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是靳準給你的?”他忽然開口,脣角已有血跡,看得出他是強力忍耐。她微微偏過頭去,不讓自己眼中的神情出賣心底的惶恐。
“阿琇。”他輕聲嘆了口氣,仿若綿長的嘆息,一隻手用力地從懷中取出什麼,卻是伸向了她。
她遲疑地走近他身旁,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
“這都是命……”他閉上眼,微微露出一絲苦笑,輕聲道:“死在……你的手上……我……無怨無悔……”
她只覺手心的溫熱一點點散去,卻聽他的聲音在耳旁亦是漸漸轉低:“琅……琅琊王已在建鄴登基,你……你走吧……回到該屬於你的地方……”
他話未說完,整個人頹然倒地。她有一瞬間的靈魂出竅,直到看到蜿蜒的血跡瀰漫開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在親手完結他的生命。
只猶豫了一瞬,她將那匕首沒柄插了進去,然後看着一絲鮮血蜿蜒漫出,滴在她手上,微帶餘溫。她輕輕打開他的手,他的手心裡攥着一枚小小的玉符,符上雕着一隻白虎,樣狀栩栩如生。
她俯下身子,吻了吻他冰冷的額頭,一滴珠淚蜿蜒滑落。
麟嘉三年白露,昭武皇帝劉聰崩於洛陽。
劉聰死後,其子劉粲被立爲太子,中皇后靳氏爲皇太后,朝政盡落入太傅靳準手中。靳準既重新掌權,即刻便封其弟靳明爲車騎將軍,其子靳康爲衛將軍,全盤接管了京都的兵權,不過短短半年,靳準誅殺濟南王劉驥、上洛王劉景、齊王劉勵、昌國公劉凱,自此,劉氏宗親人人惶恐,世人皆雲不過二十餘載,又現八王舊事。
三年後,靳準在洛陽焚燒劉氏一族宗廟,自立爲“漢天王”。
劉曜聞訊從長安起兵,自立爲帝,冊立皇后爲羊氏,改元光初。
東晉太興元年,清河公主攜白虎符南歸建鄴,東晉元帝極是歡喜,下旨表封清河公主爲清河長公主,公主南歸所攜不過四五個奴僕,元帝深以爲陋,又欽賜華宅府邸於公主。
公主攜來南歸的僕役中,有一小童狀貌可愛,時有宮中人見到,多竊竊私語,議論極似死去的愍帝。議論傳到宮中,晉元帝便命公主攜小童入宮,公主自是欣然應允。
在大殿之上,小童伶俐地向元帝叩頭,奶聲奶氣道:“裒兒見過翁翁。”
元帝細細瞧去,卻與公主笑道:“果然極似阿鄴。”
公主引袖拭淚,卻道:“若阿鄴活到今日,能親眼得見陛下收復山河、治理有方,心不知該如何歡喜。”
元帝默然良久,嘆道:“建鄴之名,可爲之避諱。”自此千載建鄴城就此易名建康。
元帝的寵妃鄭夫人雖有寵而無子,極喜愛公主身旁的小童裒兒,便央求元帝要過繼爲子。
元帝怫然不悅,斥責道:“公主年長無倚靠,此子可解她慰藉,你怎能奪愛。”
鄭夫人以扇掩面,低泣道:“臣妾不敢奪公主所愛,只是公主並無婚配,卻養子在身邊,豈不惹街談巷議,有損公主清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