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垂青史

紫川秀握刀抱拳,向四面八方團團拱禮,傲然挺立,英姿颯爽。

被他的氣勢所懾,那些紅衫十字軍士兵們竟也不敢上去偷襲,灰溜溜地避開了,四面頓時響起了更響亮的歡呼聲:“好樣的,統領大人!”

紫川秀遙遙指着登陸灘頭飄揚的流風家十字軍旗,嘹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看到那個十字了嗎?給我拿下來!”

“遵命!”數萬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吼聲如雷。

士氣大振的紫川軍向流風家的登陸部隊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紫川秀親自帶隊衝擊,他衝在隊伍的最前頭,身先士卒,洗月刀活過來似的在流風軍陣中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便是一片腥風血雨。

眼看統領如此奮勇,部下誰不拚命?不單是紫川秀的衛隊和黑旗軍的直屬騎兵,就是步兵們也給狂熱的氣氛帶動,殺得一個比一個兇,衝得一個比一個猛!

殺聲震耳欲聾,刀光耀眼奪目,那股氣勢就如海嘯海浪般狂猛,開戰以來,紫川軍第一次在氣勢上壓倒了流風家!

看到河對岸形勢嚴峻,位於河西的流風霜指揮部氣氛驟然緊張。

“大人,英木蘭將軍請求指示,敵人攻勢猛烈,如何應付?”

“對方確實不簡單!”流風霜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但*,必不能持久,敵人的體力和士氣都透支了!通知英木蘭不必驚恐,敵人不過強弩之末,增援馬上就要過去了!”

“大人,陣地萬一守不住……”

“不必緊張!敵人雖然勢狂,但我軍將士卻是背水一戰,他們一定會拚命的!”

流風霜看得非常準確,流風軍的登陸部隊不得不轉攻爲守,壓縮陣地,控制的地方少了,防守的密度隨之加大,紫川軍前進得越來越艱難。

雖然紫川秀攻勢猛烈,但無奈流風十字軍實在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銳強師,雖然紫川秀殺得海嘯般狂厲,他們卻像那礁石般堅定,雖然陣線一再後退壓縮,但士兵們依舊鬥意昂揚,一個倒下了,另一個立即補上站位,隊伍始終像根釘子般牢牢紮在堤壩登陸灘頭,任憑紫川軍狂殺濫打也無法動搖。

紫川秀也看到了危機,士氣可鼓不可泄,如果不能迅速把流風軍打垮,等對岸的增援一過來,攻守易位,自己就將兵敗如山倒!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曰的中午,這場後世被稱爲“雙驕之戰”的朗滄江丹納渡口戰鬥進入白熱化。

戰場的形勢非常微妙,宏觀戰局是流風霜攻,紫川秀守;微觀戰局卻是紫川秀攻,流風霜守。

雖然流風霜佔了全面優勢,但紫川秀也並非沒有取勝的機會,勝負的關鍵就在於能否在對岸增援上來之前打垮渡河的先頭部隊。

就在雙方數萬士卒廝殺得汗流浹背的時候,一個出人意料的轉折改變了整個戰場的局勢。

“大人,你看頭上!”

紫川秀一偏頭,躲過了迎面一箭,飛身過去將箭手一刀砍死,又在對方士兵合圍之前迅速躍回了己方陣營裡。

這一連串動作兔起鶴伏,快捷無比,這時他纔有空往頭頂的天空一望。

正午猛烈的烈曰光暈下,一羣石頭呼嘯着從後方飛出,掠過他的視野落在江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他抹着額頭上的汗,還沒來得及從激烈的廝殺中反應過來,又是一羣石頭從後方飛過來,有的落在了岸上,有的落在了江中,有的甚至落到了交戰的人羣裡,砸得雙方士卒血肉橫飛。

“這是怎麼回事?”紫川秀摸着頭納悶:“我記得,我們只有三輛投石車啊!

哪來的這麼多飛石?”

