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是李永殺的,但他是用箭在遠處將對方射死的,因此並沒感覺到什麼異樣,但當眼睜睜的看着劉什長像是在處理牲口一般,將對方的屍體擺弄來擺弄去,被砍斷的脖子在他的眼前也是轉來轉去,上面那平整帶血的傷口上肌肉翻轉,看上去好像和平時吃的肉沒什麼區別,看到這裡,李愔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看到李永的表現,劉什長卻是笑了笑,他本來就是故意的,從一見面他就看出來,對方是個新兵蛋子,根本沒上過戰場,因此這才拉着他幫自己處理屍體,想讓李永適應一下,以後上了戰場纔不會腿軟。
把屍體身上能用的東西都扒下來,劉什長衝着還在乾嘔的李永喊道:“李兄弟,吐完了嗎,吐完就來幫忙做飯,今天可是最後一罐頭紅燒肉了,來晚了可就沒了!”
本來李永已經吐的差不多了,可是一聽‘紅燒肉’三個字,眼前立刻閃過那種又紅又油的肥肉,感覺和剛纔死屍脖子上的肉是那麼的相似。想到這裡,胃裡又是一陣翻涌,一股酸水又噴了出來。
其它人看到李永的表現,也都是嘻嘻哈哈笑個不停,特別是那幾個新兵,更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雖然前幾個月他們也是這副熊樣,但並不妨礙他們嘲笑別人。
做爲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貴族子弟,雖然去年一年都在齊王府的那羣老兵中打滾,各項基本素質都練出來了,但是面對死屍卻還是第一次,因此噁心嘔吐也是正常的心理反應。直到李永把能吐的都吐完後,這才由劉什長攙着。有氣無力的走到火堆邊坐下。
“兄弟。感覺好點了吧,喝口熱水,下次再殺幾個人。就啥感覺也沒了!”二蛋子將剛燒開的熱水灌了一壺,然後遞給李永說道。
李永也沒力氣客氣,接過來小口小口的喝着。隨着熱水進到胃裡,果然舒服了許多。對於劉什長的好意,李永自然也明白,再加上他在軍中混了一年,兄弟之間也經常開些或好心或惡意的玩笑,他知道這是軍漢們表達感情的方式,而人家能對自己開這種玩笑,說明已經完全接納了他,不再把他當外人看。因此心中也十分高興。
劉什長他們是斥候,一切都講究輕裝前進,遇到敵人能打就打。打不過就逃。因此自然不可能帶着鍋子之類的炊具,不過這根本難不倒他們。把腦袋上的頭盔用雪擦洗乾淨,就是一個很好的鍋子,架在火上將雪水燒開後,二蛋子從馬上拿出幾個竹筒,用橫刀在裡面搗了搗,倒出一堆已經凍成石頭的紅燒肉塊。
雖然李永看着肉就噁心,但胃裡實在無物可吐,而且他看了看那些肉,感覺這東西很熟悉,於是開口問道:“兄弟,這肉看着怎麼那麼像是罐頭啊?”
“什麼叫像,本來就是罐頭。”二蛋子一臉饞相的說道。
“罐頭不都是玻璃瓶嗎,怎麼變成竹筒了?”李永一臉不解的問道。
“別提了,還是因爲上頭的一條命令!”聽到李愔的疑問,旁邊正在忙活的老狗也開口說道。
“什麼命令?”
這時劉什長開口回答道:“是這樣的,因爲玻璃瓶比較貴重,而罐頭吃完後,玻璃瓶是可以回收的,因此上頭命令我們,外出帶的罐頭吃完後,都要把瓶子帶回去上交,哪怕是打碎了也要把碎片帶回去,若是大部隊倒也罷了,反正有專門的輜重隊,瓶子啥的問題不大,可是像我們這種小隊斥候,自然是要輕裝上陣,帶着這些玻璃罐頭本來就挺累贅,吃完了卻還不讓扔,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想出個辦法,在出來的時候,就把罐頭裡的食物都倒出來,放到竹筒裡,這樣一來不用擔心打碎,二來吃完就能把竹筒扔掉,再加上現在的天氣,也不用擔心壞掉,因此現在軍中不少人都是這麼做的。”
聽完劉什長他們的解釋,李永點了點頭,他曾經聽李愔說道,罐頭本來就是爲了解決食物保存的問題才發明出來的,但是因爲玻璃易碎,並不適合做一種單兵食物,除非是用其它材料代替玻璃。
二蛋子把紅燒肉全都倒到一個頭盔裡,隨着烈火加熱,很快冒出一股誘人的香味來,李永雖然還感覺有點噁心,不過這會已經好多了,而這時其它人也拿出麪餅,或在火上烤,或直接剁碎了,準備扔到熱水裡化成麪糊喝。
李永看到這裡,急忙制止了衆人,站起來從自己馬上拿出兩塊‘磚頭’,二蛋子跑上去搶下一塊聞了聞,發現有股食物的香味,於是張嘴就想咬一口嚐嚐味道,結果這一嘴下去,咬倒是咬下一小塊,可是牙也被咯的生疼。
