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來越近,果然不出所料,是一位智人靈師,年紀不大,身穿一襲綠色長袍,顯然修煉木脈,浩然還沒來得及高興,卻見那靈師憤氣沖沖,老遠就吼叫道:“小賊,還我寶貝。”靈劍騰空而起,化着一道閃電撲面而來,氣勢洶洶。
浩然大吃一驚:“這傢伙瘋了?不分青紅皁白殺人。”金靈劍自動反擊,他不敢魯莽行事,只用了三成功力,空中暴出千百點火星,兩柄靈劍同時被擊回。
那人勃然大怒,再次反撲,浩然的反應極快,又將靈劍擊飛,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喝道:“這位靈友,我們素不相識,爲何下此毒手?”
那人怔了怔,似乎冷靜下來,仔細打量着浩然,老臉微紅,慌忙一揖到底:“不好意思,在下氣昏了頭,一時沒分辨出來,以爲靈友是那小賊,得罪了,請靈友見諒。”
苦靈只是過客,最忌與當地靈師爭鬥,何況那人已經賠禮道歉,浩然哪能不依不饒,忙回禮報拳:“在下葉浩然,初修苦靈,剛剛進入貴地,請問靈友靈號?”
那人再次端詳片刻,滿臉震驚,驚於浩然的金脈,更爲浩然的修爲驚訝,沒想到只是苦靈,浩然心中有數,微微一笑,那人回過神來,態度變得非常熱情:“在下靈號無爲,幸會,幸會,靈友金脈大成,了不起,在下佩服。”
“無爲上人?真正的地頭蛇,運氣不錯。”浩然喜道:“原來前輩就是無爲,呵呵,久仰,久仰,在下的第一站正想拜訪上人,太好了,老天有眼,讓咱們有緣。”
靈師一般以實力說話,同等境界比修爲,同等修爲比神通,無爲上人有自知之明,不敢在浩然面前放肆,擺手道:“靈友不要客氣,咱們平等交往,沒有前輩後生之份。”
浩然欣然點頭,卻見他神不守舍,目光不時向四周瞟起,甚至於不追問自己的來歷,奇道:“老哥剛纔喊什麼小賊,難道有人偷了貴府的寶貝?”
無爲上人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一副遲疑不決的模樣,似乎有苦難言。
浩然表示理解,笑道:“無爲老哥莫怪,我這個人好奇心太重,並不是成心打探貴府的秘密,呵呵,收回剛纔的話,老哥不要多心。”
“沒什麼秘密,只是說出去太丟人。”
無爲上人一聲嘆息,既氣憤又心疼,跺腳叫道:“我修苦靈時偶得一株土靈芝,五百年前在此開山,一直培育到現在,已有三千年火候,正準備用之煉藥,沒想到……唉,今天清晨,居然有人闖入幻陣,悄悄將靈芝偷走。”
土靈芝是一種罕見的天材地寶,對修土者有莫大的好處,無爲上人的土靈氣很快圓滿,即將凝成第二靈核,靈芝可增加三成把握,難怪他氣急敗壞,將小偷恨之入骨。
浩然想起了剛纔那奇人,當即打斷他的話:“是不是從地底破陣?”護山幻陣防備很嚴,一旦有人破陣馬上發出警報,不過,大部分陣法的破綻在地下,因爲許多靈師不是修土,很容易被修土者潛入,除非佈陣人的修爲太高,擁有特殊手法。
無爲上人點點頭:“幻陣動靜不大,弟子們正在早課,當時疏忽大意……咦,你怎麼知道的?”下意識的連退數步,緊盯着浩然,流露出了一絲警惕。
“肯定是那個小賊,剛纔還在附近。”浩然笑了笑,一五一十的講述自己的經歷,“那傢伙遁術太厲害,一轉眼就不見蹤影,這樣吧,我帶你去看看,走!”