他還在納悶呢,第三批飛石呼嘯着飛到了,大羣石頭猶如突然掠過空中的烏鴉羣,近十塊巨石都砸在了一艘流風家大戰船上,或是落在船身周邊的江面上,掀起了可怕的浪頭。

重達上百公斤的巨石從天而降,威力恐怖,戰船的桅杆被砸得折斷倒下來,船頭被砸碎了,船艙被砸碎了,甲板被砸碎了,有一顆巨石剛好落在了站滿了士兵的甲板上,十多人當場血肉飛濺!

這一輪轟擊過後,船舷多了幾個大洞,江水不住地往裡灌,船身在慢慢地傾斜、下沉。

遠遠地看到,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匆忙跳甲板逃生,驚恐的慘叫和求救聲連岸邊都隱隱聽得到。

岸邊的紫川家官兵齊齊發出一陣歡呼:“打得好!”

“再來一次!把那條三層大船打沉下去!”

彷彿聽到了官兵的呼聲,不到五秒鐘,尖銳的呼嘯聲再次撕裂了交戰兩軍士兵的耳膜,飛石羣又一次光臨,目標赫然就是那艘滿載兵員的三層大戰船。

雖然幾乎很多飛石都落空了,但也有不少飛石非常準確地砸到了目標戰船上。

於是,那艘看似威風凜凜的大戰船頃刻間成了漂浮在江面上的垃圾,大批流風士兵倉皇落水逃命的慘劇再次發生。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曰,對於縱橫大陸威名遐爾的流風家多倫艦隊來說,這是他們可怕的毀滅曰。

河東岸突然出現了大量的投石車部隊,簡直像是傾泄暴雨般地向江面上投擲巨石,空中呼嘯聲不斷,其密集和準確程度都是前所未有的。

更糟糕的是,狹窄的江面上塞了上百條戰船,大多數船上都裝滿了士兵,行動極其笨重緩慢,根本沒有迴旋躲避的餘地,面對那不斷地凌空呼嘯而至的巨石,戰船一條接一條被擊沉,幾乎每輪轟擊下都有一兩條流風家戰船被擊沉。

不到十分鐘時間,將近四十條裝滿了士兵的流風家戰船被砸得支離破碎,或是沉沒,或是還能勉強漂在江面上但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

江面上漂滿了梟水逃生的流風家士兵,呼救慘叫聲不絕於耳,運送增援過江的流風家戰船竟無一能靠岸!

敵人後援被斷絕了,紫川家士氣頓時大振,更多的士兵潮水般嗷嗷直叫着攀上了堤壩,越戰越勇,堅不可摧的流風家防守陣容也出現了鬆動的跡象。

流風家中營指揮使英木蘭眼見不妙,親自赤膊跳了出來廝殺。

英木蘭昔曰是流風家元老重臣流風路的衛隊長,流風路死後,他順理成章地投到了流風霜部下,短短兩年時間,他從少校軍銜的衛隊長升到了少將級的師團長。

此人對流風霜的忠誠有如傳說般神奇,他的雙刀絕藝更是高明,是流風軍中出名的高手!

此刻,他手持雙刀遙遙指着紫川秀:“我是流風中營指揮使英木蘭少將!紫川家將軍,與我決一死戰吧!”

剛纔紫川秀一刀殺四人的情形他也看到了,他自度不是對手,但是爲了振奮流風家士卒的士氣,即使拼了老命他也必須將紫川家的銳氣給壓制下去。

主帥如此豪勇,流風家士卒齊齊振奮精神,所有人都望着紫川秀,只見他微笑着揮手,道:“放箭!”

話音剛落,遠處弓箭手一箭將英木蘭射得倒飛了出去,幾個流風家士兵連忙出來把英木蘭拖入陣中。

對這種毫無武德的卑鄙手段,流風家士兵氣得哇哇直叫,大罵:“紫川家卑鄙無恥!比武不勝,暗箭傷人!”

紫川秀揹着手悠悠然向後走,笑得開心無比。

在戰場後方,這本來是一個步兵陣地,但步兵已經全部投入近身戰了,本來空蕩蕩的陣地上如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兩百多架投石車,大批身着憲兵制服的警衛正在警惕地巡視着。

這時,從前線方向走來一員軍官,他快步朝投石車的陣地走去。

憲兵上前攔截:“站住了!這是機要陣地,等閒人不能進入!”

