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白葭

紫丘山上妖魔盤踞, 鬼怪滋生不絕,要想憑空帶進一個凡人豈是那麼容易的?

說來也怪,紫丘山素來都被稱爲妖魔的樂土, 不少無家可歸的妖精都會到紫丘山棲身安命, 可是看如今, 魔界的人卻能在紫丘山我行我素, 恐怕這裡的妖物都已經被魔界禁錮控制住了吧。

韓芯甦醒的時候周遭一片寂靜, 目光所及之處無不黑暗,她險些以爲自己是失明瞭。但是殘存的一星半點亮光又讓她疑惑不已,這裡是哪裡?她記得當時急匆匆間想要護住白禎, 卻撲了個空,身後一股強大的吸力, 突然讓她不由自主地順着力量的源頭倒了過去。

“小師妹。”

韓芯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這世間除了雲陣再沒有人會這樣喊她, 大師兄從來都是喚她韓芯,師尊時常都會跟禎姐姐一樣叫她阿芯。可是……一念之間, 韓芯記起來雲陣已經不再是她從小認識的那個二師兄了,渾身一顫,立刻便警惕了起來。

“小師妹,你看清楚,我是二師兄啊。”

黑暗的上空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 像是餃子漏了陷般瀉下流水般的白光, 雲陣從白光中走了出來, 看着韓芯恍如隔世, 聲音平靜, 神態自若:“師妹別怕,這只不過是我的魂魄。”

韓芯見雲陣笑得眉眼彎彎, 脣間細語如同故人的呢喃,慢慢地說:“地魔將我關在這裡時日已久。你並未亡去,如何也進來了?”

韓芯匆忙撲向雲陣,企圖觸及他的身體,果然撲了個空。

雲陣從來沒見過韓芯真的哭過,曾經她總是會假裝哭鼻子鬧得他無可奈何,如今看着那個最頑皮古怪的小師妹,這麼無聲勝有聲的落淚,雲陣心裡哀苦,眼裡卻乾澀如荒脊。

“師兄,到底是怎麼回事?”韓芯擦乾眼淚站在雲陣的面前,小小的面龐被白光襯得十足慘白,雲陣的魂魄飄在半空中,空蕩蕩的像是風一吹就散了,她呆呆地看着雲陣良久,不甘心地伸手想捶打雲陣的胸口,口裡不停地問道:“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師傅不是讓我們尋找鮫血樹抵擋天劫嘛!爲什麼,爲什麼我連你也救不了?”

雲陣伸手想摸摸韓芯的腦袋,動了幾次發現韓芯根本感覺不到,不自禁地擡頭看了看頭頂的慢慢合併上的縫隙,漠然道:“我要走了,師妹你要小心。這紫丘山遠沒有外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師兄——”

雲陣輕輕地笑着,就像這世間所有早已與他無關。

“師兄——”

白葭剛從白禎的身體裡逃出來,唯恐再被收了,心想着既然是魔界的人救了她,不如干脆投靠眼前之人,畢竟他的來頭足以替她擋住白禎的威脅,因此小心翼翼地拜在高座之下,不無獻媚道:“聖君,您救小妖一命,小妖誓死也會效忠聖君的。”

雲陣看也沒看白葭,反手化出一隻精巧的銅色小瓶子,夾在手指間左右搖擺了幾下,突然道:“哦?你這麼說,那我交給你一樣最重要的事情。辦好了,我自然有賞,辦不好,你就……”話音剛落,只見雲陣朝着一盞燈微微扣指,那燈盞便化成了灰燼。

白葭連忙答應着,只見雲陣打開塞子不知道唸了什麼,瓶口突然慢慢消失,韓芯便被雲陣從瓶子裡放了出來,連忙急的站了起來道:“聖君,您怎麼還留着她?”白禎那個賤人可是最在乎這丫頭的,要是她死了,那她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想着白禎撕下她那副清高的模樣,哭的要死要活的,白葭就覺得痛快。

韓芯看着高高在上的雲陣,再看看離她不遠的白葭,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拿出法器。

雲陣一副操縱一切的表情,冷笑道:“小師妹,你看你多不解風情。我這個二師兄對你多好?替你療傷又讓你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還有你心心念唸的禎姐姐,不是就在你身旁嗎?跟我待在這裡,你覺得好不好?”

韓芯嗤之以鼻地別過頭去,鼻子一陣酸楚,只聽雲陣笑道:“白葭,你替我好好照顧韓姑娘。要是韓姑娘有缺根毛髮,我拿你是問。”

白葭不服氣地欲要爭辯,卻被雲陣一記眼神打了回來。心裡縱然再不服氣,只好乖乖地帶着韓芯下去,同魔界守衛回到房間裡去。

韓芯感覺這個聖君似乎並不會傷害她的樣子,心裡既是疑惑又是舒了一口氣,跟着守衛進入房間,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正在生悶氣的白葭只道:“你和禎姐姐同根而生,爲何要背叛姐姐,和魔道同流合污?”

白葭才懶得理會韓芯,白了她一眼坐在旁邊諷刺道:“你禎姐姐再冰清玉潔,法力高深也只不過是只妖精。我與其被她永生永世壓制在身體裡,還不如拼死一搏,得個自在!”

分明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卻是不同的性情,韓芯想起初次見白葭時的場景,突然問道:“那要是禎姐姐死了,你是她的一部分,你還活得了嗎?”

“這個不要你操心!我只要得到鮫血樹的果子,便能將白禎和我徹底分開!到時候誰生誰死還說不定呢!”白葭眼底的怨恨一層層地滲透出來,韓芯卻只感覺到了不甘和妒忌。

“其實,你只是不甘心姐姐不肯從心裡接受你的存在吧?”韓芯淡淡地說道:“你心裡其實並不像姐姐死,就像姐姐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一樣,她只是在封存……”

“閉嘴!”白葭眼睛變得有些發紅,惡狠狠地對着韓芯說道:“你別以爲我不敢動你,等你養好了傷,用你的時候,一定死得慘厲無比。到時候,看你還廢不廢話!”

韓芯楞楞地望着白葭說完話,一聲不吭地回到了牀上。不管以後她要被用來做什麼,起碼這一瞬間她沒有被嚴刑拷打,韓芯滿足地想了想靠在枕頭上很快就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