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姚在黑暗中的身形十分消瘦,有兩個月沒見,她看起來樣子陌生了許多。
看見蘇以晏終於發現了她,她更用力的向前擠來。
“抱歉,你不能過來。”保鏢忙攔下了木子姚,將人往外推洽。
“以晏,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爲了你失去過一個孩子,你忘了嗎?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能這樣對我!鈐”
蘇以晏目光清冷,看了她一眼,卻根本沒有理會,直接向外走去。
“蘇以晏,你真的要這樣絕情嗎,我只希望能見你一面,連見一面你都不願意嗎?”木子姚拼死掙扎,她等了整整一個晚上,終於等到他出來,她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蘇以晏……”
“三少?”葛木在一邊,請蘇以晏示意。
蘇以晏將外套披上,修長的手指拍了拍衣服前襟,向車的方向走去,“不相干的人清走,免得擾了老爺子。”
葛木領命,立即轉身,去拖木子姚。
“麻煩你離開,不然不要怪我們不客氣。”葛木對木子姚說。
還有什麼不客氣的。
木子姚體驗過從天堂到地獄的悽慘後,已經覺得,再沒什麼能讓她覺得悲痛。
她不能忍受自己就這麼過一輩子了,所以,就算是拼了半條命,她也要爭取,“你讓我進去,蘇以晏,他不會真對我的,不會的……”
蘇以晏這時已經打開了車門,卻見裡面一個人忽然匆匆走了出來,“老爺子問外面怎麼會吵吵鬧鬧的,出了什麼事。”
蘇以晏停下來。
木子姚眼睛一亮,“爺爺,爺爺,是我,是我子姚啊……”
木子姚拼命大叫起來。
蘇以晏皺眉,然而,既然已經引起了爺爺的注意……
那人立即向裡面稟報,不多時,裡面的人出來,說老爺子讓木子姚進去。
木子姚心一喜,看向蘇以晏,露出微笑。
蘇以晏目光銳利,掃過了木子姚,一身肅然,關上了車門,面無表情的向裡走去。
客廳裡,老爺子坐在想檀木底的歐式沙發上,正往煙口袋裡裝菸絲。
聽見衆人的腳步聲,也沒有擡起頭來。
倒是木子姚,一進門,眼睛便泛起了淚光,看着老爺子,哽咽着,“爺爺……”
老爺子這才擡起頭來,看向了來人,“哦,子姚啊,怎麼好久沒見你。”他聲音熱情,但是那雙眼睛明暗不一,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的情緒。
“爺爺,我只是找不到機會來跟您請安,好幾次我想進來,都被人攔了下下來……”
老爺子眉頭皺了皺,掃向一邊,“這是誰啊,幹什麼攔着子姚?”
一邊的人當聽不到一樣,沒人應聲。
木子姚卻直接將目光指向站在一邊的陳管家。
陳管家接收到目光,表情未變,站在那裡裝傻。
老爺子看着陳管家,“怎麼,你讓人攔着子姚了?”
木子姚臉上露出氣憤來,心裡似乎在想着,看老爺子怎麼收拾你。
然而,讓木子姚意外的是,陳管家一點也不見慌亂,臉上立即露出了無辜的驚訝表情,看着老爺子,“老爺,冤枉啊,這蘇家大宅屋裡屋外百十來號人,進進出出,我也不能天天站在門口去看不是,要說眼古墓蘇家幾位少爺小姐,和敬仰老爺的人,外面那是太多了,換所以如果不是有預約的,或者是重要人士,咱們多年的規矩,是不放進來的,一般如果有哪位小姐夫人的要進來見老爺子,還是進來做客,下面的人必定會知會我一聲,但是我也沒聽過誰說,木小姐來過啊,不然,木小姐本來在蘇家做客過近一年,哪個不認識木小姐,難道是外面那幾個新來的?木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去教訓他們,怎麼木小姐來過,也沒告訴我一聲,讓木小姐受了委屈。”
陳管家在蘇家好幾十年,老狐狸一個,怎麼是木子姚這樣空有一些小聰明的人能比得過的。
此番又譏又諷的,讓木子姚落個滿臉通紅,但是老爺子竟然也只是點了點頭,說,“是啊,外面一些新來的……子姚啊,阿陳說的也是,這裡平常人太多,他一個人也看不了那麼多。”
木子姚能怎麼辦,只能把委屈嚥進了肚子裡。
老爺子說,“但是你今天來又是怎麼了?”
