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以後,當我讀到茹科寫的一部小說書《神勇的飛行員》時,我才知道盧博中校在犧牲前夜對這部小說的作者說過的話,那是一個忠厚的人面對戰友、面對祖國說的真心話呀!
他說:“把我們這些飛行員都描繪成神聖的偶像,那對我們的人民有什麼意義呢?你就如實地寫就是了,好讓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小學生讀了以後,都能夠想象得出:是啊,這可不是輕而易舉地就能做得到的呀,但是,只要全心全意地去幹,那就……”
盧博中校的確是一個心地純潔、剛毅勇敢的好弟兄,我先把話提到前頭來說吧,他,如果不是飛機送掉了他的性命的話……可是,他犧牲了,而且死得很荒唐,很悲慘,太使人痛心……
在飛行訓練中,他那架飛機的液壓系統出了故障,我親眼看見他駕駛的飛機已經進入着陸,可是,沒有落下來,而是從着陸標誌處飛了過去,這也許是因爲襟翼放不下來,飛機無法減速吧?
當他復飛時,我就再也顧不上別的事情了,一雙眼睛只是緊張地盯着這架飛機,我當時正在集羣司令部,集羣司令部也設在這個機場上。
盧博中校的飛機正從集羣司令部屋頂上飛過,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異常,很使人不安,幾分鐘後,他再次進入着陸。
這一次,他的飛機又飄了,不過,機輪總算接觸到地面,而且開始在地面上滑跑,我當時正坐在汽車裡,飛機着陸的整個過程,我全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剛纔的擔心真是多餘。是啊,當別的飛機在空中出了故障時,站在地面上的人總是替這架飛機上的飛行員擔着一把冷汗的。
“飛機拿大頂了!”我的汽車司機突然驚叫起來。
我急忙順着飛機滑跑的方向望去,只見盧博中校的飛機正在尾巴朝天緩緩地朝前翻扣過去。
當我們趕到出事地點時,盧博中校早已被壓在飛機下面了,我們急忙設法把他從飛機下面搶救出來,當時,他還沒有斷氣,但是醫生趕到也沒能把他救活!
遼闊的天空都被他征服了,可是,一小塊泥炭沼澤地卻輕易地奪去了他的年輕生命,飛機衝進沼澤地,機輪陷進去了。
全集羣的戰友們,都爲盧博中校的不幸犧牲而痛哭,盛殮着他的遺體的靈柩,已經擺在運輸機的前頭,我們要把他的遺體送回包頭去安葬。
全體機械師和飛行員,都來到盧博中校遺體跟前向戰友訣別,送他上飛機做最後一次升空飛行,幾架戰鬥機轟鳴着飛臨盧博中校的靈樞上空,同時向空中長時間地鳴炮爲戰友送行,他們彷彿是在咬牙切齒地向死神開炮,他們要用長串長串的炮彈把首次降臨到這個飛行大隊裡來的死神撕得粉碎。
盧博中校生前,每當他駕機升空時,這個可恨的死神就後退,躲得遠遠的,然而這一次,在盧博中校已經落了地以後,這個可恨的死神卻悄悄地對他下了毒手!
