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孔圓圓和邱茗月離開梅芳家,三個人若即若離地往外走,誰都不說話。出了大院來到路邊,邱茗月伸手打了一輛出租車:“我走了,再見。”“哎!”趙林喊了一聲。
邱茗月剛要鑽進車裡,聽見喊聲扭臉看着趙林。
“你真的還要走?”邱茗月點點頭。
趙林嘴脣動動,欲言又止。
邱茗月內心嘆口氣。邱茗月理解趙林的心情,就像自己此時的心情一樣,似乎有話要說,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保重。”邱茗月上了車,汽車走了。
趙林目送着遠去的邱茗月。
“趙林,歸隊吧,要晚了。”孔圓圓提醒趙林。
趙林和孔圓圓告辭,回特戰隊。
孔圓圓回醫院。
吳銘從教室裡出來,長長吐口氣,擡頭看着藍天,一臉笑容。今天的畢業答辯很順利,接下來就是分配去向。吳銘早就得到“內部消息”:特警學校點名要自己。吳銘忍不住想跳起來。
馬小寧走過來,問吳銘:“你真的想去特警學校?”“廢話!”吳銘不滿地瞪了一眼馬小寧,明知故問。
馬小寧翻翻眼皮,嘀咕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吳銘洋洋得意地晃晃腦袋,帶着揶揄的口氣說:“有本事你也去啊?”馬小寧面無表情,抱着書去教室了。
吳銘歪着腦袋眯着眼睛想:是給小林打電話直接說呢,還是寫封信玩文字遊戲?想來想去,決定什麼都不做,自己直接“空降”到小林面前最刺激!吳銘想到這些忍不住笑起來,迫不及待地給趙雪打電話。
趙雪接到吳銘的電話,有些心不在焉,她在等徐文風。徐文風要去參加培訓,說好去學習前來見趙雪。
吳銘興奮地告訴趙雪自己分到特警學校了,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趙雪一點不意外,對此不但不熱情,反而平淡地勸吳銘:“結果也許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樣,你有心理準備就行。”吳銘不明白趙雪的意思,自己就想去特警學校,現在心如所願,怎麼不是想要的結果?“這就是我所期待的!”趙雪說:“但願吧。不過,我勸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什麼意思?”趙雪的話讓吳銘稀裡糊塗。
“記住我的話就是了。”趙雪沒辦法細說,有些理是說不清楚的。“我在等人,先掛了,以後再聊。”“好吧。”吳銘掛上電話,轉臉就將趙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興奮地回宿舍了。
徐文風還在特警學校,被趙林纏住無法脫身。前些日子趙林將寫好的厚厚一打《特戰訓練及實戰中的問題》交給徐文風校對,讓筆桿子給把把關。徐文風2很認真地看了一遍,正在和趙林探討相關問題。因爲看法不同,趙林和徐文風倆人各抒己見,誰也不服誰,越說越激烈,最後爭執起來。
一旁的武侯實在被倆人吵煩了,強行打斷倆人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看你們也別吵了,交給首長定奪。”趙林和徐文風這才偃旗息鼓、鳴金收兵。徐文風想起和趙雪有約,喊了一聲“糟糕!”急忙收拾東西上路,“我得走了!晚了!晚了!”武侯以爲徐文風說的是去進修班報到晚了,安慰徐文風說:“幾個小時的路程,晚不了。”徐文風嘿嘿笑笑,沒解釋。
趙林說:“我去司令部,有車,帶你一段。”武侯開車,仨人離開警校。
汽車路過趙林家的時候,徐文風喊:“停車!”武侯停下車。
徐文風跳下車,急急忙忙往大院裡走,“我走了!回來見!”武侯看着徐文風走進部隊大院,一臉奇怪,“他去哪兒?不是去培訓嗎?”趙林知道徐文風肯定是去找趙雪了,沒說破,笑道:“少打聽,開車。”武侯開車來到武警醫院,將車交給趙林,自己去看望住院的戰友。
趙林開着車去司令部找秦大海。
醫院裡護士站,孔圓圓面對一大束玫瑰花左右爲難,收下也不好,扔了也不合適。收下花怕劉鵬誤會,扔了吧又太傷人,孔圓圓爲難地看着漂亮的玫瑰。
劉鵬說:“花已經買了,雖然是植物,也有生命,你有義務好好照顧它們,否則就是‘犯罪’。”孔圓圓被氣樂了,沒見過這麼矯情的人。“那我就暫時照顧一下。說好了,下不爲例。”孔圓圓捧着玫瑰回宿舍。
劉鵬追上去陪着孔圓圓來到宿舍門口。
“我到了。”孔圓圓說。
“那我就不進去了,我走了?”劉鵬正話反說,把孔圓圓逗樂了。孔圓圓也不客氣,順着劉鵬的話,說:“好的,再見。”劉鵬聞言直咧嘴:“你就不能客氣一下?”孔圓圓很無辜地看着劉鵬。
劉鵬沒脾氣地笑笑,“罷了,那我只好走了。”倆人正說着話,門開了,劉欣走了出來。劉欣還以爲是趙林和圓圓一起來了,一臉的笑模樣,看清是劉鵬,笑臉立刻耷拉下來。
劉鵬看見劉欣也愣了一下,怎麼又遇見她?
