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馬大草原,顧名思義,以草原爲主,山脈較少,樹林稀疏,雨月之前只找到一座百米高的山丘,在山腰挖出一座小山洞,勉強容納兩人兩鳥。
篝火升起,洞內暖洋洋的。
浩然一邊烤着鳥肉,一邊偷看魔王,這傢伙靜靜的坐在一旁,獨眼微閉,紋絲不動,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不出聲,浩然當然不敢多事,與虎相伴,還是小心爲妙。
青鸞女事了之後,必須想辦法通知陳宗,浩然有一種直覺,魔王的警惕性極高,自我保護能力強,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在觀察自己,任何舉動都逃不出過她的感應,稍有疏忽大意並是大禍臨頭。
沒過多久,肉香滿室,浩然取下烤熟的鳥肉,猶豫不決,魔王眼睛一睜,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浩然放下心來,這傢伙還有點善解人意,好現象,呵呵,你不吃,我吃。
一陣狼吞虎嚥,大飽口福,浩然全身舒坦。
靈師煉化天地靈氣,不需要進食,但浩然成靈時間太短,而且成靈後絕大部分時間在閉關,半輩子的習慣很難改變,長期不吃饞得慌,偶爾打打牙祭是一種享受。
大雨傾盆而下,雷聲隆隆,一道高過一道,虛空似乎裂開了無數道縫隙,千萬條紅蛇亂舞,天威震撼人心。
魔王緊盯着洞口,目光呆滯,好像一尊無生命的雕塑。
浩然也陷入了沉默,憂心忡忡。
血馬大草原縱橫八百多萬裡,在東土贏洲頗有名氣,不僅幅員遼闊,而且有許多人種生活在一起,形勢複雜,想在這裡找一個人,難度可想而知,如大海撈針。
當時與凌空子、司空冰分手,青鸞女兩次回符,卻一直沒說在哪裡等待,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這裡的靈門,逐個尋訪,按理說,她在修苦靈,肯定會拜訪各地靈山,也許從中能找到珠絲馬跡。
“該死的泰老實!”
浩然心裡恨恨的罵着,若不是他惹事生非、欺騙米人,哪有這些波折?人不做做賊,以前只覺得這傢伙囉嗦一點,小偷小摸沒什麼大礙,本性還不錯,沒想到品德如此敗壞,真是瞎了眼。
從今往後,這種人堅決不交。
“葉……葉靈友……”
浩然怔了怔,卻見對面射來魔王的目光,忙道:“前輩有何指教?”
魔王對浩然的稱呼很不習慣,遲疑道:“葉……靈友,你看我這樣子,還能見人嗎?”
浩然心中暗笑:“就你這模樣,不用明說,活脫脫的妖魔,哪裡能見光。”嘴裡當然不敢放肆,故作沉思片刻,緩緩道:“前輩並非天生如此,任何人都不是一帆風順,遭遇各種各樣的不幸,其他靈友會理解的,以您的修爲,用不了幾年時間,肯定會恢復原來的模樣。”
魔王露出一絲苦澀,搖頭道:“你不要安慰我,我有自知之明,唉,算了!”腦袋冒出縷縷光華,淡淡的,彷彿籠罩着一層濃霧,腦袋似乎虛化。
浩然有些莫名其妙,她想幹什麼?
光芒越來越盛,令人無法直視,突然強光一閃,瞬間即逝。
魔王不再是魔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標準的鵝蛋臉,粉嫩雪白的皮膚,細長的柳眉,小巧玲瓏的瓊鼻,鑲嵌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厚密的長髮披到半腰。
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還散發出淡淡的體香,美豔不在青鸞女、司空冰之下。
浩然呆了呆,幾乎不敢相信,乖乖,眼睛一眨,醜八怪變成了美姑娘。
“咯咯,怎麼樣?”
魔王秋波閃動,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俏臉抹上兩片嫣紅,令人呯然心動。
“好,好,好!”
浩然下意識的點頭,連說三個好字,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幻術?”
魔王讚許的點頭,秀髮像波浪一般從上到下翻滾,反射出黑亮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mo。
浩然心悅誠服:“前輩神通廣大,幻術登峰造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估計連空靈也無法分辯。”幻術修到這個地步,基本上可以假亂真。
心中一動,她失憶後沒見過第二個人,卻憑空幻出這幅容貌,難道是她的本來面目?或者,這是每個女兒家理想中的相貌,受到潛意識的影響,在實現內心深處的夢想?
