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紫川寧看到,這個寒冷的冬晚,卡丹身上還只是穿着睡衣,可以想象到她是剛從睡夢中被士兵們從被窩裡抓起來的。自己的傭人們手足無措的在一邊圍觀,神情驚惶,沒有人敢上去阻攔干涉。

看到這種情況,紫川寧只覺得一股怒氣陡然從胸口升起。她幾步搶到門口,堵住大門,向士兵們喝到:“站住!”

領頭的一個小隊長很粗魯的喊到:“小妞,讓開!再吵我們連你也——”他突然說不下去了,一把冰冷的劍已經逼在他面前,紫川寧秀髮略微蓬亂,眉峰蹩緊,眼睛中卻射出逼人的寒光,低沉着聲音說:“聽着,我是紫川遠星的女兒,紫川參星的侄女,家族的下任總長——紫川寧!你打算連我也怎麼樣,恩?”

她的話語冷森,其中充滿了騰騰的殺氣,更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嚇得那羣平曰刀口舔血的漢子們都不由自主的齊齊後退了一步。

小隊長驚惶地後退幾步,趕緊下跪行禮:“下官不知紫川小姐身份,多有冒犯!請小姐恕罪。”跟着他,齊刷刷一客廳的兵都跪了下去,齊聲說:“請小姐饒恕。”

“起來!”紫川寧沉聲發令,看到那些士兵如此的害怕自己,她心裡隱隱倒也有幾分得意。她問那個誠惶誠恐的爬起來的小隊長:“是誰下的命令讓你們過來抓人的?”

小隊長支吾着:“這個——這個——”在紫川寧逼人的目光審視下,他低下了頭,卻沒有出聲。紫川寧目光掃射四周,士兵們紛紛低頭,躲開她的目光。

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

在幾個舉着火把的士兵簇擁下,帝林微笑着出現在門口。他剛纔一直在門外,不出聲的看到了整個過程,心裡暗暗罵自己的部下:“全是廢物!這麼多人居然給一個小姑娘嚇倒了!”本來他是不想出面的,這下也沒有辦法了。“

紫川寧有點愕然:“監察長大人?”

跟着士兵們一樣,帝林也下跪得了個單膝禮:“下官監察廳帝林參觀寧小姐。

好久不見。小姐一切還好?“

紫川寧壓抑了怒氣:“還好。監察長大人請起。”看在他是紫川秀大哥的份上,紫川寧的口氣已經和緩了很多,詞鋒卻仍舊咄咄逼人:“大人不是已經出發去了遠東了嗎?今晚怎麼突然帶了這麼多兵到我家來抄家抓人?莫不成了找紫川寧犯了什麼罪,要勞動大人親自出馬?”

帝林鞠躬表示歉意:“下官萬萬不敢冒犯小姐萬金之軀。我們要找的人只是魔族的公主卡丹。只因爲事態緊急,剛纔已經是深夜了,下官不敢叨擾了寧小姐,所以纔沒有通知小姐。下官已經吩咐部下務必不可驚動小姐,誰知他們笨手笨腳的還是冒犯了小姐。實在非常抱歉,就請小姐看在他們賣命廝殺的可憐份上,饒過他們一條小命,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將他們軍棍責罰!”

紫川寧微微出了一點氣,問:“你們爲什麼要找卡丹?”

帝林飛快的瞟了一眼被士兵夾在中間的魔族公主,後者一直安靜的聽着,臉色有點蒼白,神情卻很恬靜,彷彿面前兩方爭論的事情根本與她無關。

稟報寧小姐,不久前魔族大規模進犯人界,現在我們與魔族王國已經處於全面戰爭狀態,這樣的話,卡丹殿下的身份也從賓客變成了我們交戰國的人質了,是我們整個紫川家族的敵人了。“

紫川寧最怕的就是帝林說這句話。她柳眉一挑,反問:“那又怎麼樣?”

