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先回道觀。”老五連聲附和。
“家貧知孝子,國亂顯忠臣,莫問,你還是留下吧,晉國需要你。”張洞之做着最後的努力。
“我並非不想做那忠臣孝子,實話說與你吧,我先前開罪了東海龍族,若是留在晉國會爲晉國招災惹禍。”莫問搖頭說道,將尺木交予南海對於東海來說是奇恥大辱,若是東海龍族尋到機會一定會出手報復,他此時的修爲頂多自保,若是統兵根本無法兼顧和保護部下將士。
三人說話之間,幾匹快馬自東方街道快速馳來,馬上是幾個內侍宦官,見到莫問,幾個內侍面露喜色,策馬到得近前,翻身下來展開手中黃絹,“天樞子接旨。”
莫問很是厭惡此人趾高氣揚的語氣,聞言瞥了那些閹人一眼,轉而衝張洞之擡了擡手,“張兄,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聽了聖旨再走也不遲。”張洞之指着那些被晾在一旁的內侍衝莫問說道。
“何事。”莫問轉頭衝那內侍問道。
“太后請真人入宮敘話。”傳旨內侍急忙合上黃絹,改爲直述。
“貧道有要事在身,即刻就要啓程,請轉告太后,將天寧庵的宮女盡數釋放,以免再惹天怒。”莫問言罷衝老五招了招手,二人離開將軍府向西行去。
出得建康城,老五變身巨蝠,載了莫問凌空西飛。
中午時分,二人回返道觀,莫問單獨喊來了慕青,詢問她是否同意老五納妾,慕青自然無有不允,莫問隨後又喊來了趙櫻英,隨**代了幾句,以示對她的重視。
“選時不如撞日,今晚就辦了喜事。”莫問拍板。
道觀不缺錢,有錢做什麼都快,當晚老五就迎娶了趙櫻英,拜過老爺,拜過丈夫,拜過正室,趙櫻英終於有了名分。
“老爺,你就在道觀裡閉關吧,我們還能伺候你。”老五幫莫問收拾着換洗的衣物。
“無名山離此不遠,若是有事,你可去尋我。”莫問搖頭說道,他之所以急切的幫老五辦理婚事,爲的就是早日脫身閉關,閉關最好的地方就是阿九之前居住的無名山。
老五知道勸說無用,便不再多說,幫莫問收拾了衣物,送莫問出門。
“道觀後院的那些草木當細心照料,若是結了果子,你可與家人分食,雖不能長生不死,卻也得個延年益壽。”莫問交代道,當年敖烵所贈的靈物種子他留了一些在道觀裡,此時已經有一些已經長成結果。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老爺,你這次要閉關多久。”
“不好說,一天是它,一年是它,十年也是它。”莫問搖頭說道。
“可千萬別十年,十年以後你就老了。”老五皺眉咧嘴。
“回去吧,莫讓新人久等。”莫問衝老五擺了擺手。
“我送你去無名山。”老五擡手去扯袍子。
“回去。”莫問擡高了語調。
老五聞言不敢再拗,只能站在道觀門口目送莫問西去。
三更時分,莫問到得無名山,看到阿九曾經住過的那處草廬,他感覺很是溫馨,雖然阿九已經不在此處,妻子曾經住過的房屋還是令他感覺溫馨親切。
由於無人居住修葺,草廬多有破漏,莫問簡單打掃了灰塵,自東屋閉目小憩,他喜歡這裡的氣息,也喜歡這種安靜的環境,寧靜方得致遠,他需要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將諸多瑣事理順。
冥司婕妤是地府的差事,天仙就是天仙,阿九在地府的地位很高,擔了這一差事雖然不得自由,卻也無需受苦,不過要想與阿九聚首就必須超過綵衣道姑,證那大羅金仙之位,要想證大羅金仙則必須平息天災。
所謂天災,本質就是處理好與佛教的關係,此事並非殺盡天下光頭就能萬事大吉,正確的處置方法是彌補自身的不足,故此內丹修行法門必須推研廣散。
至於東海和南海的恩怨,他管不了也無心去管,一來修爲不足,二來真正的金龍蟄伏於代國。
由於東海之行分了心神,此時雖然心靜,雪山之上的微妙狀態已然不復存在,閉目良久,莫問始終不得靈感,便躺臥休息,沒有強行思考。
次日,仍然尋不到自何處下手,他仍未焦急,自屋外取了一些草藥,以房中殘留的甕鼎熔鍊療傷丹藥。
數日過後,煉丹失敗,這種很容易成丹的丹藥都出現了差池令莫問認識到自己並沒有真正靜下心,在內心深處始終有一件他忽視了的事情在悄然影響他。
發現了問題,莫問便開始尋找問題的根源,是沒有將狻猊內丹送還萬壽山而心神不寧,不是,狻猊內丹那早晚要還,卻也不急於一時。
是思念阿九導致了心神不寧,也不是,平心而論阿九的飛昇卸下了他肩頭的包袱。
是受辱於敖術沒有前往報復而導致了心神不寧,也不是,敖術雖然打傷了他,他卻並不記恨敖術,因爲敖術只是爲了尋回東海的尺木。
難道是因爲南海不講道義而記恨南海,不是,不是,肯定不是,他不恨南海龍族,先前之事是自己一意孤行,南海龍族不講道義,以後不與他們打交道也就是了,談不上怨恨。
