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兵馬多,誰做渠帥。
那是兩年前的理論了,黃巾鬧起來最開的幾個月時他們還是義軍,但當漢朝派出大軍平亂,銳氣受挫的烏合之衆便無以爲繼。後期更因天下亂匪強盜見黃巾勢大,都想插上一手、分一杯羹,徹底將浩浩蕩蕩的黃巾起義推入深淵。
表面上看,張角三兄弟的相繼死亡奠定了黃巾的敗局,但事實上燕北很清楚,無論張角三兄弟最後的結局只能是死,黃巾起義最終的結果也只能是敗。
就像大漢歷史上那些無法教人銘記的叛亂一樣,至多因波及甚重讓史家濃墨一筆。
但最終也無法被世人銘記。
除非……三十年內,大漢分崩離析。
不過就燕北目前所看現狀,張角覺得大漢要完,但他的起兵失敗了;韓遂、邊章覺得大漢要完,但漢朝的平叛也正在路上;現在張純也覺得大漢要完,以至於他們要攻城略地。
“唉,張純早晚也要完。”燕北在馬上嘆了口氣,他的本部人馬作爲前軍直奔蒲陰城,王政則押着大部隊在後面前進,他搖頭對周圍姜晉、王當等心腹說道:“瞧瞧他手裡的刀,只有幾千人而已。”
關心哪個皇帝座天下是士人考慮的事情,大多數百姓黔首隻在乎是否風調雨順,賦稅是高是低……百姓甚至會關心明天會不會下雨,院子裡的雞黍今天能收得幾顆雞蛋,屋子裡的機杼又能織出幾匹布絹。
但他們絕不會關心誰想坐這天下,又或者誰能坐這天下。
“燕某不關心誰想坐天下,也不關心亂七八糟的起兵造反。”馬背上的燕北揚着馬鞭,張手說道:“我只在乎怎麼做,能讓我等兄弟得到更多,財富也好,權勢也罷……而現在,我們兄弟奪下蒲陰城,便可坐鎮此城,所以都聽好了,等等誰都不要大意,這將是咱們做的第一件大事!”
一衆心腹齊齊頷首,王義笑着說道:“這可不對,二郎啊,咱們的第一件大事,在姜晉懷裡呢!”
黃巾出身的漢子笑的淳樸,誰不知道姜晉將他那總也洗不淨的黃綢緞像珍寶一般揣在懷中。
蒲陰城遙遙在望,駐馬于山坡之上望着遠方幽冀交界的濤濤林海,燕北緩緩地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說道:“那是大賢良師的大事,並非我等……那一次我們只是馬前卒,而今日……是我等功業的開始!”
王義訕訕地笑笑,隨後覺得心中有些沒底,小聲問道:“就咱們這點兒人,奪下這座城池……行嗎?”
王義這話一說出來,衆人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環視左右,他們只有七個騎馬的,還有九十餘個穿着簡易皮甲的步卒,爲了避免蒲陰城中駐軍的懷疑甚至只有四十張強弩。
“是啊二郎,蒲陰城裡可屯駐了近千漢軍……我們都有些擔心。”
燕北轉過頭,他看到部下因不安而在身上升起的雞皮疙瘩,也就只有張雷公等人稍好些,就連一貫勇猛的姜晉此時也有些驚疑不定的模樣。
深涉險境,一旦雙方真的爆發衝突,一百人在城池之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擊潰近千軍卒。
“人常道富貴險中求,我也曾帶兄弟們冒險……但我要問一句,燕某人可是見利不要命的小人?”燕北笑了,對衆人高聲呼道:“燕某人拼富貴,但絕不會以兄弟們的性命冒險。”
數年以來,他從未走錯路的經歷使他足夠自信,他相信自己這一次也能夠逢凶化吉。
“蒲陰城還不知道我等要反叛,因此打得便是有心算無心的主意。”燕北指着遠處的蒲陰城說道:“入城之後,諸位便跟隨我在縣官寺前列隊,一動手迅速佔領該防守的地方,等大軍入城便可定下乾坤!”
雖然聽着燕北這麼說,不過衆人大多還是第一次與燕北共事便要下這等險事,皆有不安。
“燕二郎放手去做,不管別人怎麼,孫某唯你馬首是瞻!”
正待衆人沉默之際,孫輕躍馬前驅道:“我信得過二郎!”
王當、張雷公對視一眼,分明看見對方眼中的詫異,他們這四個黃巾力士都是眼高於頂之輩,儘管如今棲身燕北部下,但也都是實在沒辦法的權宜之計,卻不知燕北做了什麼竟令孫輕如此相信。
有了孫輕說話,一衆黃巾舊部紛紛附和,倒也有了些士氣。
燕北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實際上說什麼都沒用,這種生死大事當前,人們想的自然都是個人利益……這怨不得別人,誰讓他還尚未在這夥人中立起威信呢?
一切威信,都要看他這次做的如何了!