我們都是盧博中校的戰友,我們致悼詞的時候人人悲痛,個個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我們都是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啊!我們永遠懷念那些犧牲的忠誠勇敢的戰友。
給克盧博夫當過僚機飛行員的羅菲莫少校、特魯德少校、伊科上尉,都曾經在上百次的空戰中掩護過盧博中校,現在,他們又登上飛機,和其他飛行員一起,駕機護送華夏英雄盧博中校的遺體,護送我們的英雄戰友返回故土。
盧博中校犧牲後不久,我們的中華軍空軍節來到,電臺廣播了中華軍總參謀部發佈的關於授予盧博中校第二枚華夏英雄勳章的命令。
我們象他在世那樣,隆重地爲他舉行慶功會,祝賀他第二次榮獲華夏英雄這一崇高的光榮稱號,直到後來,我們仍然覺得盧博中校還活着,仍然覺得他還在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在我的一生中,盧博中校是我心目中最喜愛的人,他在我的思想感情上佔有重要位置,我的任何一個最好的朋友,也補償不了我在感情上的巨大損失。
他無限忠於華夏祖國,忠於航空事業,珍視戰友情誼,他爲人聰明、直爽,喜歡熱烈的辯論,而在作戰時既勇猛無比,又細心入微。
我們部隊,也象所有中華軍控制的地區的人們一樣歡度空軍節,在這歡慶的重大節日裡,我們常常想到我們中間少了盧博中校。
在這個節日裡,駐紮在鄰村的一大羣坦克兵,突然吵吵嚷嚷地衝進我們部隊裡來,他們都記得盧博中校在利沃附近多次與敵機激烈搏戰的情景,都親眼看見過他橫掃敵轟炸機機羣的壯烈場面。
“你們爲什麼不用心保護好這樣了不起的飛行員?”坦克兵們質問我們的飛行員。
“我們都很愛惜他,是飛機出了故障呀。”
坦克兵們問清楚盧博中校犧牲的經過情形以後,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空軍節剛過,空軍總司令伍思想上將立即組織集羣副參謀長級以上指揮官參加大集訓,在這裡,我又見到了那些熟知的軍事長官。
大集訓從戰役問答開始,大會議桌上擺着一張地貌圖,集羣司令和其集羣司令部的指揮官--副司令,參謀長,副參謀長都站在大會議桌的周圍,給我們出的題目是,如何配合坦克部隊、炮兵部隊和步兵部隊作戰。
第二飛行集羣司令樑建明將軍答得最完滿,他在這種場合下,也和駕機飛臨戰場上空一樣,信心十足,能夠毫不費力地抓住地面進攻的關鍵所在,迅速捕捉到必須突擊的目標。
集羣司令和大隊長們,都是左右着空軍大部隊命運的關鍵人物,我們都清楚,我們也和我軍地面部隊一樣,有足夠的作戰力量,足以摧毀蘇軍在伏爾加河一線的防禦。
現在,空軍總司令所關注的是,要周密細緻地進行戰役準備,以減輕我軍人員的傷亡和武器的損失,爲了使我軍能夠推進到這個地區,我國人民付出的血的代價可實在太高昂了。
在課間休息時,有人給我送來一份電報,馬上又要上課了,我匆匆掃了電文一眼,就把電報塞進衣袋裡去,這幾天來,我收到不少家鄉人向我祝賀節日的電報,來自各地的這種內容的電報我收到很多。
當我坐下來聽課時,我又想起從家裡來的信息,於是,我從衣袋裡取出電報細看了一遍。
“……我們向你祝賀。女孩。妻子平安。”女孩?這麼說,她給我生了一個女兒。如今,我也當上爸爸了!
一種新的,從來沒有過的感受……這大概引起了坐在我旁邊的人的注意,連元山中將看了一眼我手裡的電報,好象還有誰也看了一眼,於是教室裡唧唧咕咕地悄聲議論起來。
正在講課的烏京亮將軍停下不講了,問道:“怎麼一回事?你們爲什麼在下邊說話?”
連元山中將連忙站起來說:“請原諒,長官。這裡有一條新聞:雷金的妻子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坐在教室裡聽課的人,一起熱烈鼓掌向我表示祝賀,不過課程表上可沒有安排祝賀這一節課,烏京亮將軍繼續講課。
午餐時間到了,人們把我圍在當中,那還用說,年輕的爸爸是要請客的了。
在餐桌上給我女兒取了個名字——雷蘭娜,大家一致贊成,並當即隆重宣佈烏京亮將軍爲我女兒主持滿月和百歲紀念儀式。
當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又把電文反覆看了幾遍,想從電文的字裡行間發現一點什麼新的重要細節,我的女兒,妻子,喜氣洋洋的家,彷彿一時全都顯現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