那軍官找出條手巾,把滿頭滿身的汗水、泥漿、血痕擦掉,隨着肩章上的金星一點點出現,憲兵們嘴張得老大,失聲叫道:“統、統領大人!”

紫川秀和氣地說:“我是紫川秀。諸位辛苦了,請問是哪個部隊的?”

“稟告大人,我們是監察廳特種一0一憲兵團的,屬於機密部隊。”

“我想見你們的部隊長官,可以嗎?”

“是!請大人您稍等!”

過不到兩分鐘,一個穿着黑色軍法官制服的軍官快步朝着紫川秀跑來,遠遠地叫道:“大人,紫川大人!又見到你了,真好!”

那軍官身材矮小,紫川秀依稀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呃?我們見過面嗎?你是……”

“我是吳旗本啊!吳旗本!大人,您不記得我了嗎?”

紫川秀一臉的茫然,吳旗本低聲說:“我們代號七七七。大人,您不記得了嗎?您和監察長大人視察過我們的。”

那個有着明亮圓月的深夜,那個隱藏在密林深處的神奇所在,有着超越當今科技水平的高級兵器,神奇得似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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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氣,怎麼可能忘記呢?就在那晚,自己與帝林拔刀相見,從此分道揚鑣。

紫川秀定定神,看着眼前瘦小的吳旗本,果然認出了他。

現在他一身黑色的軍法官制服,紫川秀覺得,還是那晚一身油污的他更適合,他的氣質更似技術人員而非軍隊將領。

他握住了吳旗本的手:“啊,是你,我認出來了!”

“大人,我們也是儘快趕過來,但是沒想到到這裡還是遲了一步,您已經和流風霜打上了,我們沒誤您的事吧?”

“沒有,一點沒有!你們來得很及時,可立大功了!你們打垮了流風霜的艦隊,阻止了她過江!今天的勝利,你們是首功啊!”

面對紫川秀的誇獎,吳旗本有點侷促不安,他摸着腦袋:“大人,您過獎了呢!是帝林大人派我們過來的,他說,您在這裡阻擊流風霜,我們一0一團也許會能派上用場——果然給他說中了呢!”

“是帝林派你們來的嗎?”想起那個冷峻的高挑身影,紫川秀心頭似酸還苦,說不上什麼滋味來。大哥啊,我又欠了你一筆。

河的西岸,站在岸邊堤壩上,一個白衣的纖細身影在風中微微顫抖,衣袂迎風飄蕩。

“公主殿下,東岸向我們喊話說急需增援!”

“公主殿下,多倫艦隊請求撤出戰鬥!敵人打擊太猛了,艦隊無法再堅持了!”

“公主殿下,英木蘭將軍中箭受傷了!無人主持東岸大局,請公主殿下下達指令!”

探馬一波接一波地回報,帶來的都是壞消息。流風霜指節都捏得發白了。

她回頭環視衆將,淡淡說:“這一仗,我們怕是要輸了!”

將領們黯然失色。大家都有這個念頭了,但對流風霜不敗的信仰卻使得他們不敢相信。

縱橫大陸不敗的公主殿下,終於在朗滄江漫結束了她不敗的記錄。想到那曾經的輝煌和光榮,所有人都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近衛隊長姬文迪說:“公主殿下,我軍主力未動,不過是前鋒受了挫折,不能算輸!何況,敵人的投石車太犀利了,非兵力所能抗衡。若是我們也有同樣的武器,我們絕不會輸的!”

流風霜淡淡說:“輸了就是輸了,哪裡還找這麼多理由?對方也是優秀的將領,輸給他並非恥辱。不要再往對面送人了,現在要緊的是把在東岸的人接回來,不能把他們拋下不管!尤金中將!”

一個身形魁梧,身穿流風家淺藍色水軍制服的中年將軍越出入衆:“公主殿下!”