“小姐,在目前的緊急狀態下,我們需要對卡丹殿下來加看管。防止其逃逸。

另外。下官也覺得,把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安置在小姐家中,也對小姐的安全極爲不利。從這幾點考慮,下官認爲有必要給卡丹殿下換一個居住的地方。“

紫川寧大聲說:“卡丹姓格十分溫順,不會給任何人構成危險,她也不會逃走。”

帝林微笑:“寧小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魔族生姓狡詐兇殘,您可不要給她的友善僞裝給矇騙了。”他臉上笑着,心裡去非常的不安,自己在燕京城內不能停留太久,否則難以逃避羅明海的耳目。現在已經給這個橫裡插來攪事的紫川寧耽誤了不少時間了。

他鞠身說:“小姐,這些事情請交給臣下處理就好了。下過一個魔族女子,小姐不必爲此勞神費心,夜已經很深了,請小姐還是回去歇息吧。”使個眼色,憲兵們又開始粗魯的推着卡丹往外走。

急切之間,紫川寧忽然想到了個理由,喜出望外說:“帝林大人,卡丹是統領處交於我看管的重要人質,你要帶走她可以,但請先拿出統領處的書面命令來。”

紫川寧知道現在的總統領羅明海與帝林勢同水火,是絕對不會給帝林簽發什麼“書面命令”的。她滿心歡喜,以爲這下就可以難倒這個可惡的帝林。

卻不料帝林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敏捷,連想都不想就說:“那就麻煩小姐先出示統領令您看管卡丹的書面命令,如何?”

紫川寧瞠目結舌,當時總統領楊明華一時心血來潮,再加上幾個統領起鬨,大家故意作弄紫川秀而把卡丹交給了他看管,是當面吩咐的,根本沒有簽發什麼命令。

看到紫川寧發呆的樣子,帝林心頭暗笑,說:“既然統領處沒有正式命令說要您看管卡丹,那她現在還是無人臨護。既然這樣,就讓監察廳來看管此女子吧。

麻煩小姐,請您讓路。“

作爲家族的未來繼承人,紫川寧地位高貴,受人尊崇。儘管她爲人隨各可親,但骨子裡已經養成了一股子傲氣,不容忤逆。從沒有人敢這樣公然違揹她的意旨!

因爲憤怒,她的臉已經變得嫣紅,橫劍當胸,堅決的擋住了門口,低沉的說:“帝林,你無權帶走卡丹!”

帝林也動了微怒,也有點擔心:這樣糾纏下去何時完結?他整理一下衣裳,正色說:“下官是監察總總長,手掌整個紫川家族刑律和司法權,戰時兼信總軍法官,有臨時決斷權!”

“我是紫川家族的總長繼承人,難道你想以下犯上?”

突然間,馬長嘶一聲,車子一下停了下來。卡丹坐立不穩,險些給摔倒,幸虧帝林手疾眼快,一把扶穩住了她。帝林怒道:“外面的,怎麼回事?”

車伕喊說:“大人,有人擋住我們的去路了!”

帝林憤怒的探出頭去,卻看到自己的前面的長街上大概二十步開外,火把傳動,影影綽綽不知道有多少人把道路堵得嚴嚴實實。帝林知道情況有變,一個呼哨,身後的護衛立即圍了上來,將車廂保護得密密麻麻。帝林回頭吩咐卡丹說:“待在裡面,不要出來!”卡丹鎮定的點了點頭。

帝林這才放心了點。隊伍前面的哥普拉匆忙的跑近身來,說:“大人!”

“怎麼回事?是哪部分的人馬?衝我們來的?”

“不知道,大人。他們有的穿軍服,有的是便裝,看不出身份來。”

“你把咱們的旗號亮出來,叫他們讓路!”

“是!”哥普拉回到隊伍前面,揚聲喊道:“監察總長帝林在此!誤會的話,請借過!”他把身份挑明,希望對方有所顧忌。

對面的人羣毫無反應,手中火把的火焰搖晃著,霹靂啪啦的燃燒。

帝林馬上就明白:這次絕對不是什麼誤會了。哥普拉又回到了帝林的身邊,喘著粗氣說:“大人,他們不肯讓路!”壓低了聲音說:“大人,我們馬上派人去向治部少求援吧!”