……
蒲陰縣城目前沒有收到一點兒消息,城池顯得風平浪靜,甚至靠近城池的道旁還有百姓正從各自鄉里向着城池大門走去。
一切顯得安靜寧和。
這是個好現象,對燕北來說。
至少張純做對了一件事,下面的各個城池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反叛的消息,這樣能夠在戰爭初期最大程度上擴張,臨近冬季,各個城池倉稟都處在一年中最豐實的時刻。
更多的糧食,就能供給更多的兵馬。
燕北手握中山太守張純的書信策馬奔至蒲陰城下,一臉倨傲地對城門無精打采的守門卒喝道:“我乃中山軍侯燕北,攜張府君密報入城傳信,命蒲陰縣令、縣丞、縣尉及縣兵長官與長吏一刻時間之內前往縣官署!”
天氣已經漸漸轉寒,尤其在幽冀邊境這種接近塞外的地方,駿馬的響鼻都帶着兩道寒氣,更何況這些只穿着漢軍服的守城卒,臉頰被凍得通紅,耳朵都快凍掉了。
隔着老遠便聽到響亮的馬蹄聲,正靠着長矛捂着耳朵的門卒纔剛強打起精神,便聽到趾高氣揚的燕北高聲的呼喝,接着馬鞭險而又險地從頭頂甩過,便見那自稱軍侯的騎士高聲斷喝,“叫你們的屯長來見我!”
城門口兩個門卒面面相覷,本來被輪值到城門口這種苦差事便已夠令人窩火,哪兒知道今天走了什麼鬼背字,居然還要受這兇蠻軍侯的氣!
“閣下請稍後,小的這便爲您通報!”
儘管受了一肚子氣,小守門卒卻不敢有何怨言,反倒陪着笑臉急忙跑上城頭叫醒正在城門樓裡睡大覺的屯將下城。
燕北趁此機會環顧這座縣城,這才暗自感到幸運,蒲陰城池雖小卻五臟俱全,城門兩旁相距百步便有寬十餘步長四十步的‘馬面牆’,馬面牆便是突出城牆的射擊臺,在守城時弓弩手可立於其上向進攻的敵軍射擊。
這樣的城池,即便只有一千守軍,若是強攻沒有五千人,只怕死傷慘重都是小事!
就在燕北探查城池情況的一會兒時間,城頭上跑下數人,爲首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給頭上扣着頭盔便跑過來拱手見禮說道:“不知燕軍侯到來所爲何事?燕軍侯是方纔上任的吧?從前沒見過您。”
見這漢子居然跟自己拉開了家長裡短,燕北輕笑一聲,給了個好臉色隨後說道:“若閣下想要敘聊可等今晚,中山王都尉就在後面,還請閣下速去通報,令縣令、縣丞、縣尉及各個屯將與縣中長吏於官寺集合,張府君有要事需王都尉當中宣讀。”
“都尉?”屯將楞了一下,隨後急忙叉手應諾,說道:“在下這便前去稟報!”
“非常時期,只有一炷香時間!”見那屯將急忙跑入城中的背影,燕北暗笑一下,隨後對守門軍卒說道:“稍後有都尉親兵百人先至,爾等可引他們直奔縣官署,隨後當都尉親至將兵馬安置在城外即可。”
“諾!”
燕北在城門稍等一會,便見到他的百人部下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燕北對此次搶城已經十拿九穩……他的計劃非常簡單,將城中四個指揮兵馬的屯將及那些威信較高的縣中長吏聚集在一起,兵馬衝進縣官寺解決這些麻煩。
到時候各自爲戰的士卒面對兵馬進駐,哪裡還會有反叛之心?
隨便捏造一個罪名便是了!
面對部下投來疑問的眼神,燕北輕輕點頭示意他們做好準備,隨後帶人進入城池,光明正大地走在城池當中。
奪取城池最容易卻也最危險的一環已經完成。
不多時,燕北便走到城中官寺外,傳令兵馬列陣,隨後帶着張雷公與王當及二十餘名進入縣署。
留下孫輕、李大目等摩拳擦掌的部下。
“傳張府君之令,燕某人接管這座城池防務!”一身戎裝的燕北挎着大步走入官寺堂中,面對跪坐整整一屋子的縣中長吏,徑自走向堂上看着厲聲立起的縣尉二話不說抽出環刀當即斬下,鮮血當即濺紅几案之上,“某家讓爾等起身了嗎?”
燕北一聲厲喝,身後張雷公與王當率先抽刀朝着幾名披甲的屯將砍去,隨後魚貫而入的部下端着強弩向那些穿着布衣的長吏射擊。
慘叫與喝罵聲匯聚一堂,燕北一腳踹在企圖抽出佩刀的縣尉刀柄上,將他抽出一半的環刀踩回刀鞘,環刀一閃便抹過他的脖頸。
在縣尉死不瞑目的眼睛裡,映出燕北將環刀插在几案上,擡手將企圖逃跑的縣城按回蒲團上的鏡像。
“府君……兵變了,蒲陰尚缺一名縣令。”燕北滿臉笑容地拍了拍嚇得抖如糠篩的縣丞,“幫我穩定城池……留你一命?”\+本站官方手機最新閱讀器app上架了!每日更新新品海量小說內容,體積小省流量,無廣告,查找小說更方便,快來關注微信公衆號jiakonglishi(按住三秒複製)下載手機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