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再有汽車經過,我來攔吧。”朱雀將揹包放在腳邊,脫掉襯衫,系在腰間,她裡面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頭髮高高挽了起來,露出優美的脖頸和纖瘦的手臂。
午後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泛着明豔的光澤。
她就像一株木芙蓉,亭亭玉立,純白傲然,即使在喧囂的人羣,她也能保持沉靜淡漠的品質,讓人一眼就記住她。
一輛汽車遠遠駛來。
朱雀坦然地將背心領口拉低,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她跑向馬路,舉起了右手,脣邊帶着和婉的笑容,“先生,請你停車——”
“吱——”汽車輪胎與瀝青路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箇中年男人搖下了車窗,目光貪婪地盯着朱雀的胸口。
朱雀淡淡笑,“先生,麻煩你載我一程。”
男人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沒問題,上來吧。”
“等我一下。”朱雀跑向路邊,拿起自己的揹包,一把抓住北堂深的手臂,拖着他,“走吧——”
司機看到朱雀和北堂深走過來,心裡的如意算盤落空了,立刻變了一副臉孔,不等兩人打開車門,一腳踩上油門,狂飆而出。
尾氣噴了兩人一臉。
“靠!”朱雀氣得差點吐血,將行李包狠狠扔到地上,衝着汽車遠去的方向豎起了中指。
反觀北堂深,他倒是一臉雲淡風輕,雙肩還不可抑制地微微抖動了起來,眼中泛起了濃濃的笑意。
朱雀瞪了他一眼,惡狠狠道,“別憋着了,想笑就笑吧,氣死我了!”
北堂深絲毫不讓她失望,放聲大笑起來,愉悅的笑聲迴盪在空寂的馬路上。
他笑起來很好看,性感的脣角微微揚着,眉眼間滿是笑意,冷俊的面部線條變得柔和,多了幾分儒雅的味道。她放頭穿。
他的笑聲低沉醇厚,就如窖藏多年的葡萄酒,透着迷人的芬芳。
聽着他的笑聲,朱雀暴躁的心竟然緩緩沉靜了下來,她定定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她發現,這個男人對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了,這樣不好,很不好。
她用力搖了搖頭,猛然轉過身,背對着他,強迫自己從那些胡思亂想中抽離。
北堂深收斂了笑意,看着她曼妙的背影,眼中還帶着沒有散去的暖意。
朱雀頭上一重,一頂男士遮陽帽落在她的頭上,剛好遮擋住了刺眼的陽光,視線移了移,只見北堂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他薄脣微抿,目光平靜地直視着前方,完美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越加迷人。
“謝謝。”她聲音極輕。
“不客氣。”他聲音冷清。
最後,他們還是沒能攔到一輛汽車。
或許是在荒郊野嶺,人們的戒備心理都很重,不會冒險載兩個陌生人。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輛白色的貨車駛了過來。
北堂深站在路中央,張開了手臂,面色沉冷地盯着貨車裡面的司機,渾身透着凜然的氣勢,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搭便車,更像是攔路搶劫。
司機慌亂地踩下剎車。
坐在副駕位置的中年婦女從窗戶探出腦袋,對着北堂深嚷道,“你幹什麼?不要命了!”
“對不起,大姐,”朱雀連忙上前,訕笑着解釋,“大姐,我們想去縣城,但是一直都沒有遇見汽車,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我老公就着急了,驚嚇到你們,我很抱歉。”
中年婦女懷疑的目光在朱雀和北堂深之間來回油走,似乎在考慮他們說的話是否可信。
朱雀連忙拉了拉北堂深的手臂,柔聲道,“老公,快跟大姐道歉。”
北堂深神情微微緩和,語氣溫和,“我很抱歉,我老婆懷孕了,所以我很擔心她和寶寶。”
中年婦女沒發話,她旁邊的司機插話道,“老婆,既然是這樣,就讓他們上車吧。”
女人想了想,說道,“好吧,不過我們的貨車前面沒有位置了,你們要是不介意,就到後面車廂委屈一下。”
“不介意,不介意,謝謝大哥大嫂。”朱雀笑着道謝,輕輕拽了拽北堂深的手臂。
北堂深微微一笑,“謝謝。”
司機從貨車裡面跳下來,將後面車廂的門打開,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司機憨厚地笑,“這裡面裝了幾十籠雞,味道有點重。”
女人也從貨車裡面下來,手裡拿着幾本雜誌,遞到朱雀面前,“用這個墊在車廂裡,可以坐一坐,懷孕的女人可不能久站。”
“好的,謝謝你們。”朱雀笑着接過雜誌,就像什麼都沒有聞到一樣,神情坦然地爬進了車廂。
車廂裡面很黑,黑暗裡傳來雞咕咕的叫聲,她摸索着走了幾步,在靠近車壁的地方停了下來,從行李包裡面掏出一支小手電,打開手電,替北堂深照明。
北堂深站在地面,眉頭微微蹙着,似是難以忍受裡面刺鼻的味道。
朱雀脣角翹了翹,柔聲道,“老公,快上來吧,這裡面很寬敞。”
北堂深發誓,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女人,他絕對不會強迫自己爬上那輛臭烘烘的貨車。
十分鐘後,貨車已經啓動,他們兩人已經坐在雜誌鋪好的車廂上面,捏着鼻子忍受難聞的味道,北堂深還在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他爲什麼會聽從朱雀的意見,爬上這輛車。
因爲攔不到其他車?