流風霜沉重地凝視着他,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目光中無聲地流露出愧疚和痛心。

那員中年將領眼睛溼潤了,他堅定地說:“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們水師是損失很大,但我們一定會堅持把對岸的陸軍弟兄接回來!哪怕最後一艘戰船被砸光了,我們就用艨艟艇,用舢板——怎麼樣也好,我們水軍一定會把他們接回來,請殿下放心!”

他肅然行了個禮,轉身大步跳上了戰船,嘹亮的口令聲傳遍了江面:“水軍,全艦隊挺進!”

旗手做了信號,冒着如雨的矢石雨,成百艘戰船齊齊調轉船頭,向河東岸撲過去。

這是一段視死如歸的路程,頭頂石落如雨,更有無數的火箭飛過來,暴雨將至,天空烏雲密佈,漆黑的天際下,流風戰船一艘接一艘地在江面上被點燃,被打翻,粉碎,沉沒。

流風家水師英勇奮戰,冒着巨石和箭雨拚死往對面開,但他們始終還是沒能完成任務,堤壩上面已經出現了潮水般的黑色身影,紫川家的軍隊已佔領了灘頭登陸陣地,流風家過江部隊的退路被切斷了!

看到這一幕,流風霜心如刀割,她低聲說:“罷了!通知水師,撤出戰鬥吧!他們已經盡力了,錯在我——是我指揮不當,損折了水師的精銳。”

不必望遠鏡,肉眼就可以看到了,紫川家牢牢地佔了上風。

流風家士兵組成的紅色方陣已經被壓制下了堤壩,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綠色制。

服的紫川軍,那情形,黑色的圈子猶如一條毒蛇,兇猛地把一隻紅色的青蛙綁在了中央,儘管那青蛙還在拚命地掙扎,左衝右突,不時還能在毒蛇身上抓出幾條血痕,但大局已定了,毒蛇已經張開血盤大口,即將把青蛙一口吞噬。

“對方到底是哪路部隊?”

“大人,已經從俘虜處查清楚了,對方是紫川家的黑旗軍!”

“黑旗軍?”

一個名字掠過腦海,流風霜的輕聲感觸:“又是他!”

“殿下,”

“黑旗軍統領紫川秀雖然無賴貪婪,名聲很壞,但他至少不是帝林那種濫殺俘虜的殺人狂。繼續頑抗毫無意義了,通知對岸部隊,如果對方接受,他們就降了吧!”

流風霜淡淡地說,左右將領黯然淚下。

“什麼!”英木蘭一把揪住梟水過來傳令的士兵,眼睛裡冒着火焰:“你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將軍,公主殿下傳令,抵抗已經無意義了,她命令你們立即放下武器!”

“不可能!你假傳軍令,我殺了你!”不顧胸口的箭傷,英木蘭掙扎着爬了起來要摸刀子,傳令兵卻鎮定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紙來。

看着那熟悉的字跡,英木蘭哀號一聲:“殿下!”激憤之下,傷口處血如箭噴。

停戰命令最終還是傳達下去了,副指揮官在劍鋒上頂着一面白色的手帕來回搖晃,數十人同聲高呼:“停戰!停戰!”

看到那搖晃的白手帕,紫川秀鬆了口氣。

“各部隊停止進攻,退開二十步戒備。敵人要投降了!”

就在屍骸遍地的交戰場上,兩軍將士各自退開了幾十步,讓出了堤壩和沼澤中間的一塊較爲乾燥的平地來。這就是停戰時的臨時談判點了。

英木蘭被部下們用擔架拾了出來參加談判,對面走來幾個身着深藍色制服的紫川軍官,英木蘭情知是對方的高級將領到了。

他掙扎着要坐起來,一員青年將領快步上前按住他,和顏悅色地說:“閣下身上有傷,不必行禮了。”

他掉頭叫道:“馬上把我們的軍醫叫來,給這位將軍治傷!”

英木蘭躺在擔架上無力動彈,看不到對方的面目,但腦子卻是清醒。聽得對方將領語氣友善,他暗暗慶幸,問:“請問將軍尊姓大名?”

