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陳平,這樣的大宗師來說,羽靈太過渺小,簡直微不足道。
不過,靈師自爆不能以常理而度之,在那一瞬間,每個細胞都噴發出巨大的能量,司空冰,凌空子連續近距離爆炸,龐大的氣流漩渦橫衝直撞,五彩光球大幅度擺動,被強行撕開一道道裂縫。
這時,浩然差不多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與天鏡相抗衡,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執鏡人又是陳平,天下第一人,天鏡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浩然畢竟只是飛靈,修爲懸殊太大,儘管憑藉真力苦苦支撐,但靈力的消耗量相當驚人。
正當他滿心絕望,思索最後一擊,自爆同歸於盡,忽然敏銳的感應到,外界的彩光一片混亂,似乎有人強力出手,干擾陳平施法。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浩然奮起最後餘力,太陽猛的爆出強光,千百條火蛇合成一處,狠狠的向南衝去。
兩人自爆的一剎那,陳平就感到不妙,卻無力阻止,眼睜睜的看着光球劇烈顫抖,旋即是一連串巨響,整個光球四分五裂,空中彩芒飛舞,無數點火花向四面八方擴散。
一個耀眼的太陽蹦出光球,猶如一顆流星劃過天空,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轉眼間消失在天邊。
天鏡發出一聲哀鳴,光華黯淡,顯然受到重創。
靈器連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陳平張嘴一吐,噴出大口的熱血,連忙收起天鏡,全力向後退卻。
光球突然崩潰。激起了更大的颶風。甚至於超過兩羽靈掀起的風暴,原先的漩渦被這股颶風活生生的逼退,朝北方呼嘯而去。
青鸞女面如死灰,神志木然,面對撲面而來的漩渦、颶風,置若罔聞。
陳寧大驚失色,急飛而去:“鸞兒,散開!”搶在漩渦來臨之前,一把拉住青鸞女的胳膊。奮力躲閃,他地速度已經算快地了,還是被漩渦的前鋒掃中,席捲至高空,隨風逐流。
幸好陳寧修爲極深,周身冒出潔白的光芒,化着一個小巧的月亮,將兩人團團包裹。
一口氣飛出萬餘里,颶風的威力才慢慢降低,陳寧帶着青鸞女又飄出數千裡。才緩緩降落。
青鸞女站在地上,還是臉色慘白。目光空洞,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完全沉浸於悲哀當中。
陳寧拍着她的肩膀,急切的叫道:“鸞兒,你醒醒。想開一點。”
青鸞女充耳不聞。看也不看他一眼。
陳寧老淚縱橫,悲叫道:“鸞兒。你不要嚇我,不要這樣。”
他的閱歷何等豐富,青鸞女對浩然的感情,比想象地還要深,這次參與行動,心裡本就矛盾重重,被逼無奈纔算計浩然,司空冰的毅然赴死,更讓青鸞女受到強烈震撼,充滿了悔恨與自責。
情仇本是一體。
情已殤,義已死,心已死。
哀莫大於心死。
陳寧也深爲自責,他恨自己,梗咽道:“鸞兒,對不起,是我們的錯,我們錯了。”
純靈之脈不能動情,一動就不可收拾,青鸞女最好與浩然迴避,不應該參加與天葉宗的爭鬥,現在弄巧成拙,不單沒達到目的,讓浩然逃出生天,還平白搭上青鸞女。
陳平從天而降,臉色蒼白,精神萎靡不振,兩羽靈的自爆,對天鏡的傷害不小。
他靜靜地看着青鸞女,滿臉痛惜。
陳寧急問道:“師兄,你看怎麼辦?鸞兒心境已亂,神智不清了。”
陳平深深嘆息,猛的喝道:“鸞兒,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這一喝大有講究,如天雷轟頂,蘊含着陳平的神識與慧根。
青鸞女渾身一震,“噗!”噴出幾口污血,臉色灰白,然後擡起眼皮,淡淡地看着陳平,陳靜。
陳寧喜道:“鸞兒,感覺好多了吧?”
