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歲的人，一天過去，一切就過去了，無所謂。
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說，一天過去，這輩子的盡頭，就近了一些。
清淨的陵園裡，墓碑一排排的立着，黑白的照片，顯示着每個墓中人的身份。
林昆。
一雙老手，撫摸過墓碑上的刻字時，手有些顫抖。
“老頭子……”
此生最近的稱呼，一個活着，一個死了，老婦人蹲在地上，輕輕的擦拭着碑上面的灰塵，眼淚從眼睛流出時，是濁的。
“老頭子，兒子要爲你報仇了，你知道嗎？老頭子。”
聲聲的喚着，好像墓裡面的死人聽得見一樣。
應了世人常說的一句，心裡有，那人便活着。
至少，老婦人寧願相信她丈夫聽得到。
“很快，姓席的那家人就會絕後，不得好死。”老婦人忽而又笑，看着照片中的丈夫，就像是看到了活人。
這一幕，沒有人能看到，連林陌深也無緣。
此時，林陌深正陪着女人做產檢。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胎心很正常。”女人笑得很幸福，摸過肚子時，把嘴湊到了林陌深的耳邊。“是個兒子。”
這次託了熟人，就是想知道孩子的性別，雖然時代不一樣了，但有些觀念總還在的，特別是對於老人而言。
得知女人懷的是個兒子，林陌深的臉上笑容燦爛。
“我媽要抱孫子了。”
“嗯。”女人笑着點頭。
他們兩個人不知道，此時，席幕年就站在離他們不到三十米遠的地方，在擁擠的人羣中，看着他們。
歡喜？
如果他們不向自己挑事，席幕年會讓這種歡喜延續到下一代，但現在，孩子能不能生出來，席幕年也只能希望這兩口子自積多福。
上車後，席幕年打了個電話。
“先別急，等他們準備動手再說，一切聽我指令。”
掛斷電話，席幕年不知
道自己這算不算是慈悲，要知道，他本來是打算安排場意外，當是賀禮，送給林陌深一家。
但是，在看到那個隆起的肚子以後，他又有些不忍了，孩子，出生前是無罪的，他這麼跟自己說。
同時，席幕年也告訴自己，作了選擇，就會承擔結果，如是那孩子活着生下來，他的父母還有報復之心，恐怕孩子將來要成爲一個工具。
不甘平凡的夫妻，總是能培育出一個孽障。
這個孽障，會不會是幾十年後，自己性命的收割者，席幕年心想，只能旁觀下去。
螳螂和蟬沒有打起來，黃雀也收了工。
先後趕回，前後腳的與安堇顏碰了個面。
席幕年當然不會說他去看了林陌深一家，但是，秦沫卻是非說不可。
當安堇顏聽到秦沫說，席幕年有可能想先下手爲強的時候，臉色一陣發白。
“後來呢？”
“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沒有下手，至少，我離開的時候，他應該沒有下達任何命令。”秦沫扭着眉頭，她本不想多管閒事，可是怕了安堇顏的胡亂，才親自跟了一趟。
席幕年動殺機，秦沫不驚訝，因爲她說過了，他是個黑白天使的混合體，什麼都有可能。她吃驚的是，席幕年放棄了斬草除根的機會，這份慈悲，在別人要害他時，來得有些不恰當。
一直以來，席幕年的底細，就是個迷。
這次，好不容易席幕年露了點兒根出來，秦沫沒理由不刨下去，而最好下手的地方，就是林家，‘老熟人’的存在，比較容易讓過往不安份。
連續幾天，秦沫派人以各種方式出現在老太太的身邊，想打聽些林家和席家的過往，但是都徒勞，老太太看似糊塗，然而卻很精明。
“那老太太簡直是氣死我了。”秦沫氣呼呼的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安堇顏。“遊樂場的項目怎麼樣了？”
安堇顏放下手中的雜誌，眉頭輕挑了一下。“十拿九穩。”
其實，現目前，安堇顏對集團的事，倒沒有
太多的放不下，相反，她關注秦沫的動靜比較多，畢竟，林家是她以前的婆家，那個秦沫口中的老太太，安堇顏曾經叫她一聲媽。
“小沫，有些事，悠着點兒。”
“你放心吧，我又不傷害她，我只是想摸清席幕年的底細而以。”說着，秦沫把包裡的舊報紙拿了出來，這是唯一一份有關當年那件事的紙上物證，新聞中，略講了林昆大律師是怎麼能幹，如果不得了，替人打贏了官司。那樁官司的另一方，就是姓席的，奇怪的是，報紙裡除了提到姓席，竟然連個名字也沒全寫。
“怪了。”
“怎麼了？”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明明是林昆害了姓席的一家，爲什麼我派去的人得到的回報卻是，那個老太太好像對姓席的有一股說不出的恨意。”秦沫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了安堇顏。“親家的，林昆當年是怎麼死的？”
安堇顏搖頭，這種事情，她哪裡知道，在她嫁給林陌深以前，林陌深的父親就死了，而且據林陌深所說，他父親已經死了很多年。
“不是很清楚。”
“算了。”能問的人，沒有答案，秦沫只有最後一個主意，儘管此前，她讓安堇顏別參合，可是，現在，好像不參與也不行了，林陌深的橫生枝節，很有可能影響到很多事。“要不然，你問一下席幕年？”
聽到這話，安堇顏高興的坐了起來。
“可以嗎？你不是讓我不要管嗎？”
“哎呀，此一時，彼一時，適當的參與也沒有壞處。”
秦沫擺着手，安堇顏笑了。
吃過晚飯，安堇顏在小區裡佯裝着散步，沒多久，就被席幕年叫住，兩個人走成了一排。
黃昏的空中，幾絲雲彩斑斕，透着亮邊，江風徐徐而來，吹散着熱意。
“很少見你散步。”席幕年慢走着，側看向安堇顏，她那俏挺的鼻樑倔強出了好看的弧度，席幕年有些出神。
安堇顏淡笑着扭頭，回望向席幕年，開口回答：“有時，走走，對身體有好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