“雕蟲小技而矣,空靈不敢說,但區區飛靈不在話下。”
魔王的聲音悅耳動聽,如黃鸝之音,空蕩蕩的兩袖晃了幾晃,道:“手腳比較麻煩一點,嗯,我是說,手法倒沒什麼出奇之處,但是需要很多靈力維持。”
浩然心生好奇,目不轉睛的看着長袖,道:“前輩五行齊全,稍許靈力無傷大雅,對行動沒有絲毫影響,呵呵,晚輩想開開眼界。”
兩袖無風而動,袖口冒出五色光華,魔王又緩緩飄起,長袍的下襬同樣光華閃爍,光華如水紋一般在波動,變得耀眼眩目,幾秒鐘後,光芒的顏色愈深,在凝結,逐漸出現手腳的雛形。
手腳越來越清晰,顏色開始變淡,皮膚、指甲逐個現出,栩栩如生,緊接着光芒一收,魔王穩穩的落地,她成了一個完整的女人。
“叭叭!”浩然大力鼓掌,讚不絕口:“精彩,太精彩了,呵呵,這是凝虛化實?”
心中卻是一凜,米人老族長曾經使過這一手,輕而易舉的凝成一座島嶼、涼亭,但那是在名山的靈湖,利用濃郁的天地靈氣,而且是死物,魔王卻憑藉本身靈力凝成肢體,更加細膩、更加靈活,需要保持相當長的時間,兩者的境界立判高下。
魔王閃過一絲得色,白玉般的纖手拎起袍底,原地轉了幾圈,自我欣賞絕美的身姿,胸部高聳,楊柳細腰,凹凸有致,恍如春暖花開,令人心曠神怡,唯一的缺點就是靈師袍,顯得又肥又長,浩然的身材太魁梧。
其他人也許會心神搖盪,浩然卻不敢放鬆警惕,眼前只是一個假美人,一個危險之極的魔頭,現在是笑嫣如花,下一刻就是殺氣騰騰:“前輩莫急,我這裡還有不少原料,今夜可煉製一件。”
“謝謝你!”
深深的看了浩然一眼,魔王盈盈坐下,笑語間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們就不要前輩、後輩相稱,顯得太分生了,最好換個稱呼,親切一點。”
浩然摸不清她的意圖,笑道:“天下靈師人格平等,沒有上下尊卑之分,但年紀有長幼,修爲有高低,神通有大小,成靈有先後,爲了表達對長者的敬意,這些稱呼還是有必要的。”
魔王似笑非笑:“如此說來,你救了我的命,我就稱你爲恩公吧。”
浩然張口結舌,暗呼厲害,普通人失憶後都是不知所措,行爲失常,她卻智商不減,反應極快,句句隱含深意,步步深思熟慮,可見她在西天魔洲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不單修爲高,而且心機深沉,所以能統帥妖魔大軍。
看來還是小瞧了她,浩然更是暗中加強警惕。
魔王咬了咬嘴脣,滿眼笑意:“恩公更是分生,彆彆扭扭,這樣吧,我就認你做弟弟,你叫我一聲姐姐吧。”
“什麼?”浩然大吃一驚,忍不住叫出聲來。
“怎麼?我配不上?”魔王臉色一沉,殺氣隱現。
浩然暗驚,這傢伙說翻臉就翻臉,使勁搖頭:“前輩乃堂堂的空靈,身份尊貴,晚輩只是小小的苦靈,年紀尚輕,懸殊太大了,這樣叫太委曲前輩。”
魔王殺氣立消,一臉迷人的笑容,語氣變得特別溫柔:“沒關係,我們有緣相識,這是上天的安排,本來我想做妹妹,算了,你就委曲一下做弟弟吧。”不等浩然說話,嬌聲笑道:“我現在無名無姓,既然是姐弟倆,就跟着你姓,又在雲夢澤相遇,那就叫雲夢,咯咯,葉雲夢,怎麼樣?”
浩然暗暗叫苦,她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在路上預謀以久,事已至此,不同意也得同意,裝出又驚又喜的樣子:“葉雲夢?好,很美的名字,看來真是天意。”起身一拜,鄭重其事道:“雲夢姐姐,請受弟弟一拜。”
魔王,現在叫葉雲夢喜氣洋洋,不知是出於真心,還是演戲,反正是煞有介事,很親熱的招手道:“好弟弟,我們一家人了,沒必要客氣,坐下說,告訴姐姐你師出何門,好像有滿腹心事。”
浩然嘆了口氣,講述自己的經歷,當然,他有很大的保留,只說自幼父母雙亡,靈山廢棄,自己成靈,在途中有一夥伴同修苦靈,後來分開了,沒想到她在血馬大草原失蹤,此次前來尋訪她的下落。
“可憐的弟弟。”雲夢走過去坐到他身邊,輕撫浩然的肩膀,滿臉憐惜:“姐姐也是孤苦零丁,舉目無親,我們就相依爲命,做一對親姐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