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聰搖了搖頭:“洛陽易守難攻,本就不是易事。”他猶豫地住了口,轉頭卻瞧見纖羅正關切地望着自己,一雙黑白分明的星眸裡似是含着水一般,而一身薄綠腰裙如碧似翠,襯着水色銀鼠的比甲,瞧起來竟有幾分熟悉。
纖羅見他打量自己,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有些侷促地捏着衣角,心中卻忐忑不定,不知自己這一身衣裳換得可是對了,她今夜本就精心打扮過,此時從燈下看去,只覺她薄施粉黛的芙面上光華流轉,竟如一顆明珠一樣熠熠生輝。她少有這樣嬌羞的模樣,平素裡更是從未穿過這樣的漢人女子的衣裳,此時心裡如小鹿亂竄,胸口噗噗地跳個不停。
劉聰呆望了她半日,忽然用力將她摟在懷中。纖羅微微一怔,心中又是驚慌更有幾分期待,她心裡思忖只一瞬,便欲拒還迎地伸出藕臂攬住他的脖頸。劉聰埋首聞到她衣襟上染着淡淡的素香,心中忽然一動,伸臂將她攬入懷中。他鮮有對她這樣的親近,纖羅簡宣不敢置信一般,有些僵硬地將頭埋在他胸前,心中只覺溫柔甜蜜。
漢軍撤退的消息傳到洛陽,晉廷上下都舒了一口氣。最爲心滿意足的尚屬司徒王衍,他洋洋自得地表彰了自己居中調度的功勞,卻將東海王出征的功勞都幾乎抹盡。東海王司馬越自是極爲不悅,但礙於王衍身爲國丈,倒也並不敢去爭奪,只上表說願意守在項城。
誰知今上問明事端,卻令使節捧了天子佩劍賜給東海王,好言撫慰了一番,又駁回了王衍晉爵的奏承。
朝堂之上如沸如騰之時,後宮之中卻平靜得如一潭死水一樣。阿琇所在的永巷更是與外界隔絕不通音訊,巷內皆用銅漿鑄地,一棵草木也不栽,何等的單調蕭瑟。她每日裡望着窗外飛雪茫茫,一絲生機也無。這日忽然無意向窗外眺去,卻見宮牆的縫隙裡迸出了一點新綠,雖然只是小小的一顆綠芽,卻嫩得彷彿可以掐出水來,那是滿目蕭條中唯一的一點活着的顏色。阿琇的雙眸中頓時有了光彩,她湊近窗前,細細地看那株小芽,捨不得移開目光。
忽然一隻堇色的繡鞋恰好踩在那嫩芽上,阿琇一驚之下擡頭望去,只見那人一襲月白繡花湘水裙外罩着一件墨金色的鶴氅,瞧起來端然有一股華貴的風儀,卻是闊別日久的獻容。
獻容見阿琇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只是一轉,旋又轉到她的足下,便向腳下看了一眼,隨即發現阿琇注目的焦點是什麼。她輕輕挪開腳步,隔窗淡笑道:“一別多日,公主近來可好?”
阿琇靜默良久,輕聲道:“金碧棟樑與永巷冷宮,原也沒什麼好壞之分。”
獻容心中一觸,點頭道:“不錯。”她見阿琇的目光始終聚在那一點新綠上,心中倒是微微詫異,望着她道:“公主如今倒這樣憐花惜草。”
阿琇卻並不接話。
獻容自覺無趣,又找話題道:“公主可知道,今日皇帝已經改年號永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