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愔忽然問出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旁邊的李恪則有些茫然的看向李愔,他雖然對謝縣令介紹的事不感興趣,但卻也從頭聽到尾,可是他卻想不明白,李愔是從哪裡得出蘇州及幾個縣城稅收下滑的判斷?
不過謝縣令聽到李愔的問話後,卻是被震的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醒悟過來,站起身對李愔躬身一禮道:“齊王殿下真乃神人也,自去年下半年開始,本地及附近的稅收就出了一些問題,前段時間,蘇州的鄭別駕還召我們去議事,主要就是這個稅收減少的問題。”
聽到這裡,不但李惲和李貞都醒來了,李恪更是露出一臉的關切,再怎麼說,這裡也是他的封地,稅收減少他也要擔上一定的責任,因此自然十分關切,而且李恪也十分奇怪,李愔爲什麼對蘇州比自己知道的還清楚?
聽到謝縣令的誇獎,李愔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得意,而是接着說道:“謝縣令,稅收減少這件事的緣由想必你比我們都清楚,所以還請你仔細講一遍吧!”
謝縣令雖然還是搞不清眼前的齊王要做什麼,不過從對方的表現上,他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將當地稅收減少的原因講了一遍。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還和李愔有着有莫大的關係,甚至可以說,蘇州這邊稅收的減少。就是李愔一手造成的。這件事說起來話長,還要從蘇州本地的經濟狀況說起。
自春秋時期的吳國建立蘇州古城開始。這就是有名的魚米之鄉,不但盛產稻米和茶葉。另外還有一項最重要的物產,那就是精美的絲綢,蘇州號稱絲綢之府,境內百姓幾乎家家都種桑養蠶,然後將收穫的蠶繭漂白抽絲,再經由南方女子細嫩的雙手。製作成一匹匹精美無比的絲綢,然後通過商人販賣到四方,甚至連極西之地的東羅馬帝國,上層貴族之間也以穿絲綢爲榮。
毫不誇張的說。絲綢的幾乎佔據着蘇州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本來絲綢這種貨物,無論哪裡都是緊俏的東西,蘇州也從來沒有爲絲綢的銷路操過心。但是這種情況卻在去年發生了改變,隨着李愔在紡織行業上的巨大投入,再加上棉花的來源日益充足,越來越多的棉布流向市場,開始擠壓其它布料的生存空間。
剛開始的時候,因爲棉布紡織技術比較原始,紡出來的棉布十分粗糙,也只比麻布有優勢。所以搶佔的也只是麻布的市場,不過隨着越來越多的商家進入紡織產業,再加上李愔在背後的推動,紡織技術的更新換代十分迅速,短短的時間內,棉布的質量已經上升了數個臺階,現在的棉布質地也越來越細密光滑,已經開始和絲綢搶奪高端的布料市場。
其實相比較而言,絲綢的質地與光滑度都不是棉布能比的。所以富貴人家的主要衣料還是以絲綢爲首,甚至連一些中等人家,也都是以穿絲綢爲榮,所以無論棉布再怎麼精美,都無法撼動絲綢這種頂級布料的地位。
但上面所說的僅僅是指大唐國內,大唐生產出來的絲綢只有一少部分是用來在國內銷售的,大部分絲綢其實是通過海運或陸路向外銷售,比如以長安爲起點的絲綢之路,雖然這條路上的商品並不僅僅是絲綢,但絲綢卻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產品。
可是隨着棉布的崛起,北方的商人忽然發現,他們根本不用再千里迢迢跑到南方,然後求爺爺告奶奶的想多訂購一些絲綢,在自己的身邊,就有大批價格更低,而且比絲綢更加耐磨耐穿的棉布,這些棉布被商人通過絲綢之路運出去,雖然賣出的價格比絲綢低一些,但因爲本來成本就低,相比較之下,還是棉布帶來的利潤更高。
也正是看到這種情況,北方絲綢之路上,棉布慢慢的取代了絲綢,成爲大唐對外的主打產品之一。北方銷路受阻,對絲綢生產的打擊可謂是十分巨大,雖然南方的海運也能解決一部分的銷路問題,但因爲航海技術的限制,還是有一部分絲綢積壓下來。
絲綢銷路的不暢,自然引起一連串的惡果,首先是採購絲綢的商人減少,導致絲綢降價,絲綢價格一降,對蠶繭的的收購價格自然也會隨之降低,蠶繭賣不上價,使得以養蠶爲生的蠶農瀕臨破產,越來越多的人吃不上飯。比如謝縣令來之前要解決的春荒問題,吃上不飯的大部分都是蠶農,倒是海邊的這些漁民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養蠶業受到打擊,蘇州做爲絲綢的主要產地之一,自然深受影響,蠶農是一方面,另外稅收自然也困難了許多。說起來大唐的稅收比較複雜,比如有租庸調、地稅、戶稅等等,不過在初唐時期,主要還是租庸調的稅收,這個稅其實可以算是人頭稅,就是每人每年交的稅都是固定的,按說這種稅收並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是現在蠶農連飯都吃不上,自然無力交稅,因此這個主要稅種收不上來,蘇州的稅收自然大受影響。
謝縣令講完之後,李恪一臉鬱悶的看向李愔道:“六弟,原來我封地的稅收減少,都是因爲你的原因!”