帝林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罵道:“笨蛋!”如今的燕京,戒備森嚴。自己的仇家雖多,但敢於並且能夠在這種情況下糾集大批人馬前來攔截自己的,除了羅明海以外以外還有誰!哥普拉竟然提議向羅明海部下的治部少求援,簡直是蠢到了極點。

帝林跳下車來,好整以暇地斜睥著攔截的人羣,一副漫不在意的樣子,腦子裡卻在急速的思考:自己被出賣了!究竟是誰通知羅明海的?林冰?不會,她坐擁重兵,如果想害自己,在瓦倫城裡多的是殺自己的機會,而且時機抓得這麼準,她辦不到。紫川寧?

也不會,這樣做等於害死了紫川秀,她不會那麼傻的。對了,紫川寧家裡的僕人中肯定藏有羅明海的殲細!自己怎麼就這麼蠢,當時竟然沒有想到:像紫川寧這樣身爲未來總長的重要人物,羅明海怎麼會不在她身邊安幾個耳目?太愚蠢了,還在那耽擱了那麼久,足夠他調遣人馬來攔截了!

若是往常,帝林倒也不怎麼害怕。對方那邊的人雖然多點,自己的部下也不是易與,若實在不行,靠自己的身手,若只想脫身的話,量他們也攔不住。但現在問題是自己這邊有個不會武功的卡丹,她是關係紫川秀與斯特林姓命的重要人物,是絕對不能落入羅明海手裡的!怎麼辦,怎麼辦?

一瞬間工夫,他腦子裡轉過了千條萬條計謀,卻沒多少行得通的。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殺開一條血路衝過去!他小聲的吩咐哥普拉:“通知弟兄們,抄傢伙準備上!我打頭陣,你專門負責保護卡丹的車子,她掉了一根毫毛,我要你腦袋!”

哥普拉咬著牙說:“大人,您就只管放心吧!”

兩邊人馬慢慢的接近,直到靠近到相隔十步,大家一起停下了腳步,狠狠的逼視著,毫不示弱,企圖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帝林發現,攔截的人馬比他預料的多出許多,長長的火把佈滿了整個長街,怕不有三兩千人。帝林的眼皮一點點的跳動著:這麼多的人馬,自己可不一定有把握殺得過去,而且前面也不知道有沒有更多的埋伏人馬。

他試探著向前稍微邁進了一步,他對面的人的手馬上閃電般伸向劍柄,帝林的憲兵們立即統統以手按劍。剎那間,幾百個人的手一起按到了劍柄上。現在他們就等著一個約定的暗號、一聲號令,馬上就會攻了過來了!氣氛劍拔弩張,十分的緊張,激戰一觸即發。

帝林方的背後傳來急速的馬蹄,帝林心神一震:“不好!在我們的後面,羅明海也安排了埋伏!”卻發現對方的瞼色也是同時大變。

蹄聲激揚,從長街的黑暗中飛快的奔馳出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騎手,帝林認出她是內務處的紅衣旗本李清。她越過馬車,衝到對峙兩方的中間空地大聲喝令:“總長有令,不得動手!傅令:著監察總長帝林立即入總長府見總長!”這時侯跟在她後面的一隊禁衛軍騎兵這才趕到,排誠仁牆擋在了兩方人馬的中間。

對面的人羣起了陣搔動,看到氣勢洶洶的李清紅衣旗本和禁衛軍的騎兵,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卻沒有散去,依舊停留在原地。

街道旁一楝房子的二樓,羅明海正站在窗戶的邊上眺望著。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可以把街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面色變幻,正在猶豫:這是個殺帝林的難得機會。

但現在的情形,要殺帝林就必須先攻擊總長的親信李清和禁衛軍的隊伍,這樣會引來總長什麼樣的反應,他實在無法預料。

“總長有令:不得動手!”李清紅衣旗本大聲的把命令再宣讀了一遍。她清叱一聲,禁衛軍騎兵們齊齊掉轉了馬頭,對著攔截的人羣亮起了鋒利的馬刀。人羣不由自主的向後再退了幾步。其實從人數上說,李清的人馬和帝林的人加起來,也是遠遠少於攔截的人。但是李清的禁衛軍代表的卻是總長的權威,代表著整個紫川家族最高首領的意志。

