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07
韓光趕到陸小鳳身邊的時候並沒有看見花滿樓,不過他並沒有擔心,因爲他知道,花滿樓很會保護自己,尤其是他已經知道了上官飛燕是一個很有計劃的女人之後。
他走到陸小鳳身邊,毫不意外看到了已經死亡了的大金鵬王的屍體,臉上易容的痕跡雖然精巧卻也不是無法找到端倪。
“如何?”韓光看着倒在地上的大金鵬王,輕聲問道。
“我做的蠢事雖然不少,但你豈非更蠢?”陸小鳳站在大金鵬王的屍體前嘆了口氣,而話音未落他就猛地轉過身子,看着窗外。
因爲他聽到了一絲很尖銳的劍鋒破空聲。劍風是從他原本身後的窗戶刺進來的,來勢非常急,在窗外暗算他的這個人,無疑已可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劍手。武林中的一流劍手並不多。
“……你去找花滿樓。”陸小鳳身子滑開三尺,他知道來人是誰,所以他當機立斷地讓韓光出門找人。
韓光在出門前瞥眼看了一眼窗外不遠處的長廊,不過他沒有說什麼,還是很爽快地走了,因爲他同樣知道,來人是誰。
韓光幾乎不用思考就找到了花滿樓所在的地方,就在大門口不遠,不用看他的臉色,韓光就知道對方一定心情很差,因爲他正跟着上官飛燕。
不用說也知道上官飛燕還是對他下手了。
陸小鳳在屋內和上官飛燕的對話,韓光和花滿樓兩人聽得清清楚楚,就連上官飛燕怎麼勾搭柳餘恨,怎麼讓他心甘情願爲她殺人,怎麼讓他絕望自裁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花滿樓嘆了口氣,雖然表情仍舊是不好看,卻帶上了三分釋然,神情反而慢慢恢復了平靜。
上官飛燕騙他,他早有所料,但是他有過那麼一段時間,是很想心甘情願被她騙的,因爲他喜歡她,就算沒有愛上她,他仍舊是對着那個古靈精怪而又甜美可人的女孩子產生過好感。
花滿樓不會恨人,他只會愛人,所以他心中對於上官飛燕只有嘆息。
“你、你怎麼到這裡來的?”上官飛燕說得正得意,但是她沒料到一回頭,原本被她點了穴道的花滿樓正站在那裡,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韓光慢慢從花滿樓的後方走出來,走到兩人面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乾的好事!”上官飛燕把目光轉到了韓光身上,然後咬牙切齒,顯然,她已經把一切賬都算在了韓光身上。
“要不是你的行蹤不定,我早就殺了你了!”她紅着眼睛瞪着韓光,顯然還記掛着當時對方給她的那一鏢。
“你可以盡情地自欺欺人。”韓光抿着嘴,帶着點嘲笑意味地看着上官飛燕,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個跳樑小醜一般。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走了,因爲他知道花滿樓即使被這個女孩子騙過很多次,他仍舊是不想傷害她,而陸小鳳,這男人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種。
所以他放過了上官飛燕,即使他今後要多花一倍多的精力來殺掉這姑娘,又也許,他並不用動手,因爲他知道,能夠和這麼惡毒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只會比她更加狠毒。
“我沒想到你會放過她。”陸小鳳跟着兩人走了出來,他走到韓光面前故意道。
“我不是放過她,我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武器。”韓光擡起頭看着陸小鳳,一字一句慢吞吞道。
“我不像花滿樓這般溫柔,也不想你這般憐惜多情,我只是知道,就算我們放過了這個女孩子,她也不一定就能夠活得下去。”
“因爲她的情人?”聽到韓光的話,陸小鳳摸了摸自己還未長出的倆撇鬍子的地方,然後懊惱地放下手。
“因爲她的情人。”韓光點點頭,幾乎同時的,花滿樓的眉就皺了起來。
“血腥的味道。”
血的味道是上官飛燕的,她的咽喉已經被割斷,臨死前的表情是那樣的不可置信,在不可置信中卻又透着濃濃的哀傷。
顯然,她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情人會對自己下手,所以在被陸小鳳他們放過之後她應該第一反應就是離開,可是她仍舊是留下了,因爲她想賭一賭,她想賭自己的情人是真的因爲愛情纔會和她在一起,可是她錯了。
她用生命買到了一個教訓。
“他還是殺了她。”花滿樓黯然道。
“因爲他是個多疑的人,他顯然並不相信我的話,而這個世上,只有上官飛燕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上官飛燕一死,世上也許已經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是誰了。”
韓光走到上官飛燕的屍體身邊蹲下來,摸了摸對方的脖子,雖然還未涼透,血液卻已經有些凝固。
“陸小鳳,你朋友呢?”那個人應該走不遠,更何況他還需要有制住陸小鳳行動的利器。
“老闆!”陸小鳳顯然也想起來了什麼,急忙奔到地窖卻沒有發現任何的人影。
老闆朱停和老闆娘都是他的朋友,如今卻因爲他的原因而被人擄走,陸小鳳只覺得滿心懊悔不提。
“我去找找看他們在哪裡,你對於主謀已經有猜測了麼?”韓光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窖,然後伸手摸了摸塵土。
“拜託你了。”陸小鳳欣喜萬分,他從來沒指望過韓光竟然會主動提出要來幫忙,因爲韓光從都只會主動關心花滿樓,對於別人向來是不辭顏色。
