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家是G市屈指可數的實業家族之一,長樂集團的資產以千億計數,天辰動漫對於漫畫網來說是行業巨頭,對謝嘉樹來說不過是個玩具。他頂着個頭銜,理直氣壯的待在漫畫網,正事是絕對不幹的,閒逛逛混混日子。到了下班的時候,在門口擺好POSE帥氣的打個響指:大家既然這麼喜歡本少爺,今晚本少爺請客,吃喝玩樂去!

辦公室裡一片歡騰,謝嘉樹風騷的踏過萬千歡呼走到子時面前,“一起吧,小熊?”

子時當然不想去,指了指馮一一,撒謊說:“我們已經約好了一起逛街。”

謝嘉樹朝他的二十四小時助理勾勾手指:“那個破折號,你不許去逛街,你要去和我們一起玩!”

馮一一的膽量就算再乘以十倍也不夠她反抗謝魔王的,當即毫無懸念的拋棄了子時。子時還來不及想另一個藉口,被謝嘉樹隔着桌子一把拖了出來。

衆人歡呼雀躍的簇擁着出門,恰好這時盛承光從外面回來了,迎面撞見子時被謝嘉樹擁着,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說的把人扯了過來。

謝嘉樹不敢和他明搶,起鬨說:“承光哥,我們聚餐,一起吧!”

羣衆毫無節操的衆聲附和:“老闆一起吧!一起吧一起吧!”

盛承光揚了揚手裡的文件,問他們:“我們加班,你們要一起嗎?”

他說“我們”,手裡拽着子時,衆人眼明心亮,頓時默契的合力化作一股浪潮,捲走了戀戀不捨的謝嘉樹……

潮去潮落。辦公室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盛承光鬆開了圈着子時手腕的手指。

“餓不餓?叫個外賣上來吃?”他頭也不回的往辦公室走去,“把你這幾天做的東西都拿進來給我看。”

子時目前主要在做的是人物設定。她第一次參加劇本改編,完全摸不着頭腦,雖然態度認真又肯努力,進度依然很慢,盛承光一目十行,五分鐘就將她磨了很久才定下的人物設定看完了。

“長頸鹿太太這個角色很討喜,可是爲什麼長頸鹿太太的兒子是一頭馬鹿?”盛承光費解的問她,“是有什麼特別寓意嗎?”

子時有些不好意思,“當初沒有好好設定就開始畫了——我要改嗎?”

盛承光翻過一頁,擡頭時對她勾了勾嘴角,“我以爲你們畫畫的都把筆下人物看成自己的孩子,不會願意改動。”

“……沒關係的。”子時誠懇的說,“我可以改。”

“不改了吧,這個角色也挺好的。既然設定是保護熊小姐的角色,長頸鹿的話沒有馬鹿這麼有攻擊性——不過,一隻熊爲什麼需要一頭鹿去保護她?”盛承光說着自己都笑了起來,“漫畫果然是天馬行空自由自在的世界。”

子時畫畫漫無邊際,全憑想象,從來也沒有想過其中邏輯,此時被他一問,她分外心虛,幾乎要懷疑自己的實力了。可他這時卻說:“的確是個好看的故事,有溫情有勵志。我正式加入你的粉絲陣營,子時大大。”

盛承光的話逗得子時笑起來,他接着與她討論了剩下的人物設定,修改了其中的一些,又將狐狸和斑馬合併爲一個角色,設定爲森林中與熊小姐搗亂的一股惡勢力……盛承光對漫畫這行其實算是門外漢,但是他提出的建議卻都中肯而獨到,子時聽得認真,頗爲崇拜的看着他說:“你很厲害。”

盛承光的目光從手中資料裡擡起,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子時頓時覺得自己狗腿了,轉移話題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指哪方面?”他交握着雙手坐在那裡,笑笑的說,“工作方面的話——讀者都很好奇你的樣子,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出席一些宣傳活動。”

子時一聽就搖頭,“不行……只有這個不可以。”

“漂亮的小姑娘不願意被人看到,真奇怪。”盛承光也沒多說。將桌上文件整理整齊,他擡起頭,目光裡的若有所思令子時心裡一突,有些歉疚,也有害怕。

“工作談完了,談其他方面吧——我餓了。”盛承光神情一轉,輕鬆笑道。

子時連忙站起來,“要不要我打電話叫外賣?你想吃什麼?”

“你這種隨隨便便捐個一萬塊錢愛心的大小姐,我怎麼敢給你吃外賣?”盛承光的語氣似乎是調笑,“跟我走吧!”

盛承光帶着子時去了一家開在弄堂裡的店。

那家店門口沒有招牌,從外面看起來就是一家普通民居。穿過停着輛舊自行車的走廊,裡頭還有一個小小院子,他們一進去,裡頭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着家常的毛衣和長裙,乾乾淨淨的令人望之便覺親切。她見了盛承光笑眯眯的柔聲說:“來啦?”

