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爺用來形容人長相的盡是孟約只想用呵呵糊他一臉的辭,按說一般人形容五官,說眼大眼小,眉粗眉淡,鼻挺鼻塌,脣大脣小,臉方臉圓,表少爺不是。表少爺形容五官盡是漂亮詞,彷彿不像是在說嫌犯,而是在誇心上人。
孟約悄翻個白眼,指着自己身邊的王醴道:“那你給我形容形容他的長相。”
表少爺:是在下輸了,在下實在形容不出來。
“行吧,你不用再形容,我有辦法治你這毛病。”孟約從底下抽出一堆竹紙來,極便宜,她練字都不稀罕用的那種,一般用來墊桌,接接點心渣果皮什麼的。今天看着不像是一張紙兩張紙能解決的事,用好紙她心疼,“我問你答,別說多餘的話,能做到嗎?”
表少爺趕忙點頭:“能。”
孟約藮墨問:“臉方臉圓,臉瘦臉胖,有肉沒肉,額寬額窄,臉寬臉窄,下巴是圓是尖?”
“方臉,不瘦不胖,有點肉,額寬,臉比額窄一點,圓下巴。”
孟約憑着她畫了無數人物的心得,落筆在紙下畫了個臉型,問表少爺對不對,表少爺指着修正幾處,又做了許多細微調整後,方纔點頭。然後孟約又一一問眉問眼問鼻子問嘴,問面部特徵,有無疤痕,有無面痣,耳朵如何。問完這,問身高體量,問完後再逐一據細節慢慢修改,凡有要改的地方,孟約便重新蓋一張紙上去重畫。
如此費去半個下午,才把嫌犯畫像給畫出來,刑法司原本是有畫影圖形的高手的,不過因爲一樁要案被召到南京去了,所以方纔來勞煩孟約。孟約畫完,重新又描一張,然後上色,連膚色膚質也都細細問了,才最後定稿。
表少爺最後看着畫,對孟約充滿服氣:“難怪孟夫人畫的繪本能盛行於大明內外,這份功力少有人能及,端是真人在眼前一樣。就是他,就是這人騙了我,騙了表妹……”
這不着調的表少爺這時才滿面含悲,乍聽到私奔之事的時候他沒悲,左小姐死的消息傳來時他沒悲,現在對着嫌犯的畫像,表少爺卻悲傷欲絕。
“若不是我識人不清,白長一雙眼,如瞎了一般,怎會害了表妹。”十幾歲的富家少爺,蹲在牆角哭得跟眼淚止不住往下成行滾落,不消多時便哭溼大片衣襟。
表少爺這樣,孟約和王醴是勸也不是,任其哭下去也不是,只得去喊了他家裡人來領回去。表少爺跟家人回去的時候,頻頻回頭懇求:“王司使,請您一定將兇徒捉拿歸案繩之以法。”
王醴點頭:“自然的。”
送走表少爺,王醴拿着畫卷去司法廳,畫影圖形的高手去了南京,復畫人像的畫師卻好找。司法廳常年和城中的畫師有聯絡,只需要前往去請,很快便齊聚司法廳,二話不說開始復畫。
除張貼在本地的,還會將一部分畫送往周邊,各處的關卡,各處的車站更是重中之重。所以這工作量委實不小,好在濟南本地的畫師不少,先畫好的貼往各關卡路口碼頭車站,然後貼在城中各張榜處,再之後是發往省內各府各州,最後纔是復鄰省發去。
畫師們忙了有半個月才把畫像復完,這半個月來處處風聲緊得很,那嫌犯卻半點沒冒頭。各大票號兌大面額銀票的,也都一一被盤查過,仍是沒有一點眉目。左小姐已經下葬,雖不曾着仵作驗屍,卻仍是派女醫去檢視過,有掙扎過的傷痕,胸口有很大一片血淤,胸肋有多處骨折,據女醫描述,仵作判斷可能內出血導致的死亡。
畫像張貼出去後,孟約便在家中沉思:“所以需要科技啊,如果這時候能有一張相片多好,只要複製相片,又清晰又直觀。畫出來的圖再怎麼也和真人有差別,照片雖然也一樣有,但至少不會太過失真。”
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時,孟約彷彿想到點什麼,但是又沒能抓住。直到去接阿雝時,阿雝佩戴着他們新發下來的學員銘牌,孟約才猛地一合掌,恍然大悟道:“身份證!”
大明也有身份證明文件,一家子的檔叫戶紙,個人的證明叫身告,出遠門時必得先拿戶紙並身告去官府籤個章,然後才能往各地去。常出遠門行商的又不一樣,每年一簽章即可,官員則憑公文往來。這東西沒什麼事時也沒人來查,唯有發生什麼事時,纔會查驗,倒並不繁瑣。
這時的身告和現代的身份證唯一的差別只在於,現在的身告沒有相片,只有一個簡單的容貌身長體重的描述,這哪有相片直觀。所以,是的,是時候推行有相片的身告了。
待晚上王醴回來,孟約氫這想法同他一說,王醴琢磨着可行,但若要大明百姓盡皆更換,是個不小的工程:“不用一下子全部更換,先尋幾個地方試點,譙郡可以,南京也可以,濟南嘛……我在這裡,也應該可以,左右我拍照還是能把人拍像樣的。”
戶籍理論上是歸司法廳管的,但現在山東省這邊還沒交接過來,所以眼下王醴還做不了主。這事不僅他做不了主,巡撫衙門也做不得主,得去個奏疏往南京呈報宣慶帝並內閣,請大佬們來定奪。
宣慶帝和內閣接到王醴的奏疏,略作商討便拍板定下來,先從譙郡開始拍相片,更換身告。身告本也年限,畢竟人的容貌身量不是一成不變,來換新或小童辦理新身告時,給做成帶相片的身告即可。除這些,有意更換新身告的,也可以前往各地司法院司法廳更換。
如此一來,不擠在一時,便不會讓人手忙腳亂。
待看大家接受良好,且委實不麻煩,又確實更直觀更方便,宣慶帝並內閣作出全部更換新身告的決議,之後,公文發至地方。與公文一起到地方的,還有來自各戲班的人,他們在學會鼓搗影畫機映畫機,也順帶學會了怎麼用相機,正好能放出去叫他們有用武之地,畢竟不是人人能拍得了電影。
只是公文發至地方時,殺害左小姐的嫌犯仍然還逍遙法外,不曾落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