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李愔一句看似戲言的話聽在焦主事耳中,卻好像是一道炸雷一般,將他早已經固定成型的思維炸開了一道縫隙,再加上李愔的那個比喻十分形像,讓他一下子就抓到關鍵,激動的說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說,可以將這空氣加熱後再吹入爐中?”
“呵呵,焦主事果然經驗豐富,一下子抓住了要害!”李愔讚道,空氣預熱其實也就是一層窗戶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這麼辦,主要還是前人的經驗限制了他們的思維。
李愔上前走到水排的旁邊,伸手在地面上比劃道:“姑父和焦主事你們請看,可以在這裡建一個預熱室,將空氣加熱後吹入爐中,這樣一來,可以使得爐中的溫度不會因爲冷風而降低,而爐溫越高,鐵礦石中的鐵也能儘快被煉出,這樣不但節省了時間,而且煉出鐵的品質也要比以前強的多。”
段綸做爲工部尚書,對於冶鐵之術還是懂得一些皮毛的,所以對於李愔的話也能聽的懂,不過做爲一統籌大局的官員,他卻從李愔的話中聽出一個不當之處,當下提問道:“六郎,你說的這個預熱室我聽明白了,不過你想過沒有,這個預熱室也是要消耗燃料的,雖然煉出鐵來的品質好了,但是成本卻也增加了,這會不會有些不划算啊?”
聽到段綸的疑問,正在興奮中的焦主事卻搶先說道:“尚書大人,增加預熱室並不會增加成本,因爲爐溫提高後,冶煉的時間縮短,這樣一來,冶煉時就可以減少燃料的量,省下的燃料剛好可以用來加熱空氣之用。”
“咦~,妙啊!這倒是我的疏忽了!”段綸聽到焦主事的解釋。當下兩眼放光的讚道,同時對李愔的才能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人家剛來不一會兒,對高爐做了一個小小的改動,一下子就讓高爐煉出鐵的品質上升了,而且還能加快爐子出鐵的時間。不要小看這一點點的提升,大唐有無數個鍊鐵爐,若是每個爐子都按李愔所說的做了改動,那麼不但每年的鐵產量會增加不少。而且鐵的品質也能提升一個檔次,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績啊!
“六郎,人人都說你得神人指點,本來我還不太相信。今日一見才知道,那些傳言對你來說簡直沒有任何誇大的成份!”段綸想到自己憑空得了一個這麼大的政績,心中興奮之下,再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上前拍着李愔的肩膀大聲讚道。
“哪裡哪裡,姑父你太誇獎小侄了!”李愔急忙謙虛道,不過臉上的得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特別是看到焦主事對自己更是敬佩的兩眼放光,看自己好像是看到一堆金銀財寶似的。恨不得把搶過來抱在懷裡親兩口。
做工匠的都是行動派,焦主事立刻將幾個主要的匠人都召集過來,把預熱室的辦法一說,立刻引得這些人震驚不已,看向李愔的目光也都和焦主事如出一轍。
這些人都是專家,而且李愔也在。所以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把這個預熱室的詳細方案給搞出來了,而且其中還有人提出來,這預熱室加熱時,燃料和空氣是隔開的。這就對燃料的要求很低,根本不必使用那些省下來的焦炭,大可以用更便宜的石炭來做爲燃料。這樣一來,雖然增加了一個預熱室,可其實卻能省下不少的燃料花費,絕對能讓一爐鐵的成本下降一些。
這個提議一出,立刻引得李愔和焦主事等人的讚賞,連被晾在一邊打瞌睡的段綸也是大聲叫好,別看工部每年能拿到的款項很多,可是花錢的地方更多,所以他這個工部尚書只要一聽到能省錢,馬上就會變得精神百倍。
預熱室的方案一搞定,焦主事本來想馬上親自去辦,不過李愔卻將他和那些工匠叫住,改造高爐只是李愔立威的一個小舉動,他最主要是想將這些工匠組織起來,幫自己一起把那個灌鋼法搞出來。畢竟高爐煉出來的來的只是生鐵,可是如何把生鐵變成鋼?這纔是最麻煩的一步。
大唐的鍊鋼用的還是炒鋼法,所謂炒鋼,其實就是把生鐵融化,然後不停的攪拌,就好像是炒菜一樣,這樣可以讓空氣中的氧氣和生鐵中的雜質和炭發生反應,使鐵中的含炭量降低,不過這種炒鋼法煉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熟鐵和低碳鋼,如果掌握的好,也可以得到一些用處更廣的中碳鋼和高碳鋼。
李愔要搞的卻是更進一步的灌鋼法,雖然無論是炒鋼法還是灌鋼法,李愔都是隻知道一個大概,畢竟他也沒有專門學過這方面的知識,只是從一些雜書或網絡上看過這方面的介紹。不過即便是對鍊鋼之事一知半解,但李愔卻有十足的把握把灌鋼法搞出來,畢竟對於鋼鐵的本質,他卻是再清楚不過。說白了,所謂的鋼,不就是含碳量在一定範圍內的鐵嗎?