盛承光的語氣很熟稔,彷彿子侄一般:“陳阿姨,幫我做兩個飯,我要帶走。”

陳阿姨點點頭,看了正四處好奇打量子時一眼,對盛承光一笑,轉身進去了。

這時剛剛暗下來的夜已經有些涼,盛承光走到廊下倒了杯茶,見子時還站在院子裡,向她招招手,“站那兒幹嘛?過來。”

子時過去,他給了她一杯溫茶。沒有茶葉的撲鼻香氣,是淡淡的茶葉水味道,卻因爲淡而不香,不用鄭重其事的品,反而喝起來格外舒暢。

盛承光喝了一口,愜意的眯了眯眼睛。“餓不餓?”他問。

子時正捧着茶小口的啜,聞言老實的點頭。

盛承光伸手在她額頭推了一下,輕輕的:“呆樣兒!”

他剛喝過茶,脣上一片光澤,夜色初濃,夜燈微光,草木香氣令人恍惚以爲是初夏時分,子時看了那脣一眼,心頭酥麻麻的發燙,連忙低頭喝茶。

她腦袋一空,一口氣將茶徹底喝乾了,然後更呆了……忽然手上一動,是他將空了的茶盞拿去了,又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裡。

耳邊聽到他輕笑的聲音,子時不敢轉頭看,耳朵的邊邊滾燙滾燙的。

這夜色黑暗的廊下,每一分鐘都像是要天長地久。

盛承光不說話,子時更一聲都不吭。過了一會兒,陳阿姨拎了個藍色布袋子過來,笑吟吟的交到盛承光手裡,盛承光一手接了,一手牽了子時,“走了。”

盛承光開着一輛六成新的奔馳,子時猜想有可能是之前家裡留下來的。他帶着飯和子時,開車去了G市著名的夜闌江邊。

江邊的白玉蘭花路燈十步一盞,對岸的燈火有如隔世,江面上有夜船緩緩駛過,碎了一江的瑟瑟燈光。

這個時節江上的風已吹得人發寒,盛承光沒有叫下車,降下了一點車窗吹新鮮的夜風,他伸長手從後座上把飯拎了過來。

那個不顯眼的藍色布袋子裡面有層銀色的保溫膜,兩個飯拿出來的時候熱的甚至有些燙口。

沒有給筷子,錫紙裡面包着兩隻甜白瓷勺子,子時遞給他一隻,恰好他也打開一盒飯遞過來,兩人默契的一換。

兩盒都是一樣的,宮保雞丁蓋澆飯,放了兩種小菜在邊上,酸酸的微微有點辣,拌在蓋澆飯裡,味道驚爲天人。

這一晚,深秋的江風漁火中熱氣騰騰的蓋澆飯,子時後來的一輩子都沒能忘記。

當下她吃得心滿意足,簡直像那種剛吃了鮮美魚罐頭的小貓,眯着眼睛只差就地一滾了。盛承光在旁看得不覺發笑,問她:“好吃嗎?”

子時回答的心滿意足的:“好吃的!”

“大小姐平時錦衣玉食,偶爾吃一口家常便飯,很不錯吧?”他說着擰開一瓶水遞給她。

他似乎沒有胃口,令子時那麼驚豔的蓋澆飯,他那碗幾乎沒有動,被他隨手擱在紙巾盒旁邊。

子時輕聲道謝,接過來喝了一小口,默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是大小姐。”

“放心,我不會綁架你要贖金的。”盛承光開玩笑似得說。

他的笑容那樣涼薄,令子時的心揪得慌,話脫口而出:“你要多少錢?”

盛承光一愣,似乎很意外:“你說什麼?”

子時硬着頭皮問清楚:“你……需要多少錢,就可以不用這麼辛苦了?”

年輕的女孩子看不懂男人眼裡的一閃而沒的情緒,只覺得有些害怕、心跳很快,但又已經不容許她當做什麼都沒說過,她結結巴巴的解釋:“你別誤會,我是借給你的……你以後很好很好的時候……再還給我……”

這個如深秋晴空一般的人,應該從容不迫的做着他擅長並且喜歡的事情,而不是眼下這樣。子時見過的人不多,盛承光是她見過最強大、最特別的人,她甚至覺得他不應該屬於這裡、不應該是她能接觸到的。

她希望這個人過得好。

盛承光轉過臉來,江面承載的光印在了他眼底,絢爛如光明,子夜從車中暗處看去,心魂俱舍。

“你給我?”他重複了一遍,聲音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忍不住要發笑:“你要給我錢?”

他說完真的笑了起來,扭過臉去點了一支菸,降下的車窗外風一吹,新鮮熱辣的菸草氣息撲在子時臉上,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盛承光轉頭看她被嗆的微微皺眉的樣子,忽然笑了,眼中情緒燃的更加明亮,他傾身,在江風中偏過臉去吻住了少女柔軟的脣。

子時眼前一黑,更加新鮮熱辣的菸草氣息直入肺腑,脣被咬了一下,她下意識的驚歎一聲“啊”,粗而麻的觸感便入侵了進來,她的舌頭被重重吮住了。

一個完全侵略意味的吻。

“你拿錢砸我?”盛承光吮着她的脣,低低的說,“你想做什麼呢?包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