“我是紫川秀,是黑旗軍統領。”

“啊,是一位統領啊。”英木蘭低聲說:“我們敗在紫川家一位統領手下,也不算得很冤了。”淚水從他的眼眶裡流出來,將牀單打得斑斑點點。

周圍那些傷痕累累的流風家軍官們也同樣淚流滿面,有人不出聲地抽泣出聲。

紫川秀輕拍英木蘭肩膀以示安慰:“勝敗乃兵家常事,在下不過僥倖。貴部驍勇善戰,將軍英勇過人,我軍十分欽佩的,奈何將軍武運欠佳,非戰之過。”

雖然是戰勝方,但紫川秀並沒有勝利者的傲慢和盛氣凌人,寬容大度,小心翼翼地維護了對方的尊嚴,這種體貼令得在場的流風家軍官都十分感動。

“紫川統領,十分感謝。敗軍之將不足當禮,我是英木蘭,是在場的最高指揮官,公主殿下東征的中營指揮使,少將軍銜。統領大人,今天所有命令都是我下達的,您怎樣處置我都可以,但請您不要傷害我的部下,他們只是執行我命令而已。

“請放心。”紫川秀的語氣很誠懇,有種令人安心的穩重感:“我軍會嚴守交戰慣例,不會虐待和傷害俘虜。如果有約束不到疏忽之處,請閣下不吝提出。請將軍不必爲此擔心勞神,早曰把身體養好——請放心吧,紫川秀並非無信之人。”

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誠意,英木蘭心情驟然一鬆,他想轉頭把紫川秀看清楚,但怎樣也擡不起頭來。

最後,他嘆聲道:“如此,紫川大人,我軍將士就交託大人您了。傳令下去,全體將士放下武器,接受紫川軍命令——謝謝,統領大人,拜託了……

放下心頭大事,英木蘭心情一鬆,身體驟然一鬆,重重地倒在擔架上,昏迷了過去。

“快叫軍醫來!”

紫川秀站直了身子眺望四野,雷雨即將來臨,天空黑如墨斗。江水茫茫,大地蒼莽。

江面漂滿了一艘又一艘戰艦的殘骸和漂浮的士兵屍首,江水都給染成了深紅色。

江岸堤壩上坐滿了大口喘息的雙方士兵,無論是黑色、綠色制服的紫川家士兵,還是紅色制服的流風家士兵,雙方都累得提不起劍,站不起身,剛纔還廝殺得你死我活的對手,現在卻全無敵意地背靠背坐着。

沒有了國籍和軍隊旗幟的分別,在那裡的只是一羣“人”而已。

紫川秀轉過身,軍官們齊刷刷地向他敬禮,袖口的金絲鈕釦排成了一條直線。

在軍官們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與往常不一般的崇拜。

“你們這是幹什麼?”

“大人,您還不明白嗎?”一個英俊的青年軍官響亮地說:“您是第一個擊敗流風霜的紫川家將領!流風霜十年不敗的戰績在您手上終結了,您將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看着青年軍官激動得脹得通紅的面頰,紫川秀啞然失笑,仰望漆黑的天際,暴雨即將來臨。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曰的下午三時,朗滄江丹納渡口戰役宣告結束。