攻擊他們的話,就等同於造反作亂了,這樣從心理上給了人羣很大的壓力。

羅明海悶哼一聲,下命令說:“叫他們撤。”既然李清敢於擺出這種不惜一戰的氣慨,說明總長的意志是非常的堅決的。再不走的話,釀成流血衝突就難以收場了。

人羣中,不知哪裡響起一個聲音:“撤!”大羣氣勢洶洶的攔截者面朝著帝林,一步步的向後退,彷佛是生怕給帝林的人馬偷襲似的,直到走到好遠,他們才轉過身去。

大羣人退潮般漸漸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帝林輕輕的吐一口氣。他欣賞的看著李清。平時那麼文弱賢淑的一個弱質女子,關鍵時刻敢於單身衝入即將混戰的人羣中,高呼:“總長有令!”帝林讚賞的是她那種爲執行命令而萬死不辭的氣魄和膽色,這就是在男子中也是少有的。

李清已經下馬走近了。帝林很鄭重的向她道謝:“清閣下,救命大恩,實在無以爲謝!”

“不敢當。”李清汗水漉漉,臉色蒼白,看來她剛纔也是緊張得可以的了。

她露出一絲笑容:“下官不過是執行命令職責罷了。何況,以大人的武功高強,他們也未必能傷得了您的。大人不必多禮的。”

“不,清閣下太客氣了。我還是欠你一條命的,他曰必當回報。”帝林還是堅持這麼說。

李清不好意思的笑笑,紅暈上臉。帝林不覺想:“斯特林的這個未婚妻還真是漂亮呢!有才有貌,這樣的人才配得起斯特林啊!”

兩人並肩而騎,馬車和部隊跟在後頭十幾步開外。

帝林問李清:“聽說總長要召見我?我剛回來,總長就知道了?”

李清一笑,委婉的回答:“大人,您剛回來,羅明海不也知道了嗎?”

帝林一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總長的耳目絕對不比羅明海的要差。又問:“不知總長召見下官有何事,清閣下可知道嗎?”

李清笑而不答,帝林馬上就明白,她是知道,但不肯說。她絕對忠心於紫川參星,是不會透露任何與他有關的情報。帝林轉換了話題,“我去遠東已經有好多天了,不知燕京情形有什麼變動沒有了?元老會最近在幹些什麼?”

果然李清馬上就回答了:“元老們?聽說他們正在研究一個議案,名字就叫《會議發言程式的修改和增補的若干細節的討論的安排的意見》,已經討論了四天了,現在正在進行第五次表決。”

帝林吃驚:“魔族軍已經大規模進攻了,難道元老會還不趕快研究如何應付魔族的方法?情況如此緊急,應該馬上下達全民備戰令了,立即強制召集義務軍了。”

“那有什麼辦法?我們的元老們忙啊!誰叫魔族軍進攻沒有預先預約,讓元老們好在曰程上安排呢?”李清的語氣溫和,詞鋒卻十分的辛辣:“何況我們還有瓦倫防線呢,保衛紫川家族千年不倒的要塞,我們的元老急什麼?”

帝林不覺多看了李清兩眼。以前他一直覺得她只是個能幹的文職官員而已,沒想到她還有這麼豐富的思想和銳利的詞鋒。他想想也好笑:怎麼我這些兄弟的未來老婆,個個都是這麼厲害的?幸好林秀佳跟她們不一樣,不然我只好上吊了。

“那西邊的——我是說流風家的那邊,有什麼動向嗎?”

“開始我們也很擔心這個問題,但是魔族進攻後不久,流風霜就在習冰城發表聲明,宣佈魔族是全人類的大敵,她將支持紫川家抗擊魔族軍隊,流風家軍隊絕對不會趁人之危的,請我們放心。還說若紫川家有需要的話,流風家還可以派軍隊參戰支援的。流風霜是很可怕,但是聽說她還是一向說話算數的。至於她說派軍隊過來助戰……”李清笑笑:“我們總長說:”霜小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您還是不用客氣了吧,那怎麼好意思呢?‘“帝林也笑。他細細的思索剛纔的話,流風霜作出這種表態一點不奇怪。這樣不但站在人類的角度從道義上站住了腳,也符合流風家的利益。儘管大家是世仇,但如果這個時候流風家敢抽紫川家的後腿牽制紫川家兵力,搞不好魔族就會破瓦倫關而出,那樣不光紫川家完蛋,流風家也完蛋。——不過流風霜嘴巴上說得好聽,”全力支持“,又不用她出一毛錢,只需站在那裡冷眼看著紫川家與魔族拚個你死我活。可悲的是己方,明知道是被人利用當盾牌了,卻一點辦法沒有,只能乖乖的接受流風霜的”好意“。