木子姚向前幾步,眼淚立即流了下來,“爺爺,我知道我跟以晏傷了您的心了,我一時糊塗,讓以晏離開了家,但是,我不知道只是這麼一個錯,就讓我萬劫不復啊,以晏恨我,不理我,他只記得我傷過他,他忘了我曾經爲他受到的傷害……”她低頭,流着淚,觸碰自己的肚子,“如果當時不是發生了這些事,我跟他一定還好好的。”
蘇以晏眼睛一眯,看着木子姚,冷哼。
老爺子說,“怎麼了,以晏又對你怎麼了?當時不是說過了,這個事情是我蘇家的責任,子姚,我們蘇家不管怎麼說,也會給你個交代,如今就算你們婚約解除,但是蘇家也會當你是自家孩子。”
木子姚說,“我知道爺爺說話算話,但是,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以晏會這樣對我……這陣子,我已經要風餐露宿,過着這輩子也沒想過的生活,我無所謂,我不怕吃苦,我只是不明白,以晏爲什麼要這樣,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啊。”
老爺子當即明白了,立即目光再看向了陳管家,“阿陳,給子姚的零花錢,怎麼,沒按時到賬嗎?怎麼倒是讓子姚過的這麼悽慘?”
陳管家看了一眼木子姚,心裡暗罵,敢在這裡告狀,真當自己還是蘇家未來少奶奶呢。
但是面上,他仍舊笑眯眯的,說,“怎麼可能,我還真沒注意過,靠着蘇家分紅過日子的,可是不止上百號人了,我也不能愛個人去打錢對不對……這些都是潤宇上面的人來做的,這樣,差了木小姐多少錢,我去問問,到時候一定給木小姐補上。”
如果不是他示下,告訴他們不用打錢,那些人的一點貓膩,怎麼逃得過這個老狐狸。
木子姚知道,但是,卻又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尤其……
老爺子那表情,好像睜一隻一眼閉一隻眼睛似的。
自然,蘇家老爺子也是老狐狸了,能讓下面的人那麼矇騙嗎。
不過是老傳統了,蘇家大宅作爲表率,總要承諾人家點好處,但是承諾的久了,人又多,白白養着那麼多人,蘇家饒是有錢,心裡也不舒服啊,於是下面的人開始剋扣的時候,上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覺得沒必要了的人,漸漸的不給資助了,知道了也當不知道。
聽陳管家這麼說,老爺子也象徵性的囑咐了一句,“你呀,真是老了吧,這點事也能讓下面的人矇騙。”
“是是,老爺說的是……”這個黑鍋陳管家背的倒是快活,回身看了一眼木子姚,臉上不帶一點的羞愧。
木子姚氣的想要尖叫,可是又不能當着老爺子的面撒潑。
蘇以晏在旁邊聽着,一臉不屑,也是樂得看熱鬧的樣子。
木子姚咬脣,看了一眼蘇以晏,說,“我知道,現在以晏有了溫暖,已經不在乎任何人,可是,我爲他失去過一個孩子的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爺爺,或許是我平時太軟弱,在蘇家也沒什麼存在感,但是,我什麼都可以受着,就是想到了我的孩子,就那麼平白的沒了,一個小生命,在我肚子里長到那麼大,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就不見了,我心裡難過,爺爺,難道你也真的忘了嗎,忘了您還有個沒出世的重孫嗎?”
說起這個,老爺子心裡也是一陣心酸。
哪個老人不在乎這個,木子姚抓着這一點,總是時不時的來提醒一下,確實是管用的。
“子姚,你的孩子不會白白沒了的,我已經說過,你這輩子都是我蘇家的孩子……”
“那我可不可以向爺爺提一個要求。”
“嗯,你說。”
木子姚看着蘇以晏,蘇以晏目露寒光,盯着木子姚。
“我不要他跟溫暖在一起!”
溫暖,如果不是溫暖,她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所以,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與蘇以晏對視,木子姚目光堅定。
然而,蘇以晏只是冷哼一聲,嘲諷的看着木子姚,“你憑什麼!”
木子姚看了蘇以晏一眼,望着老爺子,“當初如果不是因爲溫暖,我的孩子也不會去世!”
老爺子皺眉,“這是什麼話?”
木子姚說,“是溫暖引誘了以晏,讓以晏懷疑我的孩子,他纔會那麼對我,孩子纔會流掉!溫暖是故意的,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我的孩子抽過了羊水就流掉了,就是她買通了醫生做的手腳!”
