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統跺腳道:“齊王真糊塗,剛引了鮮卑人來禍害洛陽還不知醒悟。若真把匈奴人引來,天下就真要大亂了。”
獻容臉色白了一瞬,咬牙道:“誰說不是呢?”
阿琇猶自不信,追問道:“匈奴五部都督不是呼延貴嗎?劉淵被朝廷壓制多年,怎麼會突然自立?”
獻容瞥了阿琇一眼,輕聲道:“你還不知道吧,半個月關,呼延貴的獨女嫁給了劉淵的四子劉聰爲妻,朝廷派了使臣去賀喜。結果在婚宴那日,呼延貴忽然暴斃。呼延家族和劉家在匈奴五部中勢力極大,一進羣情激憤。更有人說是朝廷的使臣在酒中投毒,於是當場便把那使臣亂斬殺。朝廷爲了壓制此事,安撫匈奴各部,便讓劉淵接了匈奴五部大都督之位。誰知剛剛安生了半個月,劉淵就造反了。”
“真是齊王派去的使臣投毒嗎?”曹統追問道。他卻一轉頭看到阿琇緊咬雙脣,身子搖搖晃晃,已是站立不穩,而雙目中都含了淚,更是悽然無比。
獻容自是看到了阿琇的神情,也只能假作不知,說道:“齊王巴結匈奴諸部還來不及,怎麼會去使人投毒。”她有些猶豫地看了阿琇一眼,含含糊糊道:“倒是那使臣原本是吳王的門客,而那杯酒據說就是使臣敬給新郎官的,當時新郎官醉得不省人事,呼延貴心疼女婿,就代替他飲了。”
阿琇瞬時如遭雷擊,口中輕道:“阿鄴,難道是阿鄴……”
獻容拍了拍她的肩,她自是對阿琇和劉聰的事都瞭然的,心裡也很憤恨劉聰的薄倖無情,而司馬鄴心中的憤怒更是可想而知,若他做出這種事來,也屬正常。於是獻容此時便勸慰道:“你別想太多了。再說齊王也沒將吳王怎麼樣,只是下令讓他不得出府一步。倒是你也看開些,蠻夷之人何等涼薄無情,是他負你在先,你又何必爲他着想?”
阿琇衝出大殿,站在寒冷的山風中,忽然覺得滿身的煩熱都被風吹得透了。此時山野寬闊無邊,夜幕低垂,漫天星子燦然籠罩四野,夜風在耳畔流轉。
不遠處的洛陽城依然是星火點點,此情此景,何等相熟。
彷彿只是不解放前的那個深夜,在這夜裡的邙山上,有人與自己結誓相知。
她一直在尋找,那晚那兩個人並肩的那塊大石。不過數月的工夫,這裡的一切都變了。而怎麼找也找不到那塊大石頭。不知道是因爲夜色太深,還是因爲這裡的一切也都變了。
沿着彎曲的山道她一直向山下走去,到處都是荊棘,劃破了她單薄的衣袖,風裹挾着水霧吹到她的面上,淡淡的,帶着幾分腥氣。她前幾了幾步,終於目光一閃,找到了那塊大石頭。
星光下的山石上長出了鬱郁的青苔,一層層茂密地疊起,不再是那時光般般的荒涼。她爬上了那塊巨大的岩石,閉起雙目。夜靜時,該能聽到林中鳥兒輕啼,一切恍如昨日。可爲什麼結誓的那個人,說過的那些話,卻再也不會回來。
她忽然覺得喉頭一苦,低下頭去,輕輕以帕拭脣角,卻只見帕子上殷紅斑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