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許久,金鷹依然沒有回符。
浩然坐立不安,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當即起身:“諸位老哥,鸞宗的事不太妙,小弟必須趕往飛雲大洞天。”
木虛知他的心意,勸無可勸,道:“我陪老弟去一趟……不要推遲,鸞宗的情況特殊,除了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之外,任何人都進不了山,即便是金拳也無能爲力。”
浩然略一思索,有空靈同行,半夜就能到達,點頭道:“行,我們現在就走。”
金拳靠在小山腳下,半閉着眼睛養神,耳朵動了幾下,猛的睜開眼睛,浩然躍到他的肩上,急切道:“去鸞宗,那兒出大事了。”
金拳一愣,滿臉驚訝:“鸞宗怎麼啦?”
木虛腳下生雲,定在他的眼前,嘆道:“鸞宗估計發生了內亂,各派混戰。”
“哧!”
浩然歡呼一聲:“金鷹回符了。”很快就面色微黯,嘆息搖頭。
木虛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怎麼說?到底發生何事?”
浩然苦笑一聲:“沒直說,也沒否認,金鷹鄭重宣佈,那是鸞宗的內部事務,外人禁止介入,飛雲大洞天全面封山,萬里之內劃爲禁區。”
金鷹的心情可以理解,家醜不能外揚,關係到鸞宗的聲譽,任何門派都不能插手,否則矛盾更加激化,甚至於有土崩瓦解的可能。
木虛怔了怔,道:“老弟,鸞宗閉山鎖門,時間不會少於百年,暫時不要考慮,上五宗到此爲止,在這兒兜留一夜吧,再過個把時辰就是雨月,明早再走不遲。”
浩然仰首望天,三三兩兩的星星在閃爍,小巧的明月射下縷縷寒氣,雨月之後便是環月,下面還有魔月,休整一夜也無妨。
命令外界的飛揚自行尋找落腳處,重新跳下肩膀,拱手道:“打擾老哥了。”
木虛也落回地面,滿意的說道:“金拳老弟到靈湖靜修,葉老弟去金靈洞,自家人不要客氣,對於你們來說,大洞天沒有任何秘密。”
金拳看了看浩然,見浩然點頭同意,他當然毫無異議,大步走向谷中,盤坐在湖畔,自行入定。
這裡的金靈洞面積很大,與積石大洞天基本相當,靈池足有三、四畝,一股靈泉涌出池面,濺起千萬點水花,四壁與洞頂深黃,閃閃發光,奇石突兀,千姿百態。
洞內寂靜無聲,池邊擺放着不少半人高的石塊,巖壁下竟有幾株花草,高不過半尺,根莖金黃,三片狹長黃葉向外傾斜,中間還有一個小巧的果實。
浩然大爲驚奇,特意多看了幾眼。
木虛眼明心亮,四周張望道:“不怕老弟笑話,各宗均有五行堂,實際上金堂是虛設,除了空靈之外,幾乎無人初脩金脈,老哥哥兩萬三千歲纔開始脩金,花費了五千七百年,足足重修一百八十六次。”
浩然擺手,端坐在靈池邊,道:“獨目宗人才濟濟,代有空靈出,近些天雖然受到一點挫折,但這點風雨算不了什麼,老哥五行齊全,成真指日可待。”
木虛搬起一塊巨石,坐在浩然對面,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不是老哥自吹,獨目宗開山千萬年,經歷的風雨不計其數,幾起幾落,依然屹立不倒,別看現在勢弱,數千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呵呵,當然,我們會接受教訓,改惡從善。”
浩然笑而不語,獨目宗能改邪歸正當然是好事,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將來元氣恢復,很有可能好了傷疤忘了痛,故態復萌,重新成爲靈界一害。
木虛感應到他的眼神,腦袋稍偏一旁,不敢直視浩然,迅速轉移話題,深有感觸的說道:“境界越高,再上一層樓的困難越大,修成飛靈並不奇怪,但最後一顆金核談何容易?五行合一更是萬中成一,唉,我這輩子的成就到此爲止,不敢有成真的奢望。”
浩然深以爲然,空靈是驚險的一跳,至高無上的境界,一半靠天姿,一半靠運氣。
木虛一動不動,凝視着無聲翻涌的池水,在這一刻,他不再是一宗宗主,而是一位修行者,神色專注而祥和,眼中充滿了對真道的憧憬。
數萬年苦修不止,真道是生命的極終追求,某種意思上來講,超過了門派的前途,特別到達空靈境界,五行齊全之後,身外之物不再像以往那麼重要。
木虛上人的眼皮在跳動,輕輕一嘆:“就拿陳和來說吧,當年號稱神童,悟性高得驚人,二十成靈、百歲成就羽靈、三百歲修成風靈,兩千八百歲空靈,遠在陳平之上,發明了不少驚天動地的法寶,他爲了成真,推辭宗主之位隱居不出,可整整十萬年,未能有絲毫寸進,不幸成爲老空靈。”
他與陳宗水火不相容,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對陳和的處境深表同情。
浩然心有明悟,真正的第一高手不是陳平,而是陳和,難怪陳和能初悟真道功法,又心生好奇,小聲問道:“陳平上人呢?”
