不理會他的發瘋,轉身要回去。
剛一側過半個身子,就被身後的男人橫抱起來。
“你放我下來!”
傅容笙不管安聆音如何掙扎抗議,把她一路帶到停車場,塞進車裡就開車出了醫院。
可以說是,非常霸道總裁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車在一個遊樂園的停車場停下,安聆音立馬開門下車,傅容笙也跟着下來。
“你說話啊。”她現在心情差到極點,快成一座行走的火山了。
傅容笙像是被安聆音惡劣的態度氣到了,皺了下眉,扭頭就走了。
一時間,安聆音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覺得很委屈,一股無名怒火從心底升起,她故意往反方向走,走了半天,也沒見傅容笙追過來。
停車場旁有個小公園,她走累了,找了個長椅坐下。
四周寂靜無人,剎那間,委屈、憤怒、自責,複雜的情緒涌上大腦,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洶涌不止。
她哭了很久很久。
忽然,安聆音感覺有人戳了戳她的頭,她擡頭看過去,是一隻玩偶熊,手裡還拎着兩個包子。
玩偶熊見她擡頭,原地轉了一圈後,給她行了一個紳士的見面禮,然後把包子遞到她面前。
裝着包子的袋子上還貼了一個便籤紙——美味的包子配美麗的女士,多是一件美事,何不美美地吃上一個?
玩偶熊裡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安聆音噗嗤笑出了聲,還噴出了個鼻涕泡。
安聆音難過了有人哄着,關葭卻沒那麼幸運了,她撞了人以後,沒敢和任何人說,自己東躲西藏,才一天時間而已,她就已經蓬頭垢面,臉色憔悴。
午後陽光正毒辣,關葭正躲在她家附近的一個小巷子裡,這裡是監控死角,不容易被發現。
她也不敢回家,怕自己已經敗露,警察就在家門口等她自投羅網。
她正啃着麪包,忽然裝在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有人打電話來了。
關葭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她不敢接,萬一是警察打來的怎麼辦。
可是如果沒把人撞死的話,她應該不會被判死刑吧,頂多關個幾年就出來了?
那她不去自首,也許還能減刑。
這麼一想,關葭接了電話。
“你是關葭嗎?”電話那邊是電子合成的聲音。
關葭頓時覺得不太對勁,想掛了電話,卻又聽到:“別急着掛電話——我可以幫你。”
幫她什麼?
關葭握着手機的手開始顫抖,期待而激動的眼神迸射而出。
“你能幫我什麼?”她問。
“我能幫你出國,改頭換面,重新開始。”
一時間,關葭狂喜,但她頭腦尚有幾分理智和冷靜,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
“爲什麼幫我?”
電話那邊只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公園裡,傅容笙好說歹說,哄了個把小時才把人給安慰好了,肯吃東西了。
安聆音吃完包子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頭一擡,看着傅容笙一臉嚴肅:“撞我們的人是關葭!”
“你說什麼?”
傅容笙還穿着玩偶熊的衣服,他把頭套摘下來放到長椅上,天氣太熱了,再戴下去估計要中暑了。
安聆音情緒激動起來:“不會有錯的!我看到了,就是關葭!”
兩人一對視,傅容笙趕緊派人去查關葭的下落,卻得到了人已經不在國內的消息。
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傅臻纔要睡,就收到了一個足以讓他噩夢不止的噩耗。
“你說什麼?白姨爲了救媽咪和果果重傷,可能植物人?!”
莉莉薇沉重地點了點頭。
傅臻立刻翻身下牀:“幫我訂機票,我要回去!”
莉莉薇知道自己不能也不該阻止傅臻,但又放心不下,於是訂了兩張機票,和他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