很顯然不是,大不了強行攔住車輛,用暴力手段脅迫司機載他們。
那是因爲什麼?
他蹙着眉,還在思索,突然肩頭一重,朱雀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柔軟的身體緊貼着他的,耳畔響起她平穩的呼吸聲。
他聳了聳肩膀,她的下巴隨之動了兩動,但是並沒有收回身體。
北堂深嘴角抽了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她居然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朱雀緩緩睜開雙眼,一片漆黑,她的腰間環着一隻手臂,寬大的手掌緊緊按着她的腰,以保持她的身體平衡,而她的頭部靠在某人寬闊的肩膀上,她猛然一驚,趕緊收回腦袋,直起身體,“對不起,我睡着了。”
北堂深緩緩收回放在她腰間的手,淡淡道,“你還真能睡,在這種地方都能睡着。”
她咳嗽了一下,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訕然,“比這更惡劣的壞境,我都能睡着,抱歉。”
黑暗中,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和神情,全靠語言分析對方的情緒,所以北堂深能夠聽出她此時的窘迫,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象她冷冰冰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是怎樣的情形。
他脣角緩緩勾了勾,“你好像從來沒有提過過去的事情。”
她淡淡道,“沒什麼好提的,不過就是經歷訓練,被人培養成殺手,很簡單。”
她口上說得輕巧,但是北堂深知道那些意味着什麼,沒日沒夜的訓練,汗水混合着鮮血,包括柔體的摧殘和精神的折磨,冷酷無情的殺手培訓,等於人間煉獄。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不再做殺手?”
她輕嘲,“除了做殺手,我還能做什麼?從我殺了第一個人開始,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可以放你自由。”這句話說出口,北堂深自己都震驚了。
朱雀怔了怔,“爲什麼?”
他應該是冷酷無情的,老謀深算城府極深,不可能做出有損他自己利益的事情,而她,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應該這麼輕易放棄她。
北堂深眉頭蹙了起來,語氣不佳,“沒有爲什麼,難道放你自由,你還不願意?”
她沉默半晌,輕聲笑起來,“那就感謝你了,不過,你不能再以林院長威脅我。”
他眉頭蹙得更緊,“你們都自由了。”
“謝謝。”
她語氣帶着輕鬆和歡悅,讓他心情有些煩躁。
她突然道,“口說無憑,回家之後,我們簽署協議。”
“我反悔了,你已經失去了自由。”北堂深聲音冷冷的,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朱雀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反正我也不抱期望了。”就知道他不會突然這麼好心。
貨車停了下來。
很快,車廂的門打開,淡淡的光線照射進來,司機的聲音傳來,“到縣城了,你們下來吧。”i。
兩人站在路邊,目送貨車遠去,北堂深嫌惡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上面沾染了許多看不見的病菌。
朱雀看了看天邊的太陽,說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先找一家旅館,然後通知流星過來接我們。”北堂深有潔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帶着一身雞糞的臭味。
“我們已經沒有錢了。”朱雀覺得有必要提醒他。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也有手錶。”而且,他的手錶還很值錢。
兩人找到一家乾淨整潔的旅館,將手錶抵押給老闆,又撥打了電話,通知留在北海道的流星到這裡來接他們。
兩個小時後,流星駕着一輛高級汽車風塵僕僕的趕來,北堂深和朱雀二人已經換洗一新,還在旅館裡面享用了老闆娘親手做的美味晚餐。
天色已經不早了,北堂深決定住一晚上再走。
次日清晨,朱雀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對勁。
(最後一更五六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