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催促我們儘快行動,我們預感到偉大的勝利即將來臨,但是,我們還必須進行最後的戰鬥,還必須再努一把力,才能迎來這偉大勝利的喜悅。
在大後方,總參謀部正在研究新的作戰計劃,爲慎重起見,總參謀部特請主要作戰方向上的各飛行集羣司令和各裝甲旅旅長以上的人員趕赴天津。
深夜,空軍總司令伍思想將軍給我打來電話,問我正在忙着什麼事情,近兩三天內準備幹些什麼,我向他報告過以後,他突然問道:“你願意跟我同機一起上總部去嗎?”
“這種好事情豈有不願意之理,長官。”
“那你就作爲我的戰鬥機顧問,隨我一同去好了。明天早晨我等着你。”
聯席會議預計要開好幾天,晚上回到下榻處以後,伍思想將軍一直同我談了大半夜,我們各自談了談自己,也都談了各自的家庭,我們兩個人有很多共同的熟人,我們一起回憶老戰友,也談論戰後的生活。
當我提到找還沒有見過我的小女兒時,話題也就自然轉到我能否回唐山老家去看一看的問題上來。
“一天能到家嗎?”
“坐班機也好,坐郵政飛機也好,或者把我塞在貨艙裡也行,無論如何也得趕到家。”
“你可以在家裡住上一晝夜,返回這裡來也需要一天,總共給你三天時間能行嗎?”
“行。”我心想,要是有飛機,幾個小時我就能打個來回,司令還是很照顧我的。
“那你就回去一趟好了。不過,你要注意,你可別讓我爲難哪。”
“是,長官!”
飛機起飛以後,太陽才從東方升起,當然,家裡的人誰也料不到我會突然回來。瑪雅麗不在家,她出去給我發信去了,母親懷裡抱着一個嬰兒,輕輕地拍着。
“這是誰的孩子?”我問道。
“這不就是你的小女兒嗎?”
我從母親懷裡把這熱乎乎的白裡透紅的嬌嫩的小東西接過來摟在胸脯上,我屏住呼吸,只聽得小女兒的小小心臟,正和我的心臟緊貼在一起砰砰地跳動。
爲了這幸福的時刻,即使被飛機顛簸一整天,甚至徒步跋山涉水,我也心甘情願。
瑪雅麗進得門來,停住了腳步——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只有兩天工夫,我是專程回來看看咱們的小女兒的。”我一邊說着,一邊抱着小女兒朝着瑪雅麗走過去。
此時,我看着馬雅麗和孩子,我也不敢相信,這窗外的城市真的就是唐山市,真的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故鄉。
遭受戰爭洗禮的城市,我見過的太多了,淪爲一片廢墟的城市,城市裡那些被戰火揭去屋頂的房子,那些被戰火燒焦的殘垣斷壁,使人產生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從空中看去,被摧毀的市區,竟活象一片陰森可怕的墳地。
在進攻烏拉爾決戰的戰役即將揭幕的時候,我從大後方趕到前線來,我搭乘郵政飛機從唐山機場起飛,又有機會從空中瞭望西伯利亞和中亞大戰戰場的遺蹟。
眼下就是的葉卡捷琳堡了,我可真不敢說這是一座城市,更不敢說這就是原來沙俄女皇的象徵,實際上,這裡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一大片雜亂不堪的瓦礫場而已。
我在想,人民花費了好幾個世紀的時間,好不容易纔建造起來這座城市,裝飾它,美化它,用文化、科學和建築藝術的瑰寶來充實它。可是,戰爭卻把這一切統統毀滅淨盡。難道我們不應當水遠記住這些嗎?
人民的反抗怒潮,是任何力量也阻擋不住的,對於妄圖奴役別國,剝奪別國自由,毀滅別國文化的敵人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了。
向烏拉爾山脈以西退卻的蘇軍,必將會象被困住的野獸一樣,拼命地進行抵抗,這些人害怕當地憤怒的人民,他們使多少城市淪爲集中營和監獄,他們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平民,他們無惡不作,如今,他們在無可避免的嚴懲面前,必將更加瘋狂。
一場大會戰即將開始。不過,勝敗己成定局,那些罪惡的人,那些實行焦土戰術的人,那些用駭人聽聞的勞改農場活活折磨死無辜羣衆的人,都必將受到嚴懲。
機場上擠滿了P-51改造的攻擊機,這裡,一切準備就緒,我必須立即趕到自己的位置去,我們戰鬥機部隊也面臨着艱鉅複雜的任務,蘇聯準備動用最新式的噴氣式戰鬥機了,我們如何去對付它呢?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
我朝着攻擊機大隊的大隊部走去,打算與集羣司令部通一次電話。
他們的大隊部設在一棟木板棚裡,飛行員也住在那裡,當我來到大隊部跟前時,只見一個士兵,大概是站崗的,把步槍放在一邊,正在臺階上拉手風琴,他拉得倒也很不錯。
這個士兵一擡頭,猛然見我來到身邊,就十分麻利地放下手風琴,順手抓起步槍,按照《條令》規範乾淨利索地給我敬了一個軍禮,他剛纔還在聚精會神地玩琴呢,眨眼之間就站得筆直,變成了一個嚴肅執勤的衛兵,這倒把我給逗笑了。
我走進木板棚,只見這裡也出現了同樣的怪事,這哪裡象個部隊的樣子呢,簡直成了音樂學院了,沒有一間屋子裡是沒有音樂聲的,甚至連值班軍官也低着頭在那裡聚精會神地吹口琴。
“怎麼,你們打算開音樂會嗎?”在值班軍官帶領我去見參謀長的路上,我問道。
“差不多吧。”值班軍官笑着說,“您不知道,我們這些小夥子在這個木板棚的頂間裡發現了一大堆樂器,那就讓他們消遣消遣也好嘛。”
“你說的也是。”我心裡明白,再過一兩天,不論是攻擊機部隊,還是戰鬥機部隊,就都將聽到爲一種完全不同的驚天動地的音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