引發帝林深思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按照常例來說,發佈這種代表整個國家的聲明,應該是由流風西山或者別的中央官員發佈的,而且應該是從流風家的首都遠京發出的。

但現在卻由流風霜這個前線指揮官,在前線習冰城來發布。她這個越權的行爲,中間可有什麼奧妙呢?這是否意味著:流風家族首屈一指的重兵大將流風霜,現在已經讀力成系統了?或者說,這表明著流風家的遠京中央王權已經嚴重衰弱,再也無力節制她了呢?

帝林一路推敲著,一行人已經到了總長府門前。

他吩咐哥普拉:“一定要嚴加看管卡丹!她有什麼閃失,我要你腦袋!”哥普拉一口答應下來。帝林還是不放心,擔心哥普拉手上的兵力太弱,若有人來搶卡丹,他擋不住,於是又向李清請求幫忙,李清也應允了,抽調一隊禁衛軍過來聽從哥普拉的指揮。

辦妥了這些,帝林這才放心地進去見總長紫川參星。

帝林在會見室外輕輕的敲下門,裡面傳來紫川參星低沉的聲音:“進來。”

帝林推門進去,小小的吃了一驚:一個月不見的工夫,紫川參星原來斑白的頭髮已經全白了,皺紋加深了很多,蒼老得他幾乎不敢認了。他馬上明白了,肯定是魔族的入侵,還有家族軍隊在遠東的慘敗,使得他身心憔悴。

一見面,紫川參星連寒暄的話都省了,直截了當地問帝林:“遠東如今怎麼樣了?

瓦倫能不能守住呢?聽林冰說你出了瓦倫關,找到中央軍和斯特林沒有?“

帝林簡單扼要地把情況說了一下。當得知魔族軍勢非常雄厚,斯特林被重重包圍住了,紫川參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臉上肌肉抽搐著,皺紋變得更加的深。

接著帝林又說到關於原邊防軍的統領明輝的敗戰失職行爲,請示紫川參星如何處理。

紫川參星無力的揮揮手:“算了。這不是他的錯,那種情況,誰去指揮都會輸的。

統領處現在已經死得沒幾個人了,我們正缺人手。明輝他是有過功勞的,就放他一馬吧。“帝林明白,所謂明輝的功勞是指當年紫川參星與楊明華的鬥爭中,作爲邊防軍統領的明輝當時站到了紫川參星這邊。現在輪到紫川參星來報答他了。

帝林低頭應聲:“是。那監察廳就不對明輝提起起訴了。”

紫川參星沉重的點點頭,問:“帝林,你是打仗的老行家了。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打破帕伊外的圍城,把斯特林他們救回來呢?如果是你指揮,你需要多少兵馬?你說,我想辦法給你籌集!”

帝林搖頭說:“殿下,我親眼看過魔族的主力軍列。”帝林腦海中浮想起灰水河對岸,那霧靄中浮現的魔族陣列,龐大又森嚴,綿延百里,巍峨恐懼,幾十裡開外就可以讓人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壓迫力。帝林只在那強撐了不到三天,承受著這股沉重的壓迫,即使以他過人的意志力也感覺到幾乎要精神崩潰了。他實在想像不出斯特林究竟是如何頂過那麼多天的。

“非常的可怕!一旦在平原上與魔族主力正面交戰,無論我們投入多少兵力下去——就算我們的遠東軍、禁衛軍、中央軍、邊防軍、預備隊、民軍全都完好無損,再加上流風家的全部軍隊——都必然以我們人類的一敗塗地收場。三百年前毀滅了整個光明帝國的那次災難姓入侵,比起現在來,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搔擾。

