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就快到了,宋天龍坐在武器庫房頂上,望着鴨子河波光粼粼的水面,心想放假一天的時候自己怎樣安排活動,是外出呢,還是打撲克?一大羣鴿子從頭頂盤旋而過,越過鴨子河向遠處飛去,鴿子羣驚動了鴨子河,水鳥被驚起,紛紛從葦草蘆蕩中飛出在空中鳴叫旋飛。
無聊的宋天龍手拿口琴嘴裡哼着小調,到門前停下腳步,他傾耳細聽發覺屋裡很靜,他覺得奇怪,這些人都到哪去了呢?他悄悄推門進來,發現只有劉洪武一個人伏在桌子上寫東西,他躡手躡腳來到劉洪武身後,把口琴放在嘴邊對着劉洪武的耳朵輕吹一下,嗚……嚇得劉洪武差點把筆掉在地上。“小壞蛋又是你,你看,把字都寫壞了!”
宋天龍嘻嘻笑道;“不對呀!劉大哥,”宋天龍把劉洪武的腦袋用雙手轉過來,看了好一會,這才一本正經道;“你在給誰寫信?若不然你怎麼會心虛,快讓我看看你到底給誰寫信?”“好了!小龍你別搗亂好不好,劉洪武告饒道;“我再給女朋友寫信,”“哈!真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是當兵前認識的,還是當兵後認識的?”
劉洪武小聲道;“是當兵後家裡給介紹的,我們還沒有見過面。宋天龍大喜道;哈!那一定有照片了?快給我看看!”劉洪武沒辦法,知道不給看照片這小子絕糊弄不走,劉洪武從上衣兜裡拿出信封,他從信封裡倒出一張四寸大小的彩色照片遞到宋天龍手裡,照片上是一個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姑娘,小眼睛,圓圓的臉,兩條辮子又粗又長。樣子極樸素端莊。
宋天龍認真問道;“劉大哥,你喜歡她嗎?”喜歡,劉洪武坦然道;“看見照片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從外形看,這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姑娘,再看來信,字裡行間充滿真誠愛意,這是一個愛工作愛家的人。我喜歡這樣的姑娘,他讓我想到一個家的的可愛和溫暖。 ”
宋天龍知道張洪武是自我安慰,血氣方剛的青年在這完全封閉的環境裡,能有個女朋友的照片那就是幸福的事,更幸福是女朋友的來信,娟秀的字跡,溫柔的話語,熱切的思念最能衝擊男人靈魂深處。宋天龍見此悄悄走了出去。
正午的陽光依舊火熱,讓人感到異常的疲勞,常言道;“春困秋乏”,這話一點不假,宋天龍雖感疲勞卻怎麼都睡不着,他心裡有事,他在惦記鵲兒爲什麼還不來?昨天魯大哥回來對他說,給鵲兒的口信已經捎到,說今天她會過來。不過已近中午還不見鵲兒的蹤影,宋天龍心裡想,也許是鵲兒有事不能來吧?他感到心中煩躁,穿上衣服帶正帽子走出了房門。
“久久那個豔陽天來喲!十八歲那個哥哥想把軍來參,風車呀,跟着那東風轉!哥哥惦記着呀小英蓮!”