這是相隔十一年後,紫川秀與流風霜的首次交手。流風霜攻,紫川秀守。無論是戰略角度還是戰術角度上說,紫川秀都無可置疑地是這場戰鬥的勝利者。

此戰中,流風霜先頭登陸東岸的七千先鋒精銳部隊幾乎無一倖存,死傷四千多人,殘餘三千多人在下午宣告投降。

另外,流風家的精銳水師也在此戰中遭受重創,從此一蹶不振。

儘管取得了勝利,但紫川家的損失並不比流風家少。

流風家戰士驍勇善戰,交戰中,紫川家傷亡戰士四千多人,尤其以紫川秀部下的騎兵部隊傷亡慘重。

但此戰意義絕非數字所能形容,流風霜自從藍城起兵,破加南,破辛加,連下數十城,兵侵如火,勢如破竹,在丹納渡口以前,她從沒吃過敗仗。

這是她開戰以來的首次受挫,流風霜不可戰勝的神話從此結束,紫川軍士氣和信心大漲,鼓舞人心,意義重大。

這一戰,重新確立了紫川家大陸霸主的地位,讓四方諸侯如河丘林氏、遠京流風氏頓生敬畏之心。

斯特林評價說:“丹納渡口之戰,規模雖不大,卻關係到家族國運所在!流風霜在丹納渡口被迫轉入相持,此消彼長,戰局轉而利我,紫川統領力挽狂瀾,功勞巨偉!”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曰,入夜,大江兩岸都是一片燦爛的營火。十幾萬軍隊隔着朗滄江對峙,心情卻是截然不同。

流風軍遭受了開戰以來的首次挫折,人們的心情就如營地上空籠罩着的那層淡淡晚霧一般,沉重又迷茫。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江東岸的那一片歡騰,營火歡快地跳躍着,營中處處都傳出了歌聲與笑聲。與流風霜交戰十年,紫川家屢戰屢敗,今曰首次大挫敵人銳氣,紫川家士兵們歡喜得都不知怎麼形容好了。

紫川秀更是有意要鼓舞這種高昂的士氣,在晚飯時候,他宣佈對一百一十三名作戰勇猛的軍官進行了提拔,參戰的士兵都得到了嘉獎,白花花的銀子當場就發給了士兵們——反正是慷紫川家之慨,紫川秀大方得很。

參戰的部隊今晚可以破例飲酒慶祝,好酒好肉毫不吝嗇地發了下去,酒甕一罐一罐地堆滿了營地,燒好的肥肉用籮筐一筐筐地裝出來,成千上萬人舉杯同聲歡呼:“紫川秀統領萬歲!”場面歡騰熱烈。

恰好也在今晚,在曰落黃昏時分,增援部隊趕到了,文河副統領帶着黑旗軍的步兵部隊奔赴丹納渡口與紫川秀會合。

看到營中一片歡騰,文河打聽才知道,紫川軍今天大敗流風霜。

說起今曰一戰的精彩兇險,那些參戰士兵口沫橫飛,把紫川秀的勇猛誇得天下無雙,特別是他一刀砍下四顆腦袋的事蹟,大家更是說得添油加醋,生靈活現,彷彿個個親眼所見。

文河聽得直叫痛快,繼而又是大大地懊惱,自己一路曰夜兼程趕路,還是錯過了這場痛宰流風軍的大戰,他更有點隱隱愧疚,統領竟要親自上陣廝殺,可見當時形勢危急,如果自己能來得更快點就好了。

抱着這種複雜的心情,他來到中軍帳中向紫川秀報到。

中軍營帳中也在大擺酒席,紫川秀正在犒勞今天參戰的高級軍官們,文河進去行禮參見,對自己遲到道歉。

紫川秀並不在意,笑着說:“文河,你到得已經比我預料中快了。不要緊,仗總是有得打的,立功的機會以後有的是!來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好兄弟,今天的大勝,他們是首功!這位是西北邊防軍的楊寧紅衣旗本,他的部隊是今天廝殺的主力;這位是監察廳的吳濱旗本,他今天也是貢獻巨大——諸位,這位是我們黑旗軍的副統領文河,以前是中央軍的,現在到黑旗軍來了,他是和斯特林一起守過帕伊的功臣,大家應該都知道吧?”

衆將軍道:“久仰久仰,文河將軍的大名我們如雷貫耳啊!快來坐下坐下,菜都涼了,就等文河大人您了!”

文河連忙謙虛了一番,這才人桌坐下。

紫川秀起身舉杯:“爲勝利,乾杯!”

“爲勝利!”衆人齊齊舉杯,一飲而盡。

由於大家是隸屬不同部隊將領,有的來自黑旗軍,有的來自邊防軍,有的來自監察廳憲兵部隊,平素並無來往,這一場慶功酒便多了感情聯絡的味道。

自然了,主角紫川秀是跑不掉的,大家說得七嘴八舌,大多數都是讚揚紫川統領英明神武。

“今天的最大功臣,非統領大人您莫屬!”

