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珠珠才悠悠的轉醒,本以爲自己會睡不着,可誰知身旁多了一個郎燼寒,竟然也會一夜好眠。
好吧,她承認,她一直感覺有個太陽在自己的頭頂,這一宿是否真是如此,她也不得而知。
隨意的抻了一個懶腰,珠珠探手摸向牀外側,卻發現被褥早已冰涼,微微勾脣一笑,心裡那股悵然所失,到底所爲何?
鼻端輕輕一嗅,一陣香氣,已經造訪了自己的感官,珠珠順着這香氣的指引,竟然被她發現在牀頭案几上,擺放了一隻雞。
確切說,是一隻美味的烤雞。
“風儀宸,你真是我親人!”珠珠歡快的起身,儘管因爲不辨東西,額頭狠狠撞向了牀柱,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有吃的,那就是一件人生的樂事!
當然,在烤雞旁邊放着的,便是她的藥碗,珠珠破天荒的沒有對這藥碗產生仇視,在她看來,風儀宸這是採取了“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戰略戰策,他既然都已經人性至此了,珠珠當然不會再跟他擰着來。
何況,思一千道一萬,人家風儀宸不也是爲自己好麼!不然的話,你眼睛就是瞎掉了爛掉了,跟人家風儀宸又有什麼關係?
心中默唸着日子,一天又一天,眼睛應該也要好了吧?等她可以重見天日的時候,她一定要好好看看這位救了自己小命的大恩人!
太陽散發着熾烈的氣息,將這整個雲澈林都灼烤的異常乾燥,翠綠的古木,早沒有了清晨的露水滋潤,再被這烈日一曬,竟有幾分垂頭喪氣之姿。
而在雲澈林的深處,一個用芭蕉葉搭蓋的小屋,此時裡面卻傳來陣陣嘶吼聲。
若是在遠處聽來,定要以爲是這山裡有什麼猛獸作亂,可離這芭蕉小屋越近,便能聽出這哪是什麼怪獸的嘶吼,這分明就是人在痛苦的呻吟。
“啊!”粗噶的低吼,帶着強壓的隱忍,卻終究因爲敵不過太過嗜人的疼痛,而發出絕望的悲鳴。
屋裡的男子,墨發紛飛,依舊是一襲冥黑色衣袍,可此刻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詭異。地上散落着被褥,到處可見零碎的茶杯茶壺碎片,還有染血的那方酒紅色絲巾。
“痛!啊……”風儀宸雙手抱頭,忍不住在屋內橫衝直闖,可每次剛要衝破這芭蕉小門,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反彈回來。
來來回回幾次,雖然沒有給風儀宸造成什麼傷害,卻已經讓他的體力透支,整個人的全身,肉眼可見,布着密密的一層汗水,順着他的額角留下。
經由鋒眉,輾轉過星眸,一路直下。
此刻,他眼眸之處的那方絲巾,早已不知去向,雙眸熠熠生輝,泛着冷寒的光芒,他……他的眼睛,此刻竟然如常人一般,睜的明亮,看的清晰!
可風儀宸卻雙手抱頭,一副痛苦至深的模樣。雙目處傳來錐心的刺痛,從眼眸處,傳向四肢百骸,眼眶周圍的暗花圖騰,此刻呈現出詭異的紫色,甚至隱隱有青筋抖跳。
對於風儀宸來說,每個月都要經歷一番這樣的折磨,好似整個人都被從鬼門關的門口,生生的拖拽了一回,苦不堪言。
不多時,風儀宸眼眶周圍的暗花圖騰,開始隱隱滲血,又過了片刻,眼眥迸裂,汩汩暗紫色的鮮血,順着眼角,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觸目驚心。
這,便是身爲一名“嗜殺者”後裔的不幸。
嗜殺者,是世外秘密存在的一個隱世家族。家族成員天賦異稟,可靠意念殺人,也因爲這樣,所以每一個外界人,都想得到一名“嗜殺者”,以此來作爲殺人工具,對於他們來說,殺人於無形,這簡直就是上蒼眷顧之下的產物。
可嗜殺者家族本身,卻並非濫殺無辜,他們隱忍低調的活着,因爲他們沒有親人。每一對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便會立刻死亡,也就是說身爲嗜殺者的後裔,是不配享有親情的。
所以,風儀宸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因爲偌大的一個風氏家族,裡裡外外卻
只有他一個人!
想想便會覺得悲涼,又被恐怖代替。
嗜殺者爲了保有自己族內的血統純正,常常會出現父親跟女兒成親的現象,風儀宸的父母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只可惜,到了他這輩兒,已然無法繼續遵循這樣的傳承方式。
他可以遠渡重洋,尋找到族內其他姓氏的嗜殺者,娶他們的女兒,以此來保持祖上流傳下來的規矩,可風儀宸突然覺得,這樣痛苦的生命,爲什麼要世世代代的相傳下去?
因爲意念可以殺人,這看似多麼霸道的異能,卻也同時連帶捆綁着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每個嗜殺者,根據個人的殺氣慾念的不同,會在眼眶周圍,逐漸出現類似古花圖騰的式樣,這便是他們嗜殺者族內的族徽,族裡的長老稱它爲“血歡花”。
那意思是說,這花只喜歡鮮血,一沾染到跟鮮血有關,便會格外的歡樂。
事實也真是如此,風儀宸依舊記得他的眼眶周圍,第一次出現血歡花圖騰樣式時,那是他第一次殺人,那一年,他不過六歲而已。
六歲的孩子,因爲跟鄰居家的阿寶一言不合,發生了些爭執,他便賭氣回家,可那時小小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六歲的孩子,就連負氣,都帶着三分天真,三分可愛,可風儀宸卻第一次知道,他的負氣,要的卻是別人的命……
阿寶死了,再後來的漫長歲月裡,他不敢隨隨便便的與人接觸,因爲人,是最麻煩的一種動物,一旦沾染上,便會不可避免的發生矛盾,而到那時,他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於他的“非命”。
他也曾想過,要了結掉自己的生命,可一名嗜殺者,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若是血歡花圖騰沒有完全綻放開,那便是一種你想死,也死不了的無奈。
所以,他曾經瘋狂的成爲了一個殺人工具,即使他要一個人死,無需動用一根手指,可在寒月高懸的夜晚,藉着月光打量着自己這雙手,他依舊覺得上面滿是鮮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