至於韓光能不能夠找到老闆他們……衆所周知的,陸小鳳的運氣有多差,韓光的運氣就有多好,就好像沒有他找不到的東西一樣。
花滿樓仍是跟着陸小鳳行動,因爲他從來不想給韓光添什麼麻煩,更何況韓光也並不希望他知道自己處理事情時的樣子。
等到韓光率先一步離開兩人之後,他走到了長廊外面的林子中,然後他伸出手,掰開了兩叢植株。
那兩顆矮胖粗壯的植株擋住的是一條几乎無法用肉眼看出的小道,韓光矮身穿過了小道,再往前兩步,豁然開朗,他走到了一條岔路口。
岔路的兩邊都有車軸印子的痕跡,他蹲下來,摸了摸兩邊的塵土,然後選擇了左側的那一條。
人自然是比不過馬車的速度的,等到他終於趕到時,他看到了一間小屋子,簡陋而又荒涼,就好像是快要倒塌的破茅草屋一樣。
他推了推那間屋子的門,沒上鎖。
門嘎吱一聲就開了,然後荒涼的內部景象呈現在了他的眼前,他輕輕笑了一下,並沒有離開,只是走到了小屋子的牆壁處,試探性地敲了敲,然後他就聽到了空曠的回聲。
沒有多想他直接一腳揣在了牆壁上,把那堵空做的牆壁踹塌之後,走進了突然出現的地道。
“誰?”等到他走到半路時,黑暗的地道中稀稀疏疏地兩起了火光,然後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平靜卻帶着緊張。
“朱停?”韓光站定,然後他揚聲問道。
“是我,你是誰?”對方愣了一下之後問道。
“來救你們的人。”韓光也不多說,只是加快了腳步走到了聲音處。
老闆和老闆娘還有一個看上去古靈精怪的小姑娘三個人躺在一間房間內,房間並不像地道外面那個作爲僞裝的茅草屋一般簡陋,反而是處處透着典雅精緻。
韓光看了看房間內的情況並沒有什麼大礙,於是他把門打開。
老闆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老闆娘和小丫頭都沒迷暈了躺在牀上睡着,韓光伸出手拎起小丫頭的領子,像提着只小貓:“還裝睡,不想走了是麼?”
聽到韓光的話之後,原本睡着了的小姑娘猛地睜開了眼睛,大眼睛滑溜溜地轉了轉,轉到了韓光的身上:“你是跟小表弟他們一起的那個怪人。”
“是。”韓光不耐煩跟小姑娘扯皮,於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之後繼續拎着小丫頭的領子向門外走去。
“哎呀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被韓光提着衣領的小丫頭掙扎着,就像一隻在炸毛的小貓。
“這條通道很長很黑暗,而且岔路很多,我如果放下你的話就是放任你去和那些常年堆積在這裡的屍骨五毒們作伴,你若是樂意,我樂得輕鬆。”韓光神色不動地威脅着:“反正我收到的委託是救老闆和老闆娘,你並不算在其中。”
聽到韓光不輕不重的威脅之後,小丫頭總算消停了下來,她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少時憤憤地斜了一眼拎着自己的韓光。
“喂,怪人,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小丫頭在消停了一段時間後嘰嘰喳喳地問道。
“我叫韓光,其他的無可奉告。”韓光對於這個問題只是回了這麼一句,之後不論小姑娘再怎麼詢問也不說話了。
“真是個悶葫蘆。”小姑娘在得不到回答之後輕哼了一聲,心下在思索各種報復的方法。
韓光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正好聽到不遠處傳來了陸小鳳的聲音。
“所以說我們非死在這裡不可?”
“莫說你們,就算是魯班再生,也只有在這裡再等死一次。”回答他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韓光幾乎是立刻就明瞭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霍休。
霍休微笑着看着陸小鳳,帶着一種陰謀得逞了的暢快肆意,他的手放在了一個機關上:“你一定會很快想念我的,我知道……只要我的手按下去,我的人就不見了,你從此以後,也就永遠看不見我了。”說着,他的手猛地按下了石臺。
可是,他的手按了下去,人卻並沒有消失。
四四方方的一個石臺,還是四四方方的一個石臺。他的人本來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現在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一粒粒比黃豆還大的汗珠子,突然從他頭上冒了出來。陸小鳳好像也覺得很奇怪,他一向很瞭解霍休,沒有十分把握的事,這老狐狸是絕不會做的,霍休說這石臺下面就是個出口,這石臺下面就一定有個出口,但現在,這個出口好像已忽然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韓光。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個正坐在石臺邊上衝着自己招手的紅衣男子,勾起嘴角。
對方仍舊是一襲紅衣,披散着一頭烏髮,帶着肆意的勾人的笑,眼中帶着惡意的微笑,只是這惡意,針對的是霍休。
對方衝着韓光招了招手,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要對他說,於是韓光看了一眼已經塵埃落定的局面,俯身走出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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