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霜更重,風的勁道也比方纔吹的更加猛烈,撩動着香滿滿的吊腳紅燈籠,吱吱悠悠的亂飄蕩。小男孩兒年紀看起來不大,頂多三四歲的樣子,可個頭卻比同齡孩子高出不少。
寒風一吹,他身上好似“袈裟”的乞丐服,隨風而舞。我甩了甩睏意十足的豬腦,猛然看到黑污衣衫下的白皙,那是一小段像雪藕般白嫩的手臂,我又將豬眼調回到他的臉上,確實是個男娃。
嘖嘖嘖,又一次發出感慨。這孩子,若是出生在稍稍殷實些的家裡,該是如何的粉雕玉琢,顏冠如玉?
“給我點兒吃的,我只要一點兒。”小男孩勉力的屹立在夜色裡,小小的個子,小小的塊頭,可說話的氣勢,卻是跟年齡相當的不符。
我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掉出來。這娃是來討飯的嗎?見過哪個討飯的語氣這麼狂妄,這麼浪拽?
門口的幾個明豔姑娘,忍不住的掩脣輕笑,旁邊的幾個護院也是一臉的看好戲,“小叫花子,小小年紀口氣這麼大?我們好生怕怕的呀!”一個紅衣黃衫的女子,撫胸做驚恐狀,又故作詫異的朝着自己周圍的姐妹們,誇張媚笑。
小男孩兒手裡的破碗,微微有些顫抖,我覺得吧,他應該是在壓抑自己的真實情緒。可我真想擡起豬蹄,貼在他的靈臺處,告訴他乞討的第一要務,就跟我們搶豬食一樣。
需要熱情。
所謂幹一行,愛一行,既然已經淪落到靠要飯爲生,做出高傲母驢的姿態,無疑是讓自己在要飯這個領域,混不下去。
一個面黃肌瘦的護院緊了緊身上的皮襖,哆哆嗦嗦的來到小男孩兒面前,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裝出滄桑的表示幾句勸慰,卻被小男孩兒一閃身,躲了過去。
“呦,臭小子,上次打你打輕了?走走走!別讓老子再廢話!一會兒要是煙婆子出來了,哥兒幾個就是想不動你,都難。”
小男孩兒隱忍的表情,微垂的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小小的身軀,愈發的抖如篩糠,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如果我現在有口豬食,一定毫不猶豫的送給他。
可惜,我也只能以睡覺的方式,度過飢餓。
唉……人類生存的圈子,比自己的豬圈暗鬥,更兵不血刃。我跟哥哥姐姐們那時候鬧的不愉快,多是因爲豬食分配不均。
可作爲人,那就不一樣了,看看眼前的孩子,才幾歲啊?就得見識這樣赤裸裸的人性考驗?
俺脆弱又有些血氣方剛的豬心裡,不是不氣憤的!吭嘰吭嘰,嘰裡咕嚕了一陣兒,我就納了悶了,幾個大人,隨便帶出點什麼,那還不是小菜一碟?給孩子口吃的,就這麼難?
算了,這些事兒,又哪是一頭豬應該操心的呢?
我覺得自己的心態應該轉變,鹹吃蘿蔔淡操心,甚至不操心,纔是我應該保有的狀態。
緩緩的闔上了豬眼,不遠處,時不時飄進我豬耳裡的是女人的嬉笑,和一些齜牙咧嘴男人們的嘲諷。
還有,那個小黑不點的永久性沉默。
其實,我想告訴他,既然他們不會幫助你,何不換一家試試看?左手端着自尊,右手擎着破碗,你是在衡量自己,到底會被現實摧殘至哪般?
孩子,別太天真了,曾經俺的祖先天蓬元帥也考慮過升官和愛情,孰輕孰重,可最後呢?還不是跟老唐去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了?
爺兒們麼,有權男子漢,沒權漢子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