鵲兒的歌聲清脆甜美,像黃鶯般婉轉動聽。鵲兒喜歡跳,喜歡唱,她尤喜愛這首“九九豔陽天”,每當她唱這首歌的時候就會想起宋天龍,鵲兒已經長大,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鵲兒不但好看而且更加迷人。人在變心也在變,少女的心就像春天的花朵在盡情開放,她在思春,已有了自己的秘密和情懷,她的心充滿了對異性的幻想和依戀,這就是含苞待放的少女,她們每個人都在構築自己理想的家園,把她昇華到異真似幻的美麗情境中。
鵲兒心中充滿了喜悅,在陽光下,在小燕子和風兒的陪伴下,一路她唱着歌兒向特務連走去。花兒樹兒似都在向她招手。鵲兒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一件桃紅藍點斜襟滾邊花衫,一條黑色寬腳長褲,腳穿白鞋,兩條長髮上依然結紮着白花手絹,給人感覺有點兒異族風情,儘管衣衫很舊,但這在鵲兒來說已經是她最好的衣服了,雖是布衣素面,卻讓鵲兒更如出水芙蓉般清純美麗。
鵲兒進營房沒有人會阻攔,她悄悄走到宋天龍宿舍窗前向裡邊看了看,發現宋天龍的牀上沒人,知道宋天龍不在屋裡,她也不想在這裡等, 便往操場方向走去希冀能碰上宋天龍。走過車庫鵲兒往後院望去,沒發現宋天龍的蹤影,鵲兒深感奇怪,爲什麼這麼大軍營看不見一個人影?鵲兒東張西望無精打采的走着,然後看見食堂東山牆下坐着一人,一個坐在陰影裡打盹的軍人。
張廣平吃完午飯覺得胃裡有點兒不舒服,因爲國慶節要到了,連裡準備不少好吃好喝的東西,張廣平人緣較好,能說會道極招人喜歡,私下裡偷喝了瓶果酒,別看果酒清香可口,但後勁極大,如果不是酒量好的人絕受不了。現在張廣平就是這種情況,一蘋果酒下肚讓他有點消受不起,他不敢回宿舍,只好坐在這沒人注意的地方醒酒,現在他頭昏腦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驕陽似火,照得人昏昏欲睡,張廣平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
朦朧中張廣平聽見有人在呼喚,這是一個極美極動聽的聲音,這聲音如醐醍灌頂般讓他瞿然驚醒,一個笑嫣如花的女孩站在眼前,那動聽的聲音就是這個女孩發出的。“大哥哥,你醒醒,醒醒!”張廣平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他使勁柔柔自己的眼睛道;“小姑娘什麼事?”“哦!我叫鵲兒,是來找宋天龍的,大哥哥你看見他了嗎?”哦!是鵲兒!他認識鵲兒,由於鵲兒來特務連次數比較多,加上出衆的容貌極引人注目,故特務連不認識鵲兒的不多。張廣平道:“你找小龍呀?我沒看見!”鵲兒央求道;“大哥哥你能幫我找找他嗎?”哦!哦!張廣平不知說什麼好,他的大腦已不聽使喚,他被眼前的鵲兒完全驚呆了。
近距離的鵲兒是如此的美麗,那張桃花般的俏臉嫩得能滴出水來,一雙剪水美眸動人心魄,那被秋風吹動的長髮在鵲兒胸前佛動,撩撥得張廣平從心底涌出一股強烈的慾望,這種慾望讓他無法控制,這瓶果酒讓他迷失了心智。
常言道:酒後無德,他一把抓住鵲兒的胳膊道;“別去找小龍了,讓大哥哥抱抱你,說着把鵲兒往身邊拉。”鵲兒驚呆了,她從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她顯得驚慌失措,不知怎辦纔好。鵲兒一邊掙扎一邊大聲道;“大哥哥你放開我,你別這樣好嗎?”鵲兒的請求反而更激起他的慾望,鵲兒你真漂亮,讓大哥哥親親,鵲兒那掙得過張廣平力大的手,身子失去平衡一下子倒在了張廣平的大腿上。鵲兒拼命推開張廣平湊來的大嘴,並大聲哭喊道;“你放開我!放開我!”
“張廣平你在幹什麼!”一聲斷喝,讓撕扯的雙方突然停了下來,張廣平不由自主鬆開了手,鵲兒被拽了過去,來人照着凳子踹了過去,張廣平連人帶凳子滾到了一邊。這時張廣平完全嚇醒了酒,他站起身來看見滿臉怒容的宋天龍,他知道自己犯下大錯,他完全嚇懵了,他想解釋,可平時一張巧嘴如今卻半句也說不出。宋天龍厲聲道;“張廣平你看你乾的好事,竟敢欺負鵲兒,你真是膽大包天,我現在就去告訴連長,指導員去,看連長怎麼收拾你?”哨兵這時也趕了過來,雖然他當時沒看見這裡的情況,卻聽到了哭聲!所以趕了過來 。
宋天龍你千萬別告訴連長,張廣平無力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宋天龍像沒聽見一樣向連部走去。
連長和指導員聽完宋天龍的講述,氣得面色鐵青,指導員來到鵲兒身邊安慰道;“鵲兒別哭啦!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張廣平,給你個滿意的交代,好了!鵲兒,擦擦眼淚,讓小龍送你回去,宋天龍!道!你馬上送鵲兒回去,別再讓鵲兒出半點問題。”是!宋天龍敬了軍禮。領着鵲兒走了。