要想讓焦主事他們幫自己把灌鋼法搞出來,李愔就得先讓他們明白鋼與鐵的區別,因此李愔只好暫時客串一下化學老師,儘量以通俗易懂的語言講了一遍。當然了,李愔可沒傻到講什麼原子分子之類的,只是告訴他們,這鐵裡面含有許多雜質,這個焦主事他們當然知道,然後李愔又說,這些雜質裡其中有一樣十分特別,它的含量會影響到鐵的性質,含這種雜質多了就是生鐵,少了就是熟鐵,正處於中間就是鋼了。
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聽明白了,然後李愔就將灌鋼法的原理講了一下,雖然灌鋼法在漢末就有了,不過直到宋朝時,纔開始大規模使用,所以在唐初時,知道這個鍊鋼方法的人極其稀少。其實所謂灌鋼法,就是把生鐵和熟鐵混合在一起,只要比例正確,鋼也就出來了。當然了,灌鋼法肯定沒有李愔想像的那麼簡單,不過原理卻是沒有錯的,只要按這個方向花點精力和時間研究一下。絕對能將灌鋼法搞出來。
聽完李愔的灌鋼法,焦主事和一幫子匠人都陷入了沉思,對於李愔的講解,他們也聽懂了,如果是別人在他們面前大講鋼鐵的區別,他們肯定是嗤之以鼻,畢竟論起對鋼鐵的認識,他們這些玩了快一輩子鐵的人,可誰都不服誰。不過剛纔李愔對預熱室的見解。已經讓他們對李愔這位與衆不同的皇子產生了一種敬畏,現在仔細聽了李愔的講解後,再和自己對鋼鐵性質的瞭解加以印證,發現以前自己只知其所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地方,如果用李愔講的理論加以解釋,竟然一下子都暢通起來。
焦主事和周圍的匠人小聲商量了一會,然後站起來稟報道:“殿下,您說的這個灌鋼法,屬下們都明白了,雖然實際操作起來,可能會遇到一些難題,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若是給我們一段時間研究一下,的確有把握將這種辦法搞出來!”
“好!”李愔一聽有門,立刻大喜,伸手用力的在焦主事肩膀拍了兩下,“焦主事,若是能將這灌鋼法搞出來。肯定能使大唐的鋼產量增加好幾倍,而你們做爲此事的主要參與者,也絕對能名垂大唐史冊!”
“不錯!你們都給我大膽的去做,需要什麼就來找我,這段時間你們把手頭的其它事情都放下。全力將這個灌鋼法搞出來。”段綸這時也站出來說道,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有幾分奇怪,臉色紅通通的看起來不像是興奮。反而讓人覺得有幾分憋氣。
看到連尚書大人也全力支持搞這個灌鋼法,焦主事他們再也沒有了顧慮,立刻開口說道:“謝尚書大人支持,屬下定當全力以赴,爭取早日將灌鋼法研究出來!”李愔雖然身爲皇子,但畢竟管不到焦主事他們,段綸纔是人家的老大,所以在這裡,還是段綸的話更管用一些。
李愔交待完了灌鋼法後,接下來就沒他什麼事了,畢竟提起冶鐵鍊鋼的實際操作,他和焦主事這些人差的遠了,所以理論知識一說完,李愔和段綸也就不再打擾這些已經開始行動起來的匠人,一起離開了這個大工坊。
走在路上時,段綸怒哼一聲道:“六郎,你小子可真是滑頭,這就是你說的幫我們改進冶鐵鍊鋼的技術?”