劉欣審視着劉鵬,問圓圓:“這是怎麼回事?”孔圓圓介紹說:“這是劉鵬。”接着又對劉鵬說,“劉鵬,這是我媽媽。”這是圓圓的媽媽?怎麼會是圓圓的媽媽?太不公平了!劉鵬心中叫苦,看來公關有難度了。劉鵬深吸一口氣,規規矩矩地喊道:“阿姨好!”劉欣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返身回屋了。3
劉鵬暗吐一口氣。
孔圓圓壞笑着看着有些拘謹的劉鵬,“你怕我媽媽?”劉鵬心虛嘴硬,梗直脖子,說:“怎麼會?不是怕,是尊重。”“切!”孔圓圓翻翻白眼,“再見!”孔圓圓進了宿舍,房門關上。
劉鵬做了個鬼臉,轉身走了。劉鵬一邊走一邊琢磨,老天真會開玩笑,看我劉鵬英俊瀟灑,暗生嫉妒,偏偏安排和圓圓的媽媽來場對手戲,這不是要我打光棍嗎?劉鵬只顧想着怎麼公關劉欣,沒留神撞到武侯。
“兄弟,滿腹心事爲何?”武侯問劉鵬,“又碰到疑難大案了?這次抓誰?”劉鵬苦笑着和武侯說了說自己和孔圓圓的事,最後一臉苦樣,愁眉不展地說:
“誰想到她是圓圓的媽媽,這下慘了!”武侯拍拍劉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知道什麼是距離嗎?這就是距離。”劉鵬眨巴眨巴眼睛,幡然醒悟,用力點點頭,明白了,不禁嘆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你未來丈母孃站在你面前,你卻只能喊阿姨…… ”武侯被劉鵬的話噎着了,笑岔了氣,差點坐地上。
劉鵬奇怪地看着武侯,“我說錯了?”武侯豎起大拇指,“兄弟,你快得道了。回家去好好悟道,我去看戰友。”劉鵬看着武侯的背影,自言自語:“得道?”劉鵬擡頭看看天,“道”沒看見,看見天陰沉沉的,老天好像要發怒。劉鵬趕緊跑了。
趙林將寫好的東西交給秦大海,知道秦大海忙,趙林沒敢多耽擱,簡單說了說就離開了司令部。
變天了,剛纔還是陽光燦爛,轉眼陰雲密佈。北方夏天的天氣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趙林駕車行駛在馬路上,看着路人行色匆匆,都是變天鬧的。突然一道閃電,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很快雨點噼哩啪啦砸在車窗上。
趙林開啓雨刷,搖擺的雨刷打破車窗上的雨簾,邱漢章忙碌的身影若隱若現。
邱漢章手忙腳亂地收着修理攤,雨太大,邱漢章渾身溼透了,動作也變得遲緩。
趙林的車緩緩駛過去。滑行一段後,趙林一腳剎車,停下。趙林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車外一片雨霧,什麼也看不清。趙林猶豫了片刻,汽車向後倒去。
邱漢章將修理工具收好,想把工具箱子搬起來,箱子又溼又重,沒成功。邱漢章運口氣,準備再來一次,一雙手從邱漢章手裡接過箱子,趙林搬起工具箱快步走進旁邊的小商店。邱漢章吃驚地看着趙林。趙林返回來搬運其它東西,看見邱漢章還站在雨裡,大聲喊道:“您到商店裡避雨!小心生病!”邱漢章心臟做過手術,最怕感冒,容4易引發危險。
