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返回機場去打電話,查詢費吉少校的下落,當我給飛行集羣司令部打電話時,意外地碰上集羣的副參謀長接電話。
“你是誰?”副參謀長問。
“少校雷克明。”
“雷克明?你那個中隊的飛機都在什麼地方呢?!”
我本打算有條不紊地做一番解釋,但我立刻察覺到他的話裡有話:你必須對此承擔全部責任。
已經是半夜了,我獨自一個人悄然離開機場,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我真是憂心忡忡。
我摸到牀邊,躺下,心裡老也放不下費吉中隊,費吉少校的飛行資歷比我深,而上級卻把飛行大隊的領隊參謀交給我來指揮,莫非他心懷忌妒,故意這樣整我一下?後來,我又想到副參謀長嚴令我們冒險硬闖雷雨區的事情
。
窗外一片寂靜,清爽宜人的夜的氣息輕柔地拂着面頰,使人感到格外舒服,戰友們都已沉入甜蜜的夢鄉。
……第二天早晨,我們的值班副大隊長索科上校正式接管飛行大隊,我向他介紹了各方面的情況,談到了活着的人立下的戰功,犧牲的戰友如何英勇果敢,我們一邊談着話,一邊不時地望望天空,看看費吉中隊是不是飛回來了——我們已經接到通知,說他們昨天是在托夫斯克機場着陸的。
突然叫我到指揮塔臺去,我跑去以後,只見集羣副參謀長同大隊長並排站在那裡,副參謀長正在指手畫腳地說着什麼?從他那浮腫的臉上看得出,一定又有什麼事情不合他的心意了。
“這個大隊的其餘飛機都在什麼地方呢?!”當我向他報到的時候,他突然嚴厲地問道。
這正是昨天晚上副參謀長在電話裡問我的那句話一字不差,我回答說,費吉中隊很快就會回到這個機場上來,其餘的飛行員正在準備各自的飛機。
“關於費吉少校的情況,用不着你說我也知道。”副參謀長打斷了我的話:“你爲什麼把這個中隊甩掉了?你怎麼不說話呀?!當大隊領隊參謀的必須負全部責任。”他轉過身去,用同樣口氣對大隊長說:“你去寫一份命令,撤銷他的大隊領隊參謀職務。”
“他不是正式的大隊領隊參謀,是一箇中隊長。”大隊長平心靜氣地解釋說。
“那我就撤銷他的中隊長職務!我還沒打忘記他對我們新式轟炸機飛機開火的事呢?”
“關於打新式轟炸機飛機的事,我有話要說,長官,根據當時的情況,我個人是沒有過錯的。”我反駁說。
“我們打的不好!”副參謀長說:“蘇聯人已經前進了120公里了!……”
“這不能全怪飛行員。”
“你說什麼?!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是誰叫你發這種議論的?你要記住:我是要獎賞很多人的,就是沒有你的份兒!”
“我是爲了祖國纔來跟敵人拼命的,長官。”
費吉中隊的飛機,已經飛臨機場上空,儘管頭頂上飛機轟鳴,我還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大發雷霆的副參謀長如何命令大隊長撤銷我的中隊長職務
。
“我可以離開嗎?”
“去吧!”
我的心頭好象重重地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憋得我透不過氣來,我真想現在就到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去大幹一場。
“怎麼樣?”索科上校迎着我問道。
我跟他簡要地說了說同副參謀長談話的內容。
“何必跟他頂嘴呢!”副大隊長責備我說。
“唉!”我一擺手:“反正他早就有成見了,這算不了什麼?說不定明天我就會被高射炮揍下來呢?或者該我倒黴,墜毀了事!……”
“帶着這種情緒去打仗可不行啊!我的戰友!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費吉少校笑着走過來,索科上校不等他報告完畢,就嚴厲地質問道:“你爲什麼掉轉機頭溜走了?”
“那……他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去呢?”費吉少校以頭代手指了指我說。
“你不要把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去好不好!”索科上校被他的自負腔調激怒了:“這要是發生在哈桑湖地區作戰時期,就憑你這種行爲,也得把你送交軍事法庭去受制裁!懂嗎?”
費吉少校嚇呆了,他怕索科上校當真要把他送交軍事法庭去受軍法制裁。
“你懂嗎?”副大隊長嚴厲地重複道。
“懂了,長官。”
“懂了,那你就要記它一輩子!去吧!準備出動。”
“是,準備出動!”費吉少校乾淨利索地做了一個制式敬禮轉身動作——他可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做過這個動作,隨即離去。
飛機發動機啓動起來了,這聲音,聽起來又響亮,又歡快,多麼像索科副大隊長那剛毅的聲音哪,真使人快慰
。
前線生活無比緊張,變幻莫測,充滿着危險,這樣的環境能使私人之間的矛盾冰融瓦解,使人們團結一致,齊心協力地去爭取勝利,這裡每天都要發生令人痛心的事情,每天都會遇到新的困難。
現在,我們這個飛行大隊,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忙於配合在利齊和基什尼奧接近地作戰的地面部隊,我們既要對敵軍發動強擊,與敵機進行空戰,又要掩護架設在斯特河上的幾座大橋,還要……唉!陸軍正在後撤呀!不過,重要地段他們都是經過激戰才放棄的。
空軍最清楚這些地段的確切位置,因爲在每一個重要地段上空,都必定發生激烈的空戰,一時之間,空中的飛機紛紛起火墜毀,其中既有敵機,也有我機。
陸軍已經放棄利齊,我們也丟掉了在森熱列亞緩坡丘陵地上修築的飛行場地、地下掩蔽部、避彈壕。
每當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你都會感到這一天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我軍是打勝仗了呢?還是失利了呢?
今天,太陽又快要落山了,看來,我們大概可以摘下飛行帽,提前回宿舍去休息了吧!你看,送美食的汽車不是來了嗎?這不就是說警報解除了嗎?他們把達維亞的佳釀美酒和清爽可口的小吃送到停機坪上來了。
費吉少校遞過一杯酒來,另一隻手取過火腿三明治,看着我笑道:“來,咱們一起吃!”
他的語氣和善,這使我頗感內疚:在我們之間真不應該發生那種不愉快的事情,戰爭需要我們兩個人繼續密切協作,繼續象以前那樣共同執行任務。現在,他和我都是中隊長,都要帶領各自的編隊去強擊敵人。勇敢、友誼、互相援救,這是戰爭對我們兩個人提出的共同要求啊。
“我好象沒有胃口。”
“那就先乾一杯。來,爲我們密切協作乾杯!”
“好吧!今天大概不會再有戰鬥任務了。”
可是?還沒等我們喝完這一杯酒,指揮塔臺上空就升起了紅色信號彈,值班參謀傳達命令:立即出動,去掩護橫跨斯特河的諾布尼茨基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