無爲上人半信半疑,搜索了半天,一無所獲,無巧不巧遇到浩然,心中還有一些懷疑,見到小溪邊的戰場、最後失蹤處的大坑,他也是個大行家,立即完全信了浩然。
“老哥,小賊已經遠遁,找到他不太容易。”
靈芝關係重大,無爲上人實在是不甘心,咬牙切齒的說道:“狗日的小賊,人不做做小偷,不行,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他,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老弟先走吧。”
明擺着沒有希望,但無爲上人是青鳥區的靈師,有他的幫助,各派靈山肯定是暢通無阻,也好與青蓮上人打交道,浩然打定主意:“相見並是有緣,我助老哥一臂之力。這樣吧,那傢伙修爲較高,咱們搜索千里,實在找不到的話,天黑之前收手。”
無爲上人求之不得,頗爲歡喜,浩然修爲比自己還高,兩人聯手的把握性更大一點,他跳到深坑底部,在土中挖出幾段細小的鬚根,使勁嗅了嗅,翻出一朵巴掌大的花蕾。
浩然大爲驚奇,也跳到坑底,仔細察看,此花晶瑩碧綠,花瓣幾乎是透明的,外表有一層柔和的光暈籠罩着,宛如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似乎有生命,卻散發出強大的靈性,顯然是一件奇異法器。
無爲上人將鬚根纏繞在花瓣上,掌心冒出淡淡的綠光,花蕾緩緩盛開,露出層層疊疊的花瓣,不一會兒,鮮花怒放,體積膨脹數倍,隱隱飄出縷縷清香,它自動升起。
無爲上人使了個眼色,兩人躍回地面。
鮮花飄到百米外的一棵大樹上,幾秒種後向西南方向飛去,又在另一棵古樹上停了片刻,繼續飛行,如此這般,時飛時停,時快時慢,路線彎彎曲曲,似乎在搜索小偷的氣息。
浩然十分詫異,那小偷深在地底遊行,速度奇快,隔着厚厚的泥土,氣息不可能散到地表,再深的修爲也無法感應,此寶太神奇了。
無爲上人起初非常緊張,估計心裡沒底,死馬當活馬醫,慢慢的露出了笑臉,朝浩然得意一笑。
百十里後,鮮花忽然停滯不前。
前面也是莽莽森林,樹種卻截然不同,又矮又細。
無爲上人眉頭緊皺,一臉陰沉,浩然訝道:“怎麼啦?氣息又沒了?”無爲上人嘆了口氣,沉默不語,浩然略一思索,道:“不要想得太多,我建議繼續向前,碰碰運氣吧。”
“老弟說得對,按理說,方向是對的,小賊跑了這麼遠,不會再轉向,肯定還在前面。”無爲上人手心一甩,鮮花加速飛行,越來越快,兩人緊跟其後。
千里之後,森林又變得高大粗壯,還是起初的品種,均有五、六百年,甚至於千年以上的樹齡,樹高超過百米,鮮花在叢林間穿梭,時不時的停靠,深入百里卻一無所獲。
浩然小聲道:“不要急,欲速則不達,是不是應該縱向搜尋?”
無爲上人深以爲然,鮮花改變方向,沿着森林邊緣飄蕩,直到火日下山纔有了動靜,鮮花顫動了幾下,向森林深處飄行,無爲上人露出了笑臉:“謝老弟提醒,呵呵,看老弟經驗挺豐富,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是苦靈,久聞金脈強大,今日是首次見到,比我想象的還強。”
浩然笑了笑,不想爲自己的修爲多做解釋:“老哥關心則亂,我是旁觀者清。”暗忖道:“辛辛苦苦栽培五百年,擱在誰身上也着急,若是我的話,估計更加瘋狂。”
無爲上人拍拍腦門,嘆道:“言之有理,那小賊的行徑太過惡劣,我差點氣壞了,心境大亂,慚愧,慚愧!”擺手示意浩然禁聲,全神貫注的察看鮮花。
氣息還是時隱時現,鮮花停頓的距離不定,近的百米,遠的千米,顯示那小賊狡詐多變,時時刻刻防備無爲上人的追蹤,不過總體方向沒錯,鮮花很快就能找到準確目標。
久而久之,浩然悟出了一點門道,停靠的樹木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樹齡長、樹冠巨大、根系出奇的發達,一直深入地底數百米,那小賊土遁時,無可避免的觸動最低層的鬚根,留下自身氣息。
