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父皇,高句麗佔我遼東,而且屢抗我中原大軍,致使中國子弟傷亡慘重,實乃我大唐的心腹之患,所以兒臣以爲,當早日發兵奪其城、滅其國、絕其嗣,以除後患!”
李愔的話剛一出口,魏徵等人都是暗暗搖頭,覺得李愔年紀太輕,目光也太過短淺。而房玄齡則在心中嘆息,認爲李愔雖然足夠聰慧,但是卻欠缺膽氣和魄力,在李世民的壓力下竟然倒戈投降了。
李世民也有些意外,本以爲李愔會和其它人一樣反對征討高句麗呢,沒想到他竟然是唯一一個支持自己的人,這讓孤立無援的李世民感到格外欣慰。
李愔將衆人的反應一一看在眼裡,心中卻在暗笑,接着說道:“父皇,高句麗雖說是個小國,但因其地處遼東苦寒之地,而且現在國內又沒有什麼大的變故,所以並不好打,爲此兒臣這裡有‘平遼三策’獻上,希望能對父皇有所幫助。”
“好,還是愔兒知我心,快將你的平遼三策講一下,讓朕與衆位卿家聽聽。”李世民是拍案大笑,好不容易有一個支持的人,看樣子還是早有準備,竟然連計策都想好了,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所謂上陣父子兵,古人誠不欺我也!
房玄齡則是遲疑不定,難道昨天李愔是敷衍自己,其實他早就打定主意支持攻打高句麗?可這也說不過去啊,李愔只是一個閒散的王爺,怎麼可能關心這些軍國大事?其它大臣則對李愔的話嗤之以鼻,李愔只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半大小子,又從來沒有帶過兵、議過政,怎麼可能有什麼平遼三策,估計最多隻是一些淺薄之見罷了。
“是,父皇!”李愔向李世民和衆人施了一禮這才說道:“我這平遼之策是依據高句麗的實際情況制定,一共分爲三策,第一策爲疲敵之策:高句麗地處遼東,土地出產不多,每年夏秋時節,是他們糧食收穫的關鍵時刻,此時我大唐可以派小股精銳進行騷擾,使其國人疲於應付,耽誤農時,同時封鎖大唐與高句麗的邊境,嚴禁大唐的糧食流入高句麗,幾年後即可使高句麗因糧荒而國力大損。”
“嘶~”李世民和文武羣臣聽了李愔的第一策後,都是倒吸了口涼氣,李愔此計可謂是毒辣之極,有道是‘民以食爲天’,如果真的實行李愔這條毒計的話,估計幾年後高句麗已經不是國力大損,而是直接陷入內亂和崩潰的邊緣了,到時哪裡還用大唐派兵,估計只用糧食收買人心就能平定遼東了。小小年紀竟然能想出如此老辣之計,這讓李世民和文武百官不得不對李愔刮目相看。
李愔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維中,並沒有注意到李世民和文武百官的反應,繼續說道:“第二策名爲離間之策:高句麗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除了國君榮留王外,還有不少將軍手握重兵,不聽國君的號令,而榮留王也一直想要收回軍權,我大唐可以派細作進入高句麗,或收買或威脅,挑撥榮留王和實權將軍之間的關係,以達到分化之目地,甚至讓其暴發內亂,到時我大唐再發大軍,就可一舉將其蕩平。”
“第三策爲強已之策:遼東乃是苦寒之地,特別是冬季尤爲寒冷,如果大軍在冬季之前無法攻克高句麗,就只能退軍等到來年春天再戰。不過兒臣聽聞高昌國有作物名爲白疊子,其花如絮,不但可以用來織布,而且將白疊子填充進衣物做成棉衣,比之皮裘還要保暖,若是能大量裝備,將士們再也不用懼怕遼東的苦寒。”
李愔說完長出了口氣,幸好前世他喜歡歷史,對於大唐這個輝煌的年代,他了解的也比較多。再加上前世棒子國老是叫囂高句麗如何如何,所以李愔特意留意了一下唐朝與高句麗之間的歷史,所以才能在這關鍵時刻侃侃而談。順便再說一句,高句麗可不是棒子國的祖先,新羅這個小國纔是。
聽完李愔的平遼三策後,李世民和下面的羣臣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說什麼好了,最後一條還好,白疊子他們也聽說過,長安就有賣白疊布的,只是沒想到白疊子還能用來做棉衣保暖。可前兩條計策卻是一個比一個毒辣,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爲達目地而不擇手段,雖說國與國之間並沒有什麼仁義可言,可大唐畢竟是一個大國,表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的,而且就算是要做,也不用說的如此露骨吧?
不過李世民和羣臣也都承認,李愔前兩條計策的確很好,就算是達不到預期的目地,也能把高句麗搞的半死不活,那時再發兵,絕對可以事半功倍。
“咳咳~,諸位愛卿以爲如何?”李世民第一個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向下面的羣臣問道。對於自己兒子的這兩條毒計,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李愔可是才十五歲啊,這些毒辣的手段他都是從哪學來的?