“木子姚!”蘇以晏向前一步,高大的身體擋在了木子姚面前。
木子姚望着蘇以晏,只覺得他好似一堵牆,忽然擋在面前,傾塌下她整個世界。
她爲他已經失去了整個世界,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老爺子眼睛精光一閃,輕聲喚了聲,“以晏。”
蘇以晏向後退了一步,離開木子姚,然而滿含威脅的目光,卻沒有離開。
老爺子說,“我答應你,不會是溫暖。”
一句話,讓木子姚臉上立即閃出了得意的神色來。
蘇以晏目光更寒,銳利的望着木子姚,好像一把刻刀,在她身上凌遲,讓人覺得害怕,擔心,卻拒絕不了。
“謝謝爺爺。”木子姚說。
“如果不是溫暖,我這輩子不會再娶。”木子姚話音剛落,蘇以晏卻忽然冷冽出聲。
木子姚身形一頓。
蘇以晏一臉坦然,看着老爺子,“爺爺,這句話我只說一遍,你如果再要試探,我會用一輩子來向你證明。”
“蘇以晏!”老爺子也氣了,一拍茶几,因爲憤怒而顫抖的身形,幾欲起身。
蘇以晏不看老爺子,只是聲音堅定而快速的說,“木子姚,你憑什麼說溫暖害了你的孩子,你憑什麼說,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這個問題我跟您說過多次,我自始至終,從沒有碰過你,你的孩子到底是哪裡來的,我看都要好好調查一番,這些都放下不說,你口口聲聲說,你也是當過母親的人,那麼,你這位母親,怎麼忍心讓一個才三歲的孩子,跟父親生生分離,你怎麼忍心讓言言生在一個破碎的家庭,看着父母永遠不能在一起?你的母愛只對着你的孩子。不覺得太狹隘太自私了嗎?如果真是一個母親,應該對別的母親也感同身受,但是你現在只急着去迫.害別的女人,看來那個失去的孩子,也並沒有感化你的心靈,反而讓你的仇恨變得扭曲,你還有什麼立場,來拿你失去的孩子當藉口。”
“我……我……”木子姚被蘇以晏逼迫着,向後退去。
“蘇以晏!”老爺子在後面繼續拍桌子。
蘇以晏轉過頭來,盯着老爺子,“爺爺,你真的喜歡言言,你爲什麼不爲他着想,你要給言言找個怎樣的繼母,要讓言言今後生活在怎樣一個陌生的女人身邊!你並不是爲木子姚這句話,你只是爲了二哥所謂的她的身世!我不懂,不管她母親做過什麼,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你……你……蘇以晏……”老爺子氣的渾身顫抖。
而蘇以晏目光堅定的看着他,最後說了一句,“此生,我非溫暖不娶!”
“你……你真是要氣死我!”
蘇以晏說,“爺爺,作爲一名長輩,難道你想看到的,不是你的子孫能有幸福的生活嗎?你一直猶豫不決,卻不堅決的反對我們,不就是因爲你想要成全我們嗎?現在卻因爲這麼一個流言,就反對我們……爺爺,你想一想,他們這樣做,難道不正是爲了看到我跟爺爺反目嗎!爺爺你確定要讓他們得逞嗎!”
老爺子看着蘇以晏,只是一直不停的喘息。
陳管家忙走過來,先扶起了老爺子,“老爺子,身體身體……注意血壓啊……快,還看着什麼,快叫劉醫生來。”
老爺子癟着脣,最後狠狠的瞪了蘇以晏一眼,卻始終沒說一句話,就那麼在幾個人的攙扶下,向裡走去……
木子姚沒想到,這一次,老爺子看也沒看她一眼,而蘇以晏,這次卻這樣的堅決。
待客廳裡的人幾乎走光了,蘇以晏方緩慢的踱步過來,離的木子姚越來越近。
“你以爲你幾句話可以改變什麼?木子姚,就算老爺子不許溫暖跟我在一起,也不是因爲你,你在蘇家,已經毫無地位,你說的話,本來就再沒一點分量,所以,我奉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讓你在我面前更加噁心!”
“你……”木子姚喉頭一辣,覺得自己幾乎要被憤怒和傷心填滿。‘
然而,蘇以晏再不看她一眼,冷哼一聲,向外走去。
“你……你……”木子姚指着蘇以晏,整個身體好像篩子一樣,顫抖着。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曾經差點成爲他的妻子,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他現在竟然,說她噁心……
她爲了他,付出了那麼多,甚至犧牲了自己的身體……但是在他眼裡,她卻從來一文不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