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熾走進司馬穎的書房,卻見房中置辦好了一桌酒菜,他笑着看了一眼東首的案臺上擱了一副對聯,上面寫着“枯桑知天風,海水曉天寒”。司馬熾微微一怔,道:“十六哥好雅興,這是蔡邕的詩。”
司馬穎淡笑道:“蔡邕的詩平和中正,頗有他的琴音相通,很得平靜天然的妙處。”
司馬熾凝神細思了一瞬,已是心中暢快許多,便在桌旁從下,笑道:“與十六歌相談,何等暢快。”
司馬穎替他布了菜,又將每樣都嚐了一口。司馬熾心知他是爲了消除自己的疑心,便也都樣樣嚐了。
兄弟二人在書房內密談良久,直到深夜司馬穎方纔把司馬熾送出了府邸。他一直目送着司馬熾的馬車遠去,方纔回身準備回屋,誰知一回頭卻瞧見阿琇站在門旁。
司馬穎微微訝異:“阿琇,你怎麼來了?”
“十六叔,”阿琇微微一咬脣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司馬穎被她說中心事,倒是一怔,他確實是覺得此間洛陽諸事已了,並不想在這裡久待,有了想回鄴城的念頭,適才與司馬熾相談,其實就是說的此事。
阿琇見他不語,心知自己所料不錯,她便喜起勇氣道:“十六叔,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做皇帝?”
司馬穎面色一沉:“你怎麼想到這個?”
阿琇退後一步,輕聲道:“我只是想,父皇不理國事,纔會導致如今這樣混戰的局面。二十五叔這樣年輕文弱,將來未必能夠做個好皇帝。若十六叔能夠做皇帝,對大晉而言纔是最好的。”
司馬穎面色減緩,嘆了口氣道:“孩子話,皇儲是國本,哪裡能夠輕言廢立。”
阿琇擡起頭目也不瞬道:“可十六叔也是先帝所生,爲何不能一爭?”
空氣頓時膠着起來,司馬穎望着她,一言不發。阿琇只覺得脊背發涼,心裡毫無底氣。
“我若想當皇帝,早就可以一爭,”司馬穎忽然開口道,“但我既已經保奏立了二十五弟,就會盡心盡力地保扶他。現在大晉真正的希望是二十五弟,他雖然年輕,只要歷練幾年,終是可以擔當大用的。而我留在洛陽,並不能再做什麼。時間久了,人心思動,反而會生出新的事端來。”他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母妃去世前有遺訓,讓我不得攪入諸王的是非中。我如今這樣已是對不起我的母妃,如果再妄生念頭,恐怕日後無法在地下與母妃相見。”
阿琇爭道:“謝貴妃去世時,並未見到如今情勢。”
“我這一世,只願做賢王,不願爲君。”司馬穎搖了搖頭,望着阿琇露出笑意,“況且當皇帝有什麼好,日日被困在富麗高臺上,終日言不由心,又有什麼樂趣。”
“那十六叔要做什麼?”
“我只想等天下太平了,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做個富家翁,再也不要有這些事相煩就好。”司馬穎輕輕嘆了口氣。
阿琇有些失望地低下頭,輕輕踩着腳下的石子。
“阿琇,謝謝你。”司馬穎忽然開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