陳平擺擺手,示意他安靜,滿臉威嚴的說道:“人生在世,總有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親情、友情、愛情,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天有陰晴,月有盈缺,不可能面面俱到、事事圓滿,智者取大舍小,取義舍情,愚者以情代義,一事無成。”
在他炯炯目光籠罩下,青鸞女下意識地露出一絲畏懼,但很快就恢復了冷漠。毫不示弱的回視,嘴角上翹,明顯是譏諷的神情。
陳平眉頭一皺,加重語氣:“你不要糊塗,純靈之脈有道無情,天生成就大事,爲了天下安危,大義所至,區區私情算得了什麼?只要想通了這一點,拿得起,放得下,你會發現,現在所堅持的東西,只是一場空。”
青鸞女沒有反駁,也沒有爭辯,喃喃道:“我是人,不是禽獸我是人,不是禽獸”
她不斷重複,淚水奪眶而出。
“小畜生,你對得起陳宗嗎?對得起你師父嗎?”
陳平勃然大怒,右手一揮,“啪”的一個耳光,青鸞女飛出老遠,狠狠地撞在一棵大樹,滾落在地,嘴裡血流如注,臉蛋鼓起,變得一片通紅。
陳寧驚道:“師兄,你幹什麼?”
急匆匆地跑過去,扶起青鸞女:“鸞兒,快認個錯,不要再糊塗了。”
青鸞女搖搖擺擺的站起身,冷冰冰地看着陳平,還是說道:“我是人,不是禽獸。”
陳平怒火更威:“混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怎麼養了你這條白眼狼。”右手再次高舉。
陳寧連忙擋在中間,辯道:“師兄,你老糊塗了?這次本來就是你的不對,鸞兒是無辜的。不該把她牽扯進來。只要葉浩然不在了,情念慢慢就消失了。”
陳平眼睛一瞪:“胡說八道,情念一起,不死不休,拖得越久後果越是嚴重,只有快刀斬亂麻。至於死地而後生,纔有可能切斷情絲,這是唯一的辦法,當年我”
話到一半,忽然閉上嘴巴。
陳寧滿臉驚愕,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結結巴巴道:“你你當年,是你親手殺了師嫂?”
陳平一臉絕意,揚頭道:“是,是我,那是一段錯誤的感情,本就不應該發生,爲了兒女私情喪失鬥志。修爲停滯不前,甚至於差點妄送性命。有愧陳宗列祖列宗,我苦思了三天三夜,終於頓悟了,男子漢大丈夫,當斷則斷。”
陳寧臉色連變,眼前這位敬愛的師兄。好像是一個陌生人。
陳平大步流星,走到陳寧面前。雙手搭上他的雙肩,語重心長:“寧師弟,我剛纔就說過,人總是有感情的,我也不例外,但是,人生充滿了矛盾與鬥爭,哪可能一帆風順?必須犧牲一部風,堅持另一部分,就看你如何選擇,有些人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可以率性而爲。";頓了頓,深深嘆息,苦澀道:“我們呢?作爲陳宗弟子,生下來就肩負重任,沒有選擇的,我們不屬於自己,只屬於陳宗,只有一條路可走,除非你放棄理想,爲了一己之私背叛祖訓至於鸞兒,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她自己無力擺脫,我們只有狠下心來,幫她”
猛地回頭,臉色不變:“不好。”
青鸞女的臉上涌起酡紅,胸口起伏不定,搖搖欲墜,顯然心結髮作。
她咬緊牙關,忍着痛苦發出一枚飛符,嘴裡連噴鮮血,軟癱地上。
“鸞兒!”陳平、陳寧不約而同的呼叫,跑過去將她盤坐。
陳寧塞入一粒靈藥,手心抵上後背,輸入縷縷木靈力:“快,調息,靜心。”
陳平也是一臉焦急:“鸞兒,頂住,只要你堅守靈臺,意志堅強一點,肯定沒事的。”
青鸞女噴血不斷,全身軟綿綿的,目光渙散,臉上顯出微笑,小聲自言自語:“我是人,不是禽獸”