“咦?姑父,難道一個預熱室和一個灌鋼法還不夠嗎?這可是能讓大唐的鋼鐵產量翻幾翻的好東西啊!”李愔眨巴眨巴眼睛,十分無辜的回道。
“屁!那個預熱室雖然是個好辦法,不過你那個灌鋼法純粹就是個畫餅,自己也就只知道個大概,然後和匠人們講一下,就讓他們自己研究去了,能不能研究出來暫且不說,可花費的人力物力肯定不少,這些可都是要我們工部掏腰包的。”看到李愔無賴的樣子,連段綸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人都忍不住暴了粗口,李愔當初求他幫忙時,可是把自己吹的像個專家一樣,好像只要他一出馬,立刻就能把所有事情搞定,可誰知到了最後,李愔只指了一個大概有方向,至於具體的工藝流程,就要靠他手下的那些匠人自己去研究了,而且花費還要他這個尚書來報銷,這讓他怎麼能不生氣?
“姑父,話可不能這麼說,我那個灌鋼法可是貨真價實的,若是沒有我今天的指點,只讓他們自己去研究的話,估計就算是百年也很難研究出來!”李愔說的十分理直氣壯,其實他這的話顯然有些吹牛,灌鋼法早在漢末就出現了,只不過在大唐知道的人極其稀少罷了。
“哼~”看着堂堂樑王在自己面前耍無賴,段綸就算是李愔的姑父,可也拿他沒有辦法,最後只能冷哼一聲,扭頭轉向一邊,不再看這個無賴小子。
看段綸好像真有幾分生氣了,李愔也有些擔心,他以後要用到段綸的地方還多着呢,如果因爲這點小事把關係鬧僵了可不划算。於是李愔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一臉討好的扯了扯段綸的袖子,讓他轉過臉來,然後這才說道:“嘿嘿,姑父,這次是侄兒的不對,要不這樣,我再拿樣新東西出來,這次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拿類似灌鋼法這種半成品糊弄您好了!”
“哼,你小子有那麼大方?”段綸對李愔的人品還是有些懷疑。
“那當然了,而且這東西還和農事有關,您也知道,我大唐最重農事,連我父皇都親自下田,只要我把那東西拿出來,然後由你們工部獻上去,若是以後推廣開來,姑父您做爲主要推廣人,也絕對能名垂大唐史冊。”李愔又開始忽悠了,最後一句話他剛纔就已經對焦主事他們說過一遍了,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改動。
“嘿嘿,這次就算是你所東西誇上天來,我也不會相信,除非你把實物給拿出來!”段綸也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
“不就是實物嗎,姑父你稍等兩天,我回去就讓府上的工匠做出來,做好了就當着你的面做個示範,到時你就知道這東西的好處了。”李愔仍然一臉牛逼轟轟的說道。
回到工部之後,李愔就和段綸告辭,哪也沒去,立刻就回了王府,準備把自己剛纔說要送給段綸的東西讓工匠做出來,不過他剛一到王府,就看到一個讓他十分意外的人,而且聽下人說,這人已經在府上等他好長時間了。
“八弟,你今天怎麼有空跑到六哥我的府上來?”李愔笑呵呵的走進客廳問道。來人正是在皇子中排行第八的李貞,李愔去小學時,這小子還曾和兕子搶過摺紙,可以說是一個比較沒品的傢伙。
“六哥,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要不然我可真的沒臉活下去了!”但讓人沒想到是,李貞一看到李愔,立刻激動的熱淚盈眶,好像是沒爹孃的孩子總算見到親人一般,撲上來一把抱住李愔的大腿,嚎啕大哭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