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林振彪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最後他只簡單地“嗯”了一聲,將電話重新遞給了老管家,又問:“燕回過來沒有?”
老管家剛要說什麼,就聽到樓下的花園裡傳來一陣低沉的引擎聲,他就往窗口看了一眼,笑米米地說:“說曹操曹操到,燕少回來了。”
林振彪依舊是不動聲色地寫着手中的毛筆大字,只吩咐老管家,“你讓燕回上樓來,就說我有話要和他說。”
“好。”
老管家安靜地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就見到江燕回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他雙手適閒地插在褲袋裡,高蜓的鼻樑帶着一股冷冽的氣息。整個人彷彿是鑲在了黑白兩道光線之中,那頭頂的白熾燈有光線灑下來,像是把他整個人給劈成了兩半。
自從江.家出事之後,江燕回整個人都好似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以前在他身上的那種邪魅氣質彷彿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都是那種高深莫測的沉寂。
他的話少了很多,他也不會再想以前那樣,總是一臉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這樣子的他卻是更難讓人靠近,尤其是他的那顆心,饒是林振彪這樣的人,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外孫越藏越深,連他都彷彿是抓不住了。
他有時候也在想,這樣的燕回,是好,還是不好?
“燕回,你來了。”林振彪不動聲色地收斂起思緒,放下了手中的筆,繞過了書桌和江燕回一起坐在沙發上,傭人送來茶水,他分別給兩人倒了一杯,這纔開口,“今天讓你過來,是有點事情想和你說。”15Uuf。
江燕回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撥弄着那小小的茶杯,“外公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林振彪看了他一眼,江燕回神色平靜,可是那眉宇間卻分明蘊着一些什麼,他心頭繞了個彎,這纔開口:“我派人找過葉思怡,不過都沒有她的消息,我聽說你把她帶走了,住在你在亭湖區的那個公寓裡是不是?”
江燕回嘴角淺淺一彎,絲毫不意外今天林振彪找他過來就是爲了說這個事情。
距離江.家出事到現在也有不少的時間了,剛開始那幾天自己攔着,他也派人去找過葉思怡,不過中途都讓自己的人給攔了下來,後來他就直接把葉思怡給帶到了自己的住所,公寓下面都派了不少的人看着,他知道外公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幾天他也知道他的人一直都在找葉思怡,不過他這是擺明了要護着她,林振彪心知肚明,也不敢亂來,這才把他給叫過來的。
“外公,您既然都知道了,再來問我也就沒什麼意思了。”江燕回抿了抿脣,皺着眉說:“我也不瞞着您,我說過了,這件事情和她沒有關係,您不要動她,其他的我都可以依您。”
林振彪淡淡地瞅了一眼身邊的江燕回,一反常態,也不動怒,反倒是悠閒地抿了一口茶,片刻之後才說:“你非得要護着那個女的,你就那麼相信,她真的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林振彪的話無疑是踩住了江燕回內心深處最痛的一塊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壓根就不相信她,可是他就是犯賤,因爲他爲了維護那個女人,必須要在外公的面前替她圓謊,真是可笑,他江燕回竟然還會有這麼狼狽可笑的時候!
他別開臉去,也不說話。
林振彪雖然摸不透江燕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思,但是他覺得自己現在必須是要做點什麼事情了,否則的話,由着這個小子繼續這麼弄下去,遲早都會出事,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他不能再失去這個外孫,就算他是姓江的,可是他都是他們林家的孩子!