亦或許是離開了雪山之巔,元神不得徹底釋放,由此導致了悟性的降低,這種可能性很大,但是凡事都有原因,他當年之所以留在雪山山頂是因爲阿九在那裡,此時阿九已經不在雪山了,他就算是回到雪山,也尋不到當年的那種感覺。
苦思數日,莫問心結始終難以打開,心結打不開,哪怕周圍再安靜,心中的靜也是一種由外而內的靜,無法徹底進入那種微妙的狀態。
不知不覺,莫問自山中待了十餘日,隨着時間的推移,心境不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變的很是慌亂,而問題的根源卻一直沒有找到。
苦思無果,莫問換了一種方式,靜靜躺臥,捫心自問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結果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想做,阿九得到了很好的結果,也令他喪失了爲之努力的動力,與阿九相聚是他奮鬥的動力,但是這個動力遠不如當年爲了救阿九性命時的那種焦急更能令他奮起。
人最怕喪失動力,他此時恰恰陷入了這一危險的局面,他的心境越來越平,平的很是死寂。
半個月之後,莫問迫切的想要出山,至於出門之後幹什麼他並沒有具體的打算,只是不想留在山裡,心神不寧留在山裡也沒用。
莫問想出山卻並不想回上清觀,老五有了妻妾兒女,不能凡事都拖上他,最主要的是老五也無法排解他內心深處的苦悶,他自己都不知道苦悶從何而來,老五自然更不知道。
爲什麼要出山,莫問說不清楚,一直以來他都活的很是清醒,極少有迷茫的時候,此時他是真的迷茫了,這種迷茫不是對未來的不確定,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走,而是一種與世人脫節的孤獨,雖然修爲不敵龍族,凡間卻也難有敵手,地位遠遠高於他人,所到之處受到的都是禮遇和恭敬,這種被人敬畏的感覺萬人如一,枯燥乏陳。
又過了半個月,莫問體內靈氣徹底盈滿,留下一張定位符咒於木牀,以便於老五有事尋來的時候可以找到他,隨後帶了包裹凌空出山。
見到山外農人的瞬間,莫問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困擾自己的根源是什麼了,見到這些不相干的人,他心中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他年紀不到,在沒有了時間限制的情況下,無法避世苦修,最主要的是此時正值漢人和胡人大肆爭鬥的時候,他很想親眼目睹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會發現什麼樣的事情,世人又會有怎樣的表現。
出山之後,莫問直奔太乙山。
當年爲了尋找地乳,他曾經去過太乙山,在那醜陋的瓊瑤尼姑手裡得到了仙人淚,除了仙人淚,他還收了個弟子。
當日傍晚,莫問到得太乙山,繞到後山之後找到了那幾間破舊的房舍,到得前進唱了聲福生無量天尊卻並沒有得到迴應,拉開房門,發現房中無人。
就在莫問探身打量房中事物之時身後傳來了說話聲,“道長,你有什麼事。”
莫問聞聲轉身,只見一個身着破舊道袍的道童提了一隻木桶自東北小徑向房舍走來,雖然時隔四年孩童已然長成了半大少年,他仍然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小道童就是他當年所收的弟子。
“無名,你可還記得我。”莫問衝無名笑道。
“你是小師父。”無名說的並不肯定,莫問當年過來的時候他不過八歲,很多事情雖然有印象卻記不真切。
莫問聞言點頭微笑。
“你師父呢。”莫問點頭之後微笑發問。
“師父兩年前砍柴摔斷了腿,沒過多久就去世了。”無名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小師父,快進屋。”
“福生無量天尊。”莫問唱唸了一聲道號,提了水桶邁步進屋。
房中的佈置很是簡陋,較之四年前初來的時候還要簡陋,簡陋歸簡陋,卻並不髒亂。
“這兩年中何人照顧你的起居。”莫問指着牀邊的一個針線笸籮衝無名問道。
“衣服是我自己連的,米是前山的道長幫我買的,他們要我去他們道觀掛單,我沒去。”無名低頭說道。
“你孤身一人,爲何不去。”莫問問道。
“師父讓我在這裡等你,他說你一定會回來接我……”
明天開第六卷,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