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燕飛啊,你今天怎麼出來了?身體都好了麼?”這時一個人突然救我出了困境,好像是水果攤子的果媽。
我忙朝着那方向點頭微笑好擺脫自己一臉的不自然:“恩,好多了,出來走走,謝謝你們關心了。”
“那就好,多久沒見你了都。”另一個聲音搭了一句,好像是賣魚的餘叔。
我仍舊笑着,心裡收下這些一直照看着我長大的村人的關心。
韓三笑道:“今兒個照個臉了,都夾道歡迎不做生意了啊?那啥,客氣的水果跟魚啥的,呆會分開放,免得有腥味——咱趕着吃飯喂肚子呢,呆會有空了再聊。”
我小聲道:“誰讓你向他們討東西了?尤其是借我的名義?!”
韓三笑道:“不拿白不拿嘛,反正他們也不缺這點小錢——哎,小心臺階呀飛姐。”
我真恨死他老叫我飛姐把我叫老了,一進了舉杯樓,瞬間臉就暖洋洋的,飄着粥香味,四面八方好多聲音跟我打招呼,嗡嗡聲讓我覺得很不適應,只能隨意點頭算是迴應了。
韓三笑笑道:“趕得巧,看來這頓飯有人出銀子了——”邊拉着我往某個方向走,“宋大姑娘今天領了銀子,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來。好久沒吃頓好的了,只管記在她賬就就行。”
我問道:“還約了宋令箭呢?”
韓三笑神神秘秘小聲道:“小哥我就是挑這時間來堵她的,驢說今早她來要結秋獵的錢,我擔心她錢袋太小壓不下那麼多銀子,來幫她分擔一下。”
我使勁掐他。
“哎喲,哎喲——”
說話間已經到了位子,小驢的聲音溫和中帶着喜悅:“小燕老闆也出門了,今天多送幾個小燕老闆愛吃的小菜,記掌櫃的賬上。”說完都沒問我們要些什麼就走了。
我真的忍不住伸手打了韓三笑一拳:“我說呢,這傢伙這麼好,大清早的就來接我出來吃飯,原來呀,是早知道宋令箭今天收獵你來蹭飯,現在又想蹭着我的臉面來討便宜。”
韓三笑噓聲道:“不要說得這麼大聲嘛,給點面子。”
很快的,小驢已經開始來上菜,聽聲音,好像擺了三碗,我們都還沒點呢,他怎麼就這麼快給我們上菜了?
韓三笑奇怪道:“你倒是速度快,莫非這是昨天吃剩下的?這麼快就下好了?”
小驢慢悠悠道:“宋姑娘來時就吩咐好了的。這蝦蛟是掌櫃多送的,你們慢吃。”
“宋令箭呢?不是說她來收賬呢,怎麼也不等等我們來?”
“她走開了,不過既然點了三碗,應該呆會就來了。”小驢急着要去招呼其他客人。
韓三笑不讓小驢走,可能拉着他衣角了,追問着:“昨天那六間房,是不是已經住客了?”
我一歪頭,六間房?哪來的客人這麼多,一下能住六間房?什麼時候我們村變得這麼熱鬧,往年幾年都不來個生人,這一年接踵而至似乎就沒停過。
小驢奇怪道:“昨天夜裡來的人,你看見了?”
韓三笑道:“那當然,人還挺多的,六間房夠麼?”
“應該是夠了,隨從三人一間,女侍兩人一間,沒說要多加。”
“他們是打哪來的?以前有來過麼?”韓三笑八卦的天性畢露無疑。
“沒有見過。不過我看他們行李中有貼喜事的,我看行李挺多,像是大戶人家,可能是爲了鄭員外家的喜事來的吧?”
“現在呢?有什麼動靜沒?”
“昨天來得晚,沒見誰起來過——對了飛姐,昨天你問我的事——”小驢提起又沒再繼續說。
鄭珠寶的去向?
我覺得有點有不好意思,宋令箭跟韓三笑兩個人乾的好事兒,只好硬着頭皮問道:“鄭小姐是回去了麼?”
“啊……恩,是的。”小驢的語調有點微妙。
我點點頭,有了去向我也放心很多,道:“有心了,你忙去吧。”
小驢應聲就走了,我轉頭問韓三笑道,“有什麼新鮮事好跟我說說的沒?”
韓三笑馬上疵開牙,語調一下變了:“我跟你說,昨天夜裡,我看到一行人摸着夜路就進鎮了,全都穿着黑漆漆的衣服,擡着個裹了白布的轎子,那麼一行十來個人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像是這麼飄着來的,他們這麼飄着飄着,突然間停了下來!”
我猛地抓住他:“你好好說話,別嚇我!”
“我沒嚇你啊,事實嘛,他們突然停下來,問路啊。”
我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
“沒想到吧,路沒問成,倒是鬧起了動靜。原來他們想問路的人是個醉漢,那醉漢也不知道着了什麼邪,鬼哭狼嚎地叫起來——”
我打住他道:“難怪,昨天夜裡我隱約聽到哪裡有人大哭大叫,原來不是做夢,是真的啊?”