“太惡劣了,”砰!彭鐵鋼氣得拍了下桌子,指導員樑立臣嘆了口氣道;“是呀!這次張廣平影響太壞,如不嚴肅處理後患無窮?這是特務連有史以來最壞的一次作風問題,接着嘆氣道;張廣平參軍以來表現一直不錯,卻被一瓶酒給毀了,更沒想到他卻這麼蠢,犯下有辱我軍形象的大錯。”彭鐵剛道;“腳上的泡自己走的怨不得誰,沒有什麼可惜的,這如果在戰時這樣的表現不但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大家。”嗯;樑立臣道;“那好吧!我來寫報告,你一會召集開個會,在山裡戰士們封閉的太久,我們的思想教育做得不夠,這幾天重點就是整頓作風和思想問題,以此爲鑑。”
張廣平現在欲哭無淚,接到師裡的處理意見他就躺在牀上沒有起來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痛苦得想自殺,他從沒想到會對他處理的如此嚴重和絕情,“即刻復原,遣送回家”這在當時簡直像判了政治死刑一樣,如果寫入檔案他將一輩子擡不起頭來,他不服他一百個不服,想到這他搖搖晃晃來到連部,天上陰雲密佈,無情的秋風捲起無數殘葉落在張廣平周圍,讓他的心情劣無可劣。
“連長,指導員,我不服!”張廣平聲淚俱下道;“我這樣回去如何向家人鄉親交代?我怎麼擡頭見人?彭鐵鋼站起身來到張廣平面前,表情嚴肅並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張廣平道;你所犯的錯誤沒有一個字寫入檔案,這已經夠寬容的了,沒讓你正常復原而遣送回家,這是師部的絕定,怎麼交代是你的事,這就是犯錯的代價,你也清楚你犯錯的性質,這比任何錯誤更讓特務連蒙羞,你擡不起頭來,我在別人面前也擡不起頭來,你沒臉見人,特務連每個人更沒臉見人,面對別人嘲諷和質問,怎樣回答!怎樣面對?”
在彭鐵鋼的質問下,張廣平啞口無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悔恨的淚再次涌出。儘管如此他還是覺得自己冤屈無比,有些話他還是要說,否則如何嚥下這口氣。他擦乾眼淚盯着連長大聲道;“宋天龍經常和鵲兒在一起,連裡爲什麼不管?”彭鐵鋼冷冷道;“管什麼?不許軍民來往嗎?”張廣平爭辯道;“他們已經超出普通軍民交往,”噢……彭鐵鋼疑問道;“怎麼個超出法?”張廣平氣道:“有一次我看見宋天龍和鵲兒在他宿舍鬼鬼祟祟臉貼臉再看什麼,這能正常嗎?”喔!彭鐵鋼沉吟了一下道;“這麼嚴重的問題你爲什麼不報告?”我……我……張廣平我了半天聲音弱下去道;“我當時想這沒什麼很正常,所以……所以纔沒報告。”
指導員在旁沒有說話,他饒有興趣地在看自己的茶缸,這是新婚不久妻子送給他的,茶缸的圖案是一幅軍民勞動圖,在禾田裡一個美麗的女青年遞給英俊年輕的軍人一條毛巾,畫面極其傳神,男女的眼神真摯且又情深意切,讓任何人看了這個畫面都覺得心裡暖暖的,想起妻子樑立臣心中充滿愛意。
窗外風停雨落,細細的秋雨落在窗上慢慢聚成雨流淌下,玻璃窗上的灰塵被洗滌的乾乾淨淨。彭鐵鋼望着綿綿秋雨,語氣平靜道;“既然你都覺得他們很正常,你還說他幹什麼?”哼!張廣平不滿道;“爲甚麼宋天龍可以和女孩親親蜜蜜,而我們不行?甚至和女人單獨說句話都會惹來懷疑?”彭鐵鋼氣道;“你還好意思說這些,你就算和宋天龍一樣歲數也不行!”爲什麼!彭鐵鋼道;“因爲你心存不軌,行的不正,坐的不端,而宋天龍和鵲兒就算是嘴對嘴說話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別人也不會說三道四。好了!我現在是沒有閒功夫陪你聊這些了,如果你還有什麼疑問和委屈,你就去師部找郝科長或者師長也行,他們會給你比較滿意的回答。”張廣平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無奈的走出連部,任憑漫天風雨打在自己身上。
張廣平悄悄地走了,帶着淚水和失望離開了特務連,在汽車啓動的剎那,宋天龍突然感到非常後悔,若不是自己非要到連長那告狀,張廣平就不會落得這個下場,其實張廣平一直表現不錯,人緣極好,沒想到栽在一瓶酒上,“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知道他回去後怎樣面對自己的親人?想到這宋天龍感到異常的失落,好幾天都提不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