李愔聽後卻是白了李恪一眼道:“三哥,你這話可說的不對了,算起來你也是紡織產業的主要推動者,現在你名下可也有着不少的紡織廠啊!”
呃~!李愔的一句話就讓李恪啞口無言,的確,他府上的紡織產業都是掛靠由王子豪代爲管理,每年也有不少的收益。
“嘿嘿~,這樣說起來我和七哥也有份,每人府上都有紡織廠。”李貞這時也撓着腦袋笑道,紡織產業纔剛剛起步,無數長安貴族都參與其中,李惲和李貞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們還是李愔的兄弟,進入紡織業更加方便。
而謝縣令則有些鬱悶的看着眼前這四個皇子,正是他們這幫長安貴族帶頭,讓紡織產業發展迅速,導致南方的絲綢業受到打擊,現在不光他們蘇州地界,其它蠶桑業比較發達的地區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
“謝縣令,其實我今天之所以來這裡,就是爲了解決絲綢的銷路問題,只不過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可能要花費幾年時間。”李愔看到謝縣令的樣子,笑着將這次來的主要目的講出來。
“殿下,您真的能解決絲綢的問題?”聽到李愔的話,謝縣令立刻激動的站了起來,他是個憂國憂民之人,這些天爲了華亭縣蠶桑業受打擊的事,幾乎連頭髮都快急白了。而且他出身於江東大族,族中也是以蠶桑業爲主要經濟支柱,所以無論於公還是於私,他都希望儘快解決絲綢的銷路問題。
“謝縣令這話問的可就不對了,天下誰人不知道我六哥的本事,別說只是一個小小的銷路問題,就是再搞一個比絲綢還要賺錢的產業,也只不過易於反掌的事!”李貞的心情很好,因爲他已經從六哥的話裡,嗅到一絲金錢的氣息,如此這次六哥能辦成,那自己肯定也能在絲綢這個行業裡插上一腳。
“對對!這倒是下官的不是了!”謝縣令一聽,也急忙賠禮笑道。所謂關心則亂,他竟然忘了站在眼前的是大名鼎鼎的齊王殿下。
“六郎,你有什麼辦法解決絲綢的銷路問題?”李恪畢竟還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現在知道自己治下出了問題,自然想盡快解決。
“嘿嘿,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絲綢在海外還是十分有市場的,之所以造成現在的情況,其實還是因爲運輸能力有限,北方的商路被棉布奪去,南方的海運能力有限,所以我的解決辦法就是,增強大唐的海運!”李愔笑呵呵的說道。
李愔的話一出口,不但李恪和李惲、李貞失望,連謝縣令都嘆了口氣。只見李恪開口說道:“六郎,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們也知道增強海運,但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若是等你的海運發展起來,那估計大唐的蠶農早就被餓死了。”
李愔聽後卻是大笑幾聲,過了一會這才說道:“三哥你們有所不知,其實我大唐的海運業已經十分興盛了,甚至也足以擔負起開拓海運的能力,只可惜咱們大唐的海商膽子太小,再加上海運的風險又太大,所以在沒有人組織的情況下,很少有人願意跑太遠的路,而我這次來南方,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
“六郎,你的意思是?”李恪好像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在這兩年內,我會以流求等地爲基地,整合大唐的海上運輸力量,然後組成大船隊向外航行,以此來降低海運的風險,如此一來,我大唐的海運能力將成倍增長,到時絲綢的銷路自然迎刃而解!”李愔忽然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背對衆人滿是豪氣的說道。
李恪雖然聽明白了李愔的話,但卻還是有一點想不通,那就是李愔爲什麼帶他們來華亭?畢竟整合海運力量,好像和這裡並沒有太大的聯繫啊?
李恪心中的疑問很快就有了回答,只見迎風而立的李愔忽然一轉身,鄭重的開口說道:“至於華亭這裡,我要在這裡建一座新城,它將成爲大陸與海外的一個紐帶港口,負責將組織長江流域,以及淮南道和河南道的商品集散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