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們都默默無語,雖然他們有點疑惑,但他們還是感受到老人有着無比慘痛的經歷,同時引起他們和老人的共鳴和“民族仇恨”。
提起日本侵略中國,中華兒女無不人人咬牙切齒,怒不可遏。恨不得重返過去,殺盡倭寇,方解心頭之恨。
這些年輕戰士基本都是建國前後出生的,從上學起就接受“民族愛國教育”,對日本侵略中國的歷史,人人耳聞能詳,有着無比的切膚之痛。
從“甲午戰爭”到“九一八”東北淪陷,從“盧溝橋事變”到南京大屠殺,慘絕人寰的“三光政策”到製造無人村,廣大國土無不飽受蹂躪,可謂,傾盡三江之水也洗不掉中國人民對日本鬼子的民族仇恨。
新中國的人,不但仇恨日本鬼子,也痛恨蔣介石和國民黨軍隊,他們知道是國民黨不抵抗,軍隊無能,才導致國土淪喪。
九一八事變幾乎一槍未放便喪失整個東北,蔣介石張學良遭國人痛罵!七七事變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閻錫山四十萬大軍讓小鬼子四萬人追得像喪家之犬一潰千里。韓復渠貪生怕死,不做任何抵抗把山東拱手相讓,這一切實在傷透了國人的心。
對於當年的歷史,戰士們知之不多,他們知道是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通過八年艱苦卓越的抗爭,打敗了日本鬼子,並聯合蘇聯紅軍把小日本鬼子趕回了老家。
從我們的文化宣傳上就不難看出對國人的教育,如電影,“小兵張嘎”,“狼牙山五壯士”,“野火春風斗古城”“節振國”地道戰,地雷戰等,還有膾炙人口的小說,如,烈火金剛,“平原游擊隊”,等等,誰都相信,沒有共產黨八路軍,就沒有抗戰的勝利!不過歷史還有些不爲人知的另一面。
望着悲痛萬分的老人,唐文還是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唐文緩緩道;“老大爺,您老貴姓呀!爲什麼一個人住在山裡呀!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呀?”
老人想了想,理了下自己的思緒,嘆了口氣道;“我叫王慶生,祖上成都市新都人,和王銘章是同鄉,而且還沾親帶故。你們知道王銘章嗎?”唐文搖搖頭道;不知道,其他人都紛紛搖頭表示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老人並不感到驚訝,續道;“日本鬼子投降不久,我們舉家來到獅子峰山下王家村,由於我素喜清靜不愛熱鬧,這纔在山上找這麼個地方,算來我在山上已經度過了整整五年了。
宋天龍好奇地問道;“難道你沒有兒女嗎,還是有兒女卻不管您老人家呢?”嗨!老人苦笑道;“我兒女都有,他們多次勸我回家我都沒答應,我已經習慣了山上的生活,離不開這裡的一草一木,我就算死也要死在這,哎!在這地方終老也算不枉此生了。”
小猴子淘淘不知從什麼地方跑出來,躍上老人的肩膀,一隻爪子不是抓抓老人的頭髮,就是揪揪老人的耳朵,兩隻眼睛左顧右盼其神態可愛之極,惹得宋天龍讚歎不已。
雨還在下,雖然勢頭有所減弱,從風聲雨聲來判斷,短時間內這場雨都不會停。
宋天龍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忙從挎包拿出像小鴨梨一樣的野果分給大家吃,梨兒不大,有雞蛋大小。宋天龍道;“老大爺,您嚐嚐這野梨?可甜了!”秦運來驚道;“好小子,你在哪裡找到的,爲什麼不喊我一聲呀?”哈!哈!宋天龍笑道;告訴你?我怕影響你的任務,哈!哈!
老人接過野果道;“嗯!叫它野梨也行,不過它真正的名字叫“刺梨”,也就是野薔薇花或叫剿絲花,三四月份開花,七八月份結果,現在這山裡唯有這刺梨熟透了,早點晚點都吃不上它。”
“看這金黃色的果兒,屬於薔薇中的上品,實屬罕見,看來你們是真有口福呀!”老人並沒有吃,而是放下果子,臉上的痛苦更加顯現,也許老人不想掃大家的興,便負手來到洞口前,望着洞外的如注大雨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老人的表情落在唐文的眼裡,唐文心裡若有所思,“老人痛苦的背後,定有一段傷心往事,如此孤獨一人,寧可住在山洞也不願回家,這樣的艱難生活常人是無法想象的。”
唐文來到老人背後,望着瓢潑暴雨,小心詢問道;“哦!我們上來時看見幾堆剛剛燒過的灰燼,加上您老人家如此傷心,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不妨說出來,看看我們能否幫上忙?羣衆的事就是我們子弟兵的事,你老人家不要有任何顧慮?”