這種氣息太微弱,靈師幾乎無從察覺,但樹木感應極其靈敏,無爲上人修木核,鮮花當然也屬於木性,可以與古樹溝通,浩然大爲歎服,靈師無弱者,各有奇技層出不窮,修木者居然能跟蹤修土者,一般人無法想象。
那小賊逃得很遠,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暗,鮮花還在追蹤,浩然本想收兵回無爲山,卻見無爲上人神情專注,不達目的不罷休,只好客隨主便,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面。
寒月灑下冰冷的銀絲,氣溫急劇下降,鳥獸回巢,莽莽森林萬籟寂靜。
忽然間,浩然心中一跳,指着數十里外的一座山丘,傳音道:“無爲老哥,小賊在那兒,好像出了地面。”
無爲上人精神大振,極目遠眺,密林中隱隱露出一個小山包,似乎透出點點火光,他急切的說道:“我們分頭包抄,老弟從左邊繞過去,千萬不要手下留情,這種人渣留不得。”說着收斂氣息,迫不及待的飛奔而去。
浩然轉而向東,同樣竭盡全力,暗自搖頭,老哥太心急了,那傢伙遁術何等了得,又是做賊心虛,一有風吹草動立馬潛入地低,兩人不一定能成功。
其實浩然不想大開殺戒,心中很佩服那個小賊,如此神奇的遁術並不多見,殺了太可惜,最好握手言和,相互交流技藝,皆大歡喜。
不一會兒,浩然暗呼不妙,猛一發力,全速奔跑,無爲上人心浮氣躁,居然暴露出行蹤,小賊的警覺性很高,立即感應到危險逼近,氣息開始消失,顯然正遁土而逃。
幾乎在同一時間,無爲上人感應到了,當即騰空而起,怒喝道:“小賊,你還想跑?”綠光在空中閃耀,向目標急射而去,山下揚起漫天的塵埃,那小賊故伎重演,“咚咚咚”幾聲悶響,綠劍刺中土盾,響聲在夜幕中傳出老遠。
浩然又是一喜,一股氣息在地下潛行,正奔自己而來,那傢伙沒發覺東面的危險,慌不擇路,金靈劍升起,化着千萬點金星,封鎖了氣息前進的道路,無爲上人也循蹤飛奔而至,嘴裡大叫道:“老弟,攔住他。”綠劍在地面劃出一道深溝,以極快的速度合圍。
劍氣凌厲之極,直入地底,覆蓋了百米範圍,小賊知道大事不妙,迅速原地下沉,兩劍在途中相遇,浩然的金靈劍入地最深,似乎碰到一塊鐵板,“鐺!”那人震了震,突然消失不見。
無爲上人氣極,綠劍大幅度攪動,泥土飛濺,瞬間挖出一道深坑,浩然也使出全身解數,金靈劍向四周疾去,將千米範圍內搜了個遍。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無爲上人臉色鐵青,死死的咬着下嘴脣,半天說不出話來,浩然無奈苦笑:“老哥,小賊鑽到了地底,怎麼辦?”無爲上人狠狠的一跺腳:“天殺的小賊,老子非要將他扒出來不可。”
浩然問道:“那小賊什麼模樣?”無爲上人氣道:“不知道,小賊狡猾如狐,我還沒看清就沒了。”鮮花再次升空,在密林中穿梭,可惜小賊入地太深,遠遠超過樹根的深度,百里之內再無發現。
無爲上人怒火中燒,綠劍瘋狂掃蕩森林,成千上萬棵古木粉身碎骨。
浩然眉頭皺了皺,無爲上人太過執着,已經失去了理智,再沉淪下去,很有可能走火入魔,五百年道行毀於一旦,突然目光一閃,奮力厲喝:“住手!”喝聲彷彿一道驚雷炸響,無爲上人渾身劇震,盯着浩然太陽一般閃亮的眼睛,神情恍惚。
浩然冷笑連連,一字一頓:“失去了寶貝,難道你就一事無成?”
無爲上人臉色連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愧成靈五百年,猛然頓悟,神智恢復如常,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底:“謝老弟棒喝!”拉着浩然的肩膀,哈哈大笑:“偷就偷了吧,沒什麼了不起的,走,我們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