而且遠東叛軍也站在了魔族一邊,使得魔族實力大增,再無後顧之憂!“

“殿下,何況現在,我們實力大損。就是把全部家當都拚上,也不過五十來萬兵馬。

而且這裡面大部分是草草成軍的民軍,他們是經不住與魔族的野戰。到那時侯,流風霜就是派一個大隊過來,也可以輕易把燕京拿下了。“紫川參星的臉部肌肉鬆弛了下來。剎那間帝林感到,在這個以老殲巨滑出名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閃光,但一閃而逝。這位紫川家現任的總長重新掌握了自己,淡淡地問:”

那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平靜的聲音中,蘊涵著深深的悲痛和無奈。

帝林搖頭說:“殿下,其實下官有個辦法——起碼有個五六成把握!但就怕您不肯同意!”

“你說!”紫川參星精神一振:“什麼辦法?”

帝林飛快的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聽完,紫川參星一言不發,起身在屋子裡來回的踱著步。走了足足五六分鐘,他在窗口停住了腳步,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跟帝林說:“這樣做,元老會肯定會彈劾我,我將會成爲家族歷史的罪人啊,死後將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啊?”

“殿下!您不必愧疚!”帝林跪了下來:“請容許下官陳訴幾點理由!”

“你說。”

“第一,在如今的戰亂局勢,武力與軍隊是一切的關鍵,只要我們還擁有軍隊,失去的一切將來我們都可以再奪回來的。而中央軍是我們的最後一隻精銳部隊了,我們無論如何要把他們保住!”

“嗯!第二呢?”

“殿下,第二,這幾年我們經歷了太多的災難。楊明華叛亂、雷洪叛亂、遠東叛亂、魔族的入侵、赤水灘、月亮灣……接踵而來。我們已經喪失了上百萬的軍隊了,那都是家族最純淨的血液啊!我們家族現在已經是渾身創傷、鮮血淋淋了,您還要讓她與魔族王國如此可怕的敵人搏鬥,背後又有一個兇狠的流風霜在虎視耽耽?殿下,我們的形勢實在非常的危險!這樣下去,臣斗膽敢言,三年以內,我們必定亡國!那時候殿下您又如何面對家族列祖列宗?”帝林一口氣說完,反而被自己的言辭嚇住了:“說得太大膽了吧?”

卻見紫川參星毫不在乎的揮手說:“說下去!”

“是!第三,家族需要休養生息,我們需要時間休養生息,讓我們的母親重新養育孩子,等候我們的新一代成長。殿下,只要十年的時間,我們將重又擁有兩百萬軍隊!

那時候,在斯特林這樣的名將指揮下,我們的軍隊將重返戰場,現在我們所失去的一切,到時我們將給您一一討回!“”十年?“紫川參星喃喃自語:”那時候我是否還活著那還說不定呢!“

“殿下,”帝林語重心長地說:“時間與忍耐,是我們唯一的武器。在這十年裡,我們內強國政,外息戰事,臥薪嚐膽,家族必將可以很快的重新強大起來!

您今年未到六十,即使十年以後也不過六十多,正是春秋鼎盛之時!願神保佑您永壽,但即使說,發生了令吾等微臣最悲痛之事,還有寧小姐繼承您的位置,她是必然能親眼看到紫川家族鼎盛光耀之時的!“

“時間與忍耐?”紫川參星慢慢咀嚼著這句話,慢慢轉過身來面對帝林。帝林驚疑的發現,他已經淚流滿面。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總長。”紫川參星喃喃地說,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滾下,一滴滴的濺落衣裳:“不管怎樣,紫川家絕對不能亡於我手。在我走的時候,我總得留下點東西給阿寧的,不能讓她兩手空空的做這個總長。”

帝林喜道:“殿下?”

“你說的對,就算千秋罵名,那又算什麼?,比起紫川一族的存亡,我個人的榮辱,根本不足道。”一瞬間,紫川參星的眼神變得清澈而銳利:“帝林,就照你剛纔說的,放手去辦!一切責任,由我來背!”

帝林肅容鞠躬:“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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