“燕回,你要那麼相信那個葉思怡,我也不說你什麼,你說得對,冤有頭債有主,我這麼個老江湖了,去拿一個小女孩開刀是有失風度。你媽剛出事的時候,我真的是氣糊塗了,不過這幾天我也想過了,我可以不和她計較。不過燕回,這是建立在她真的不知道那回事的事情基礎上的,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她一直都在欺騙你?”林振彪突然調轉了話鋒,說的是可進可退的,其實他的每一個字都是仔細斟酌過的,“我知道你對那個葉思怡挺上心的,燕回,外公不是逼着你要你做什麼,你和青樹的事情,我也由着你的性子來了,加上青樹那丫頭也說,現在還不想結婚。所以這事情我就不逼着你了,但是你們中間要是隔着一個殺母仇人的血海深仇,外公就真的接受不了。”
“我現在也老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的事情也讓我經歷了,只怪我年輕的時候殺戮太多,所以現在要遭這樣的報應。可是燕回,外公是真的希望你好,你是外公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是被一個女人那樣玩弄,你覺得外公還能安心麼?”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好的和壞的,似乎都被他說盡了。
江燕回聽在耳中,自然也不是那麼個滋味。加上他原本就心虛,這會兒聽到林振彪這麼一說,他更是隱隱煩躁起來,最後忍不住了終於又硬邦邦地說了一句:“外公,管鳳茹我一直都在派人找,如果找到了,我一定不會放過她。但是葉思怡是葉思怡,管鳳茹是管鳳茹,您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她們是一起陷害了我爸媽的不是?”
“那我要是有證據呢?”林振彪看着他,忽然篤定地反問。
江燕迴心頭咯噔一下,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聲音之中都有一種他控制不住的顫音,“什麼證據?”
林振彪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剛纔就接到了電話,我派出去的人已經有了消息,據說是葉正昊已經和管鳳茹聯繫過了,我一直都有眼線放在警局那邊,所以葉正昊有什麼動靜我也是一清二楚的,這段時間我專門讓人盯着葉正昊,所以這個消息是錯不了的。你信不信外公?我敢保證,你家裡的那個葉思怡,肯定會想辦法出去和她的那個好母親聯繫。”
“燕回,我們來打個賭吧。”老謀深算的林振彪分明就是走了一步先禮後兵的棋,卻是逼得江燕回毫無退路,“如果葉思怡真的是騙你的,和管鳳茹設計了這一切,我也不要你交出她來,任由你怎麼處置她,我都不會多說一句。但是那個管鳳茹,一定要讓她死!到時候你別再攔着我,如果是外公輸了,看錯了,那麼外公以後再也不會管你的事情。你要和誰在一起,都可以。”
…………
江燕回只覺得那一瞬間,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褪了,全世界靜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聲,一下接着一下,格外的深沉卻又緩慢,到了最後他才驚覺自己呼吸一下心臟都跟着抽痛。
失望、痛苦、到最後也都變成了絕望——
他雖然一直都不願意相信思怡,但是其實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是真的想錯了,所以現在就算是要和她這樣互相刺傷彼此,也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只是林振彪剛纔的一番話無疑是將他心底最深處那僅存的一絲希望都徹底幻滅了。
他想起早上他出門的時候,她還對自己說,自己今天要出門,還說要去什麼醫院,結果自己一說陪她去,她就馬上翻臉——
她臉色好好的要去什麼醫院?原來她真的是和管鳳茹暗中有聯繫麼?
胸口鈍鈍的痛着,爲什麼她會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口是心非,心思縝密,步步爲營,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江燕回一手緊緊地捏着沙發的扶手,手背上幾乎是青筋暴突,那雙深邃的眼眸則是一動不動地望着自己面前那杯他幾乎都沒有動過的茶水,可是那眼底的最深處卻分明是有一種什麼東西在分崩離析,到了最後只剩下了一片死寂,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漣漪。
思怡把整個臥室都檢查了一遍,確定這邊沒有任何的監.視設備,這纔給葉正昊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葉正昊的聲音顯然是刻意放輕了,“思怡,現在方便說話麼?”
話人傳一彪。思怡“嗯”了一聲,“大哥,媽媽在哪裡?”
“她還在A市,但是現在不方便露面,因爲有很多人都在找她。”葉正昊沉吟了片刻,又說:“江.家的人,還有林家的人,包括江燕回的那幾個認識的發小,都在派人找媽。我具體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們都懷疑江.家之前的事情是媽一手策劃的,我覺得不可能。上次的槍殺事件,我在案發的現場找到了一枚媽的髮夾,可是那上面卻有三個人地指紋,思怡,我懷疑當時媽是和江霽臻還有林纖知在一起的,但是這件事情肯定沒有表面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我現在有了媽的消息,但是我這邊監.視着我的人太多了,我不方便直接去找她,現在只能讓你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