“反正就是把這行人也嚇了一道,以爲是什麼瘋子,自然也驚動了那轎子裡的人。那轎裡頭坐了個貴夫人,那夫人說——這麼巧,早啊?”
我奇怪道:“什麼?那夫人認識醉漢,大晚上的還跟他說早啊?倒是新鮮——”
韓三笑站了起來,按了下我的腦袋道:“新鮮你個頭。我在跟別人打招呼。”
“啊?”我摸着差點被他弄亂的頭髮。
“我沒有認錯人吧,昨天謝謝小哥幫忙了。”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在我們身邊響起。可能周邊太過吵雜,我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舉手之勞,夫人客氣了。”韓三笑假惺惺的要命,要是稍微熟一點,他肯定已經訛到一頓飯了。
“在吃早飯呢——我這兒有些家鄉帶來的小點,冰鎮着帶來,託廚房蒸了些,沒失什麼味份,兩位不嫌棄的話就嘗一嘗。”
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糯米桂花的味道:“哇,好香哦。”
我感覺到期間有種奇怪的停頓,可能是這夫人才發現我眼睛裹着布紗,一時接不上話來。
韓三笑道:“這位是我朋友,前幾天眼睛得了沙眼,怕嚇着人,就圍起來了。不是瞎子,夫人不要有什麼負擔。”
“哦,哦,那就好,就好。”這夫人有些尷尬道。
“夫人,問到了,就在西頭,大概三四里路的樣子。現在還早,先吃點東西再去吧,我怕您餓着,呆會兒沒走到,人先暈了,娘要怪我的。”一個聲音清脆的少女走了過來。
夫人道:“昨天到得太晚,我放了他們一天閒,估計這會兒還都睡着。我們先去吧,帶幾個糕點邊走邊吃也一樣的。”
少女咯咯笑了,像只空谷出俏的百靈鳥:“夫人可真是等不急見少爺了呀,好好好,那我包幾個點心咱們就去。”
夫人轉身我們道:“不打擾兩位用餐了。”
我輕聲道:“這夫人可真溫柔,真想看看她長什麼樣子,肯定也是個溫柔可親的人。”
韓三笑語音混沌道:“不僅溫柔,年輕時肯定也是個美人呢。糯米糕真好吃,哎,只剩一個人,你快吃了,我把盤子撤了,神不知宋令箭不覺,剛剛好。”
“剛你個豬頭三。宋令箭來了——”
話剛說完,邊上有人拉了椅子坐下,宋令箭真的來了。
我笑道:“怎麼點了東西又走開了?幹嘛去了?”
宋令箭道:“沒幹嘛——門口有熱鬧瞧,你們轉性了居然不去看?”
“什麼熱鬧?”我跟韓三笑異口同聲。
宋令箭翻出杯子倒了熱茶,糯米香味離我遠了:“看來不是轉性,是還不知道。”
一聽有八卦,韓三笑立馬拉起我就往外面跑,我真恨自己現在還瞎着。
“咦,就是剛纔那夫人跟丫頭,和上官禮在說話呢。”韓三笑很盡責地跟我解說着。
“他們認識呀?”
“快快,咱們湊近去八一八。”這方面韓三笑跟我真的合拍,已經帶着我向他們靠近了。
“我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最好,省得夫人飯都等不及吃就要去看你。”那丫頭高興起來聲音都高了好幾個調。
“找我?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柔叔的書信到得這麼快麼?”上官禮奇怪道。
“不是少爺自己說得麼,在此巡政,剛巧與黃老爺祖籍是同一個地方,還好還好,趕在少爺換巡之前趕到,不然又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見着您了——哎,都光是我搶話說了,夫人日夜念着少爺,這會兒見到了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丫頭笑道。
夫人輕柔地叫了聲:“衍兒……”
衍兒?不是上官禮嗎?
上官禮輕笑道:“我就說……我是上官禮,二少爺拉!”說到後面,他落了重音,丫頭輕叫了一句,應該是被揍了。
“二少爺?!怎麼會是二少爺?!”丫頭驚得聲調更高了。
“怎能不是我,說來也巧,這番剛好在杭州遇見柔叔,我對他這傳說中的祖籍也頗爲好奇,就結伴南下了。這個柔叔,請了您來,卻沒跟我提過一聲。”
夫人道:“若是提過一聲,還能在這裡見到你麼?”
上官禮卻是要故意避開這悲緒似的,輕鬆調笑那丫頭:“你這雀丫頭,長高不少嘛,就是這吱吱喳喳的聲音一點沒變,你的玄武哥呢,他不是一直長在你身後麼,怎麼挪了啊?”
雀丫頭咯咯笑:“玄武哥又不是樹,纔不會長在我身後。他們昨天趕了夜路,這會兒都還在休息呢。夫人心急得狠,起了個大早要去看你——不不,是去看三少爺,誰想到剛出來就撿到了二少爺。”
“啊——”上官禮的這聲啊帶了個轉音,顯得特別跳脫輕鬆,道,“衙院那路好找,出了主街一直往西,就一條路。我早上約了柔叔要去參觀他的祖宅,可不能失了約。你們見面屆時肯定又要悲傷春秋一把,我可就不瞎湊這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