邱漢章沒有去避雨,他想一起幹,早點收拾完。趙林搶下邱漢章手裡的東西,拉開車門,將邱漢章塞進車裡,自己往返於商店和修理攤之間搬運着雜物。邱漢章看着大雨中的趙林,心裡涌起說不出的滋味。
趙林動作快,幾趟就搬完了,可衣服也已經溼透。趙林鑽進車裡,溼漉漉的像水耗子。邱漢章想爲趙林擦擦,苦於沒有乾淨的布,情急之下用手掌拍打趙林身上,說:“快把溼衣服擰擰!”“沒事,這點雨算什麼?”趙林抹了把臉上的水,駕車送邱漢章回家。
邱茗月拿着雨傘正打算出門去找父親,打開家門,看見渾身溼透的爸爸和趙林,驚叫一聲,趕緊將邱漢章拉進家門,催促道:“快換衣服!”邱茗月說着話,已經跑進父母的臥室給父親找衣服,還特意拿出一套父親以前當兵時候的軍裝給趙林換。
趙林說:“不用。”
“不大合身,你湊合一下,溼衣服不能穿。”邱漢章說。趙林比邱漢章高,身體也結實,邱漢章估計衣服小了。
邱茗月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回自己的臥室,從櫃子裡取出一件軍裝遞給趙林:
“你穿這件!”趙林打開衣服一看,這不是自己幾年前晚上穿的那件軍裝嗎?那晚爲了救邱茗月,軍服被流氓的匕首劃了一道口子。破損的地方已經讓邱茗月縫好,衣服也洗得乾乾淨淨。
“你換上。”邱茗月說完去廚房熬薑湯,爲爸爸和趙林驅寒。
趙林拿着衣服愣了一會兒,嘆口氣,脫下溼衣服,換上。趙林對着鏡子打量,上衣是自己的,軍褲是邱漢章的,不是一套,看上去很不協調,尤其是上衣明顯小了,穿在身上有緊迫感。趙林看着鏡子中自己的滑稽樣,想笑,沒笑出來。
邱漢章換好乾淨衣服走過來,說:“小林,來,咱們爺倆好好聊聊。”趙林看看邱漢章,沒搭茬,心想有什麼好聊的?都過去了,不提也罷。有些事,不說是個結,說了是個疤,說與不說,都是傷害。
邱漢章似乎知道趙林在想什麼,說:“我們說說話,把心裡的疙瘩解開好不好?我知道你我之間有道坎,這道坎傷害了你的感情,我也不好受。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逃避,總要面對它,你說對不對?”趙林本不想舊事重提,傷口已癒合,何必再揭開?然而傷疤上似乎拴着根細繩,有點風吹草動就揪心地痛,提醒你受過傷。現在,這根繩又在動,刺痛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原來無形的傷口更具殺傷力。趙林也承認邱漢章的話有道理,逃避不是辦法,越躲繩越緊。也許,是時候解開繩結了。
“來5吧,讓我們以軍人面對死神時的勇氣來對付這道坎。”屋外狂風暴雨,天色陰暗,雨點肆無忌憚拍打窗棱。屋內燈光明亮,邱漢章和趙林面對面坐在桌子旁,一邊喝着滾燙的薑湯一邊聊着什麼。廚房裡,邱茗月忙碌着飯菜。從窗戶看去,這是千萬家庭最常見的生活場景:平淡,樸實,溫馨。
似乎一切都成爲過去,但逝去的東西不會沒有痕跡。子彈即使消逝了,也一定會留下痕跡,有時是留在表面,有時是在心裡……但是我們相信,風雨之後會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