陳平又氣又急:“不要胡思亂想,快靜心凝神。”一把撥開陳寧,親自上陣,努力爲青鸞女輸送木靈力。
陳寧嘆道:“沒用的,她自己放棄了。”
陳平抱着青鸞女,眼中噴出怒火,喝道:“小畜生,你幹什麼?想氣死我?想一想養你的師父,青鳥宗的師叔、師兄弟,陳宗上上下下,還有我。”
青鸞女笑了,笑得那麼的淒涼,勉強扭頭看着陳平:“祖爺爺,鸞兒是無情無義之人,先背叛了葉大哥,欺騙朋友,現在又背叛陳宗,背叛您老人家,我是個罪人,罪孽深重,無臉活在這個世上,對不起了,希望還有來生,有機會報答您”
聲音越來越微弱,忽的張嘴,大股鮮血脫口而出,噴了陳平一身,螓首一歪,氣絕身亡。
陳平呆住了,那張絕美的嬌容,白得令人心顫,他的心也在顫抖。
陳寧傻愣愣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青鸞女,神色木然。
奮力逃出天鏡的攻擊,浩然什麼也不想,連續幾個瞬移,一口氣閃到百萬裡外,直到靈力消耗殆盡,才落下一座小山。
剛纔出手相救的高人,不知是何方神聖,能夠與陳平正面較量,絕非等閒之輩,即便不敵,逃跑應該沒問題,希望能夠儘快碰面,報答此恩。
雖然沒有受傷,但體力消耗太大,躲在一棵樹冠裡,服藥調息。
這裡還在大草原,尚未脫離危險,形勢又是太緊急,浩然不敢靜坐太久,很快就自動醒來,只恢復了稍許功力。
眼前飄浮着許多飛符,浩然飛快掃視,既憤怒,又甚爲欣慰。
果然不出所料,陳宗地行動不限於日月嶺,而是全方位的,這裡一成功,馬上兩洲聯動,幾乎所有分盟、所有靈區都隱藏大量奸細,最令人憤怒地是紫城、劉峰等長老,瀛洲各分盟的主要首腦,幾乎全體背叛聯盟。
幸運的是,鏗然反應奇快,毀山遲緩了陳宗的行動,逃出日月嶺之後,立即想到了這個可怕的問題,當機立斷,第一時間向各地師弟通報。
之前佈陣時,浩然已經有了防備,所有陣勢都控制在天葉宗弟子手裡,此時正好發揮了作用,幾分鐘之內,所有嫡系弟子動起來,搶先隱藏到五行天地陣,並且啓用陣勢,全面封鎖靈山,禁止任何人進出。
也就是說,六千靈山還在天葉宗手裡,入山地盟友,包括奸細在內,已成甕中之鱉,外人也無法攻擊。
天地五行陣,是浩然的獨門絕藝,天葉宗最重要的防禦武器,不能落到陳宗手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天葉宗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甚至於面臨滅頂之災。
當然,在此過程中,不少奸細發現了異常,試圖從裡面破陣,弟子們毫不手軟,發動五行陣血腥鎮壓,當場打死了十幾萬人。
到目前爲止,大概有八成盟友控制在山裡,其餘而成還在途中,得到消息後,反應不一,有的在奸細的挑撥下,宣佈脫離聯盟,向天葉宗開戰,有的譴責陳宗,表示永遠是聯盟的一部分,願意繼續進山。
讓浩然欣慰的是,炎洲的形勢最好,王能、天雲女、明羽等主要長老,旗幟鮮明的擁護天葉宗,幫助鈺然控制住局面,瀛洲最亂,據估算,最起碼有五成盟友背叛了。
其實,他們不一定是陳宗的奸細,真正奸細只是少數人,但正是這些人,比如紫城、劉峰,取得浩然的信任,掌握大權後,野心膨脹,表面聯盟擴張地盤,暗中發展了自己的勢力。
不用想也能明白,陳宗許諾,滅絕天葉宗之後,這些地盤歸他們所有。
下面的盟友,特別是新發展入盟的門派,有點實力的,均不惜代價拉攏,作爲自己的資本。
陳宗的計謀非常高明,充分利用了人性的弱點,可謂天衣無縫,只可惜,關鍵時刻功虧一簣,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最後一枚飛符,浩然怔了怔,感到不可思議。
此符居然是青鸞女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