老人轉過身來,看見這些年輕的士兵,讓他更加激動起來,他打心裡就喜歡上這些孩子,看見他們充滿朝氣的神情,那種不怕任何困難的氣勢,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
他來到牀前坐下,稍靜了下道;你們誰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戰士們有些蒙圈,一時愣住了,你眼望我眼都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唐文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力,他絕對確定今天是八月十五日,他隱約覺得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卻始終想不起今天到底有什麼特殊。
劉裕成突然拍了下腦袋,自責道;“真該死!這麼重要的日子作爲軍人怎能忘記?”劉裕成站起道;“今天是日本鬼子投降的日子,八月十五日。”
老人大聲道;“對!今天就是日本鬼子投降日,只要是中國人就不會忘記這個日子,這個日子時刻提醒我們不要忘記過去的恥辱和仇恨,”老人又咬牙切齒道;“作爲軍人更不能忘記這奇恥大辱,”說着用腳使勁往地上跺了跺,以泄心中的無比憤怒。
劉裕成忙道;“老大爺我們是不合格的軍人,也許是我們沒有經歷那慘痛的年代,沒有那血和淚的感受,但無論如何,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忘掉歷史,忘掉給我們中華民族造成深重災難的日本鬼子。”
劉裕成提高聲音道;“我代表每一個在座的戰士,向您,向全國人民致歉,像死去的先烈致歉!”接着劉裕成向老人敬了個標準軍禮。
劉裕成的真誠與自責,深深震動了每一個戰士,也觸動了唐文,他們這些人大部分是在紅旗下長大的,受到的教育雖各不相同,可相差不會太遠,雖是軍人對歷史,戰爭,戰例經常講,可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離歷史越來越遠,很容易忘記過去,忘掉歷史給我們的教訓。這種苗頭如蔓延下去,後果是可怕的。
唐文站起身來道;“是的,我們愧對人民,愧對死去的先烈,忘記歷史,忘記過去,作爲軍人那就是失敗,不過我們會知恥而後勇,從現在起我們將更加努力地練好殺敵本領,決不讓歷史重演,來!讓我們向先烈致敬!”說着摘帽在手,領着衆人朝向廣寬的祖國大地深深鞠躬。那嘩嘩的驟雨聲像是爲死難的先烈而哭泣,又似激勵人心的戰鼓爲勝利而敲響!
老人激動道;“戰士們快坐吧!看見你們,就看見了希望。我不會講什麼大道理,可有一條,就是國家強大,軍隊強大,就沒人敢欺負咱們啦!老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會當亡國奴了!”
老人朝着洞口方向跪下,虔誠地磕了幾個頭,用他那深沉嘶啞的聲音道;“我的老兄弟們,你們安息吧,今天是小鬼子的投降日,我們勝利了,把小鬼子趕回了家。你們沒有白死,血沒有白流。”
老人哽咽流如雨下,嘶聲道道;
“老兄弟們!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聽得到?可每年今日我都會說給你們聽!我們勝利了,我們都過上了好日子,家鄉父老鄉親永遠不會忘記你們,你們是我們的驕傲,你們沒給四川人丟臉,沒給中國人丟臉,這就夠了!望你們的靈魂回來看看,看看家鄉,看看我這想念你們的老兄弟。謝謝你們讓我活着,讓我有機會替你們報仇雪恨,讓我還有機會打死那些狗孃養的日本鬼子,讓我有機會看見小日本鬼子舉旗投降,把他們一個個趕回老家去,讓他們祖祖輩輩記住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那哭聲撕心裂肺,那哭聲包含着太多的情感和傷痛。
宋天龍顧不得擦自己的眼淚忙和秦運來把老人攙起,扶到牀前坐好,宋天龍一邊安慰着老人,一邊拿出毛巾幫老人擦乾臉上的淚水。
老人慢慢平靜了下來,看到爲他忙前忙後的宋天龍,老人歉然道;“不知爲什麼,我今天特別容易哭,年年今日都會讓我回憶過去,回憶我那些老兄弟,我心裡只有仇恨,沒有眼淚,想起當年血戰小日本鬼子,我的心就恨得疼痛難忍。也許我真的老了,也許是看見你們勾起我那時慘痛經歷,而爲我們的不公而哭吧!”
宋天龍回到揹包坐下,敬仰地道;“老大爺,一看您就是個老軍人了,不知您老人家是哪個隊伍呀?是八路軍,還是新四軍呀?看你老奇怪的樣子,這兩個好像都不是你參加的隊伍,那一定是游擊隊啦!哈!我猜對了!”
老人的臉變得異常嚴肅,眼睛盯着宋天龍,話卻是對大家說的,“你們想聽一個真實的故事嗎,一個我親身經歷的故事?”
宋天龍急切道;“想聽,當然想聽了!”像宋天龍這樣的年紀是最喜歡聽故事的年紀,也是充滿幻想的年齡。
老人搖着頭道;”我不是八路軍,也不是新四軍,更不是游擊隊,甚至於開始連國民黨軍都不是,我是川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