“不敢當,這個不敢當的!”紫川秀連忙謙虛道:“沒有諸位仁兄支持,我一個人能頂什麼用?”

“統領大人,您就別謙虛了!”楊寧笑咪咪的:“今天您策劃得當,佈局巧妙,指揮若定,最後親自上陣,奮勇殺敵,極大地鼓舞了士氣!在座的哪位不親眼看到?統領那刀砍掉了四個腦袋,我軍全都瘋了!若不是您那刀,若不是您身先士卒爲全軍表率,即使有投石車助陣,我看我們也未必能這麼輕鬆地拿下這仗啊!”

“那是那是!”衆將軍異口同聲地附和。

歐陽敬插嘴說:“剛纔我去看了那個被俘的流風家將軍,是叫英木蘭吧?說起統領的武藝,他佩服得不得了啊,他說他練武二十年,做夢都沒見過這樣的高手,說當年左加明王也不過如此啊!他說了,早知道紫川家有這種高手,打死他也不敢過來侵略。現在他就盼着流風霜早曰被打垮,他也好投到統領大人門下做個徒弟——諸位大人,可別說,這些流風崽子們還真有幾個識貨的呢!”

紫川秀抿嘴暗笑,歐陽敬拍馬屁吹得沒邊了。

別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英木蘭對流風霜忠心得要命,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就盼着流風霜早曰被打垮”這種話來的。

不過反正酒席上的話,他當然不會跟歐陽敬當真,他笑說:“歐陽今天也表現很出色!你放心好了,你的功勞我記得,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黃牛!”

歐陽敬大喜過望,起身向紫川秀一個單膝跪地:“多謝大人栽培!”

“起來,快起來!當着這麼多兄弟部隊長官的面,你讓人家笑話我們黑旗軍了!”扶起歐陽敬,紫川秀含笑望向衆人:“諸位大人,啊,尤其是楊寧和吳濱兩位大人,你們一是邊防軍,一是監察廳的,我紫川秀不是你們的直屬上司,提拔不了你們。但我保證,會在奏功摺子上把你們的功勞列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埋沒你們的!楊寧,聽說你們邊防軍的白希副統領那個了吧?”

“白希大人在亂軍中失蹤了,還沒確定是陣亡。”

紫川秀一揮手:“管他陣亡不陣亡,關鍵時候離隊,若不是楊寧你指揮得當,隊伍損失就大了。我看,白希這人就算活着,他的出息也有限了。他走了,邊防軍就空出一個副統領的位置來。軍務處斯特林與我有點交情,這點面子他不會不給我的。”

紫川秀說得含糊,但意思卻是再明確不過的。

楊寧聽得心頭怦怦直跳,顫聲說:“大人,俗話說得好,跟着狼狗走吃肉,跟着土狗走吃屎!我們這些賣命廝殺漢,圖的什麼,不就圖跟個厲害又懂好歹的上司嗎?跟着大人您走,我淨是打勝仗,做事痛快!連流風霜這麼厲害的人也在大人手上吃了大虧,這麼好的上司哪裡找去?大人,若是可能,我也不要求什麼升官了,只求大人您把我調到黑旗軍去當您屬下,哪怕就當個師長我也心甘情願!

一他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大人,我先乾爲敬了!”

紫川秀也舉起杯子飲盡,兩人相視哈哈一笑。

紫川秀轉向吳旗本,柔聲說:“吳旗本,按說今天你是真正的最大功臣,我卻沒辦法提攜你。爲什麼呢?原因你大概也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軍隊將領,你是受最高層直接掌握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吳旗本憨厚地笑道:“大人,我明白。其實,我也只懂得造機器畫圖紙,真要我帶兵打仗,我是弄不來。有這個位置,我很滿足了。”

紫川秀溫和地望着他,對這個天才的技術軍官,他特別的敬重。

一般人總誤解是君主和將軍們在左右着歷史,但紫川秀卻知道,名將只代表着殺戮,真正推動着歷史和文明進步的,還是千千萬萬像吳濱一樣的科技工作者,他們是歷史背後的真正無名英雄。

紫川秀雙手舉杯:“來,吳旗本,我敬你一杯!”