木虛的眼神閃過一絲懼色,微微搖頭:“不好說,陳平的悟性、修爲均不如陳和,據說五十歲勉強成靈,七百成羽靈,兩萬歲成就空靈,但意志堅如磐石,心機之深鬼神莫測,不僅是萬靈城,兩洲大宗、妖魔鬼怪莫不聞之喪膽,被稱爲陳宗有史以來最英明的宗主之一。”
浩然暗笑,倘若陳平上人在山,打死木虛也不敢有不軌之心,天下太平。
木虛尷尬一笑,起身道:“算了,不說陳宗,老弟好好休息吧。”
浩然起身送行,一直送出洞門。
木虛走出百米,回頭看着浩然,緩緩走到浩然面前,認真的說道:“鸞宗的事不要多想,一插手反而弄巧成拙,弄不好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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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明白!”浩然默默點頭,他不是想管鸞宗,而是擔心彩虹女、金鷹的安危。
木虛是老江湖,眼力何等厲害,拍拍浩然的肩膀,一臉關切:“我們與鸞宗交往不多,但畢竟同爲上五宗,對鳳翔天老弟還是瞭解的,看似溫文爾雅,其實性情剛烈,疾惡如仇,以前與陳宗好得像一家人,一旦知道當年的內幕,哪裡能控制住心中的怒火?”
浩然心肚自明,老傢伙在幸災樂禍,鸞宗的內亂來得太及時了,陳宗變成孤家寡人,對獨目宗自動上門求和肯定不會拒絕,以往的恩怨暫時一筆勾銷,紫霧大洞天避免了一場大禍。
木虛想了想,也發出一枚飛符:“天下靈門是一家,我勸勸鳳宗主,讓他冷靜一下,千萬不要做傻事,最好和平解決,千萬年的基業啊,若是步善惡宗的後塵,那就太可惜了。”
浩然呆了呆,老傢伙心機太深了,他哪裡是勸解,這是火上加油,如果鸞宗元氣大傷,獨目宗的排名躍升,成爲上五宗老三,僅次於陳宗、雲宗。
“哧!”鳳翔天的回覆很快,木虛晃了晃飛符,露出一絲苦澀:“老弟,你看看,好心沒好報,鳳翔天的脾氣太倔了。”
稍一用力,飛符粉身碎骨:“老弟有所不知,鳥人不是鐵板一塊,也分若干族羣,大體來說有三個等級。”
浩然首次耳聞,饒有興趣的問道:“哦,願聞其詳。”
木虛捻着長鬚,故意賣弄見聞:“羽毛帶五色的爲彩族,鳳翔天、彩虹女、天雲女屬於此類,第二級是顯族,羽毛從兩色到四色,擁有多種神通,數量最多的是色族,羽毛呈單色,在某一方面比較特出。”
浩然若有所思,彩族最高貴,色族最低下,金鷹屬於色族。
木虛繼續道:“彩族智商最高,修行快,戰鬥力最強,所以歷代宗主、大部分長老均出於彩族,唯一的遺憾就是繁殖力低下,總數不到萬人,稱爲鳥人王者,顯族是中堅力量,分任各堂堂主、谷主,色族人多勢衆,佔了九成以上,可惜限於姿質,成靈率低,很難更上一個層次,他們性情直爽,不善心機。”
浩然遲疑道:“以老哥之見,此次內亂,是顯族還是色族發起。”
木虛不假思索:“色族。”接着解釋道:“三族矛盾很深,色族是鳥人的基層,但掌權者是彩族與顯族,而且野心極大,歷史上幾次外戰均由兩族掀起,色族內心很不服氣,早就想奮起反抗,可惜技不如人,鳳翔天處理不好的話,鸞宗有可能分裂。”
浩然暗自嘆息,萬靈城正是多事之秋,各宗自顧不暇,鸞宗的內亂只能自己解決,陳宗也無能爲力。
木虛拱手道:“各人自掃門前雪,管不了的就不管,千萬不要多尋煩惱,告辭!”
浩然呆了半晌,自家人知自家事,想管也沒法管,但願彩虹女、金鷹能逃過此劫。
回到金靈洞靜坐,始終心神不定,想了想,再向金鷹發符,吩咐他如果事不可爲,乾脆到積石嶺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