“陛下,老臣認爲殿下的第一條計策可行,遼東本就地廣人稀,若以小股精銳騷擾,只要不和大股敵軍硬碰,絕對可以使高句麗疲於應付。”李靖第一個站出來,從軍事方面說道,他是一個軍人,在站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爲了取勝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對於李愔的計策,他卻是十分的欣賞。
房玄齡別有深意的看了李愔一眼,嘴角帶笑也上前說道:“陛下,高句麗榮留王之事,老臣也有所耳聞,其國中以泉蓋蘇文爲首的幾大將軍手握重兵,對於榮留王十分不敬,我大唐做爲宗主之國,怎能對這種欺君之事放任不管?因此老臣覺得,應該派人與榮留王聯繫,幫助他剷除蓋泉蘇文等人,還高句麗一個朗朗乾坤。”
李愔聽完房玄齡的話後是慚愧不已,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看看人家房玄齡,明明是挑撥離間,可到了他嘴裡,卻成了宗主國幫助屬國剷除奸佞。李世民和一幫文官聽的是眉開眼笑,卑鄙一些無所謂,但卻要在醜陋的卑鄙外面,罩上一層美麗的外衣。而那幾個武將則對此嗤之以鼻,看向房玄齡的目光中都帶着鄙視。
“哈哈哈~,兩位愛卿說的不錯,這兩條計策的確可行。”李世民大笑道,不過很快又轉向李愔說道:“愔兒你小小年紀,竟然能有如此見識,爲父感到十分欣慰,不過你說的那個白疊子朕也知道,朕的御苑中還種了一些,但是此物價格昂貴,想要如你所說填充衣物的話,是萬萬不可行的。”
“父皇,現在不行並不代表着以後不行,白疊子比較耐旱,我大唐有許多無法耕種的旱地皆可種植,只要朝廷大力推廣,想必不出幾年時間,價格就會降下來,白疊子的花可以織布,種子也可榨油,而且產量很大,如果能大量種植,無論於國於民,都是一件好事。”
“想不到殿下對於農桑之事也如此瞭解,真是讓臣等感到汗顏!臣請陛下下旨,大力推廣白疊子的種植。”房玄齡很湊趣的上前說道,而且還偷偷看了李愔一眼,看來他已經清楚了李愔的用意。
“哈哈哈~,好!如此利國利民之事,朕當然要大力推廣。”李世民現在心情轉好,剛纔的怒火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咦~?不對,這平遼三策有問題!”正在興頭上的李世民忽然臉上一僵,他發現自己好像是上當了,而且還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給忽悠了。李愔的平遼三策雖好,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耗費時日太久,無論是騷擾疲敵還是挑撥離間,都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看到效果的,至於那個白疊子就更不用說了,從推廣到真正的實際應用,估計最少也要三四年的時間才行。
“哼,好一個欲擒故縱,六郞你小小年紀,可是心眼倒是不少。”想明白了這一節,李世民怒哼一聲,冷冷的說道。
“父皇您說的什麼‘欲擒故縱’?兒臣實在聽不明白?”李愔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死不承認。別看李世民表面很生氣的樣子,但李愔卻知道老李同志並沒有真的生氣,而且已經決定採納他的計策,放棄了在最近就興兵征討高句麗的打算。
李世民看着李愔耍無賴的樣子,雖然很有自己當年的風範,但一想到被自己的兒子擺了一道,實在抹不開面子,一氣之下怒氣衝衝來到李愔面前,飛起一腳狠狠的踢了李愔屁股一下,然後大聲喝道:“在老子面前耍無賴,你還太嫩了點!”
在這個講究綱常的古代社會,老子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李愔連躲都不敢躲,硬生生的捱了一腳,然後只能一臉委屈的看着自己的皇帝老爹:封建社會就是沒有人權,好不容易獻上三條妙計,而且也被採納了,結果不但沒有一點獎賞,反而還捱了一腳,這都是什麼世道啊?
早就明白他用意的房玄齡是拈鬚微笑,在場的也沒有一個笨人,立刻都反應過來,一個個對李愔都是心生好感,再看看李愔捱了一腳後委屈的模樣,衆人不禁是轟然大笑。宋代之前的君臣關係,並不像宋之後那麼等級森嚴,比如平時議事大臣們都是和皇帝一樣坐着的,說話也比較隨便,開個玩笑也是很平常的事,只要做的不太過分,就不會有御史閒的蛋疼,彈劾他們的‘失儀之罪’。
李世民畢竟是一代英主,雖然心中急切的想要征伐高句麗,但李愔獻上的計策不但穩妥,而且效果比直接用大軍征討更好,有如此妙計,他當然會採用,雖說耗時長了點,但與大軍征討所付出的代價相比,絕對是物美價廉之極。所以李世民當下就和衆位大臣商討起李愔計策的實施細節,看到李世民改變了主意,房玄齡他們當下都十分配合,爭相發表自己的意見與想法,將李愔的三條計策補充的更加完整,其中白疊子將在長安周邊選荒地試種,一是積累經驗,二是多培育種子,以備來年的大規模推廣。
這些事上李愔根本插不上嘴,等李世民和房玄齡他們議完事後,李世民卻沒有直接散會,而是轉頭對李愔說道:“六郎,你先是獻上了水泥的製作之法,今天又獻上了平遼三策,兩者都是大功,有功當然要賞!不過你身爲皇子,平常的獎賞對你並不適合,所以爲你想先問問你想要什麼,只要是父皇能給的,爲父絕對不會小氣。”
聽到李世民如此大方的承諾,李愔是心中大喜,他在燒製水泥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又經過這幾天的慎重考慮,一個相當龐大的計劃已經出現在他的手中,如果這個計劃能夠成功,那麼不但會對整個大唐產生極爲重要的影響,而且還可以將一大批人用利益團緊緊的團結在自己身邊,大大增長自己樑王府的實力。不過這個計劃有一個十分關鍵的先決條件,正需要有李世民的點頭,現在剛好是提出來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