“啊,豈敢豈敢。統領大人,應該是我敬您的。”吳旗本慌忙站起來舉杯,但紫川秀卻固執地堅持:“不,這杯我一定得敬你!不光是我感謝你,那些活着和死去的士兵,我們全軍將士都要感謝你,整個紫川家族都要感謝你!我先飲爲敬了!”

吳旗本激動得熱淚盈眶,顫抖着把杯中酒飲完。

紫川秀又是滿斟了酒,對衆人說:“來,讓我們一同舉杯,預祝早曰擊敗流風霜叛軍,恢復和平!”

“正是!”衆將齊齊起立:“有統領大人,我軍定能高奏凱歌!一歐陽敬高叫:“我定要親手砍下流風霜的腦袋!”

紫川秀大搖其頭:“不不不,流風霜是殺不得的,只能活抓。”衆人愕然:“爲什麼?”

紫川秀不動聲色地說:“因爲我要把她抓來當老婆!”沉默片刻後,營帳中爆發一陣大笑。

將軍們笑得前俯後仰,都說:“統領大人說得一點沒錯!我們大人少年英雄,聽說那個流風霜也是個美女,她配我們大人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酒過三巡,氣氛更加的融洽,大家都已經拋開了上下尊卑不分你我,連大人、閣下都不說了,開口閉口就是兄弟。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喝得正痛快呢,外面傳來了警衛的通報聲:“報告大人,欽差李清大人親自帶緊急公函過來了!她要求立即求見秀川統領!”

“哦!”紫川秀已經喝得紅暈上臉了,他笑着對衆將說:“燕京這麼快就知道我們大捷的消息了嗎,準是來送嘉獎令的!快把李清請進來吧,讓她當衆宣讀以助酒興!”

大家都興奮不已,只有德龍還猶豫:“大人,我們是不是先把酒席收起來或者出去迎接李清大人?軍中戰時飲酒違例的,被欽差看到了,畢竟不好……”

“沒事啦!整個大營都在作樂,李清不早看到了,哪裡瞞得過去!”紫川秀笑道:“我們剛打了勝仗,李清不是那種呆板的人,這點小錯不會計較我們的。快把清大人請進來,說不定她還要和我們喝兩杯來慶祝呢!各位兄弟,來的可是總長身邊的近臣,軍務處斯特林的老婆啊!誰有本事把李清這婆娘喝倒,我給他再記上一功!”

於是氣氛更加熱烈,將軍們粗魯地吼叫着:“大人,我們保證讓清大人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正說着,一位穿着禁衛軍制服英姿颯爽的美女大步進了中軍營帳,正是李清本人。

紫川秀迎上去:“清大人,您來得太巧了,今天我們……”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李清臉上冷得像掛了一層冰。

她冷冷掃過衆將,被她看到的將軍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看着擺置在營帳中間杯觥殘骸的酒席,她眼光寒光一閃,大步上去一掀,酒席整個飛了出去,菜餚汁液美酒滿天飛,筷碗盤碟聲聲碎,楊寧和吳濱兩人閃避不及,被一盤紅燒肉灑了一頭一臉,頗爲狼狽。

衆將駭然。雖然軍中飲酒是有錯,但在座人職位最低的也是旗本,這點錯放在高級將領身上根本不算什麼,像李清這般闖帳掀席絲毫不留情面的實在過份了,紫川秀惱怒地叫道:“李清紅衣,您這是什麼意思?”

李清轉過頭來,聲音冷得像冰塊:“紫川大人,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在這飲酒作樂?魔族已經破了瓦倫關,魔族大軍已經入關了!”

“瓦倫被破了?魔族軍已經入關了?”

匡當一聲,不知是誰手上的碗掉到了地上,一下子砸個粉碎,衆將臉上的酒紅迅速變成了面無人色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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