看到二蛋子的舉動,李永是哈哈大笑,剛纔自己吐的時候,就數這小子笑的痛快,現在終於輪到自己笑了。而旁人也都有些好奇,紛紛跑過去拿過磚頭研究,可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什麼東西做的。
李永從二蛋子手中拿過磚頭,用刀把狠砸了十幾下,好不容易砸成幾塊,另外一個也被老狗有樣學樣砸碎了,然後分成幾堆扔到鐵盔裡煮,不一會的功夫,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飄出來,而鐵盔裡的水也變成一種黃白色的濃湯。
“來來來,大家嘗一嘗,這可是登州那邊新送到南路軍的特種軍糧,名字叫作千斤餅,一塊就足夠一個人吃上兩天,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硬,不過拿水一泡就會發開,用熱水的味道更佳!”李永這是在自吹自擂,這東西他在路上只吃過一次,感覺不好吃後,就再也沒吃過。
聽說這是登州給南路軍的特種軍糧,劉什長他們都是眼睛一亮,南西兩路軍已經會師,但是後勤卻還是分屬兩地供應,其中南路軍自然是由登州主要供應,而西路軍卻是由營州等地供應,不過相比於南路軍的供應充足,西路軍可就有些慘了,陸路運輸本來就有很多限制,再加上營州等地也不富裕,因此能就算後方拼命的運輸,可西路軍的給養卻還是緊巴巴的。
拿罐頭來說,南路軍是按人發放,每人三天可以分一瓶罐頭,而西路軍則是實行按軍功分配,有多少軍功,就可以換多少罐頭,劉什長他們這些斥候還好,雖然危險,但時不時的就能立些軍功,因此倒一直沒缺過肉,但是有些二線部隊就慘了,開戰到現在也沒拿到多少軍功,現在都快成吃素的和尚了。
而且相比於南路軍給養的豐盛,西路軍的伙食也要差上許多,上次他們曾經與一路南路軍的斥候相遇,結果在一起吃飯時,看到人家的伙食,主食雖然也是麪餅,但至少是白麪做的,而且魚肉之類的罐頭放開了吃。可自己這邊卻只能幹啃麪餅,那個羨慕就別提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劉什長他們一聽這是南路軍的軍糧,心中都十分興奮,想嚐嚐有什麼不同,因此一看煮好後,立刻兩人一夥搶過一個頭盔就喝。
不過這千斤餅的湯味道的確有點怪,最貪嘴的二蛋子顧不上燙,先喝一大口,結果被那股怪味衝了一下,皺着眉頭好半天才嚥下去,劉什長他們也都差不多,幸好他們駐紮的營州離海不遠,偶爾也能吃到海鮮,因此對於腥味倒也能適應。
李永沒管別人,他剛纔把肚子吐空了,現在已經緩過勁來,正餓的厲害,因此大口大口的喝着湯,同時又撕了幾塊麪餅泡進去,這也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千斤餅的湯其實也挺好喝的,不過他也只是喝湯吃麪餅,對於紅燒肉卻是一塊沒嘗,畢竟心理還有點陰影,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調整過來的。
其它人看李永吃的挺香,他們又試着喝了幾口,適應了之後,發現的確沒剛纔那麼難喝了,一個個也都興奮起來,吃着麪餅喝着湯,同時還與其它人拼搶着紅燒肉。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所有東西都被他們吃個精光,然後大家一起收拾了一下,又把那些高句麗潰兵身上搜查了一遍,把所有能找到的戰利品都扔到多餘的馬匹身上,調轉馬頭回歸張儉的大營。
李永自然也跟着他們一起去,因爲劉什長告訴他,江夏王現在駐紮在安市城下,而張儉的大軍則駐紮在李道宗右翼的一個小城裡,因此李永可以先跟他們一起回去,然後再跟着送給養的隊伍一起去安市城,畢竟安市城那裡現在還是戰場,小規模的接觸戰更是多如牛毛,李永一個人去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
就在李永千里迢迢去找李道宗的同時,高句麗平壤城中也在醞釀着一場陰謀,淵蓋蘇文的府邸大殿中,除了淵氏三兄弟外,另外還坐着幾個手握實權的武將,爲了解決高句麗眼下的困局,他們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爭吵,最後由淵淨土提議,終於想出一個理論上可行的計劃,而且這個計劃還與李愔有關。
不過想要完成這個計劃,卻需要他們行險一搏,若是這個計劃成功,那麼最少也能保留現在的國土,若是不成,只會引來大唐更大的怒火,到時他們這些人的下場,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