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朝中分撥的賑災銀糧陸續抵達邢州,如此方解斷糧之憂。同時得知,工部侍郎孫明謊報災*以掩蓋瀆職之罪,已被革職查辦。
自從莊一念沿路看到洪水造成的災患時,便已將所見信中回稟皇帝,如此孫明被革職查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原本這件事於此就可以做了瞭解,將重建安置一事交給地方官員去辦即可,可是強行購買糧食一事還沒有決斷,這不但另莊一念疑惑,想要知道幕後之人如此作爲究竟是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而對於生如一甚至尚不知而言,這件事就不單只是簡單的查出幕後之人那麼簡單了。
“近兩日可查到了什麼線索?”生如一問尚不知。
尚不知頷首,方要開口之時,莊一念起身欲要離開。
皇帝給莊一念的差事只是監察邢州災患一事,但是強買糧食一案必然牽連甚廣,莊一念不想牽扯其中,終究她並非朝中官員只是一個御前奉茶女官而已。
況且,她對於這些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但生如一卻將莊一念叫住:“莫姑娘。”
莊一念回身:“殿下。”
生如一說:“莫姑娘若是無事,不妨坐下來聽聽。”
人前,莊一念不能駁了生如一,只得又坐了下來。
遂即,尚不知將近幾日所查得之事一一道來,聽罷,莊一念在意料之中卻也有些許意料之外,因爲尚不知懷疑糧食一案,與邢州知府江固有關。
“若這件事當真與江固有關,我們留在邢州不是危險?”
生如一與尚不知二人對視一眼,雖是未言,但顯然同時做出了什麼決定。
繼而尚不知對莊一念說:“若此事當真與他有關,他必會千方百計來遮掩,如此正好,屆時說不定會從中露出馬腳。”
正愁抓不到狐狸,狐狸便會因爲警惕而探出頭來。
“莫姑娘,正如你所言,現如今留在邢州並不安全,父皇交給你的案子你已辦妥,明日便命人即可送你回洛陽。”生如一忽然對莊一念說。
起初莊一念確實不想參合這件事,所以方纔連聽也不想聽,可現下的情況卻是不同。
前一刻莊一念離開是爲了避嫌,若是現下離開,那就是貪生怕死的不義之人了。
更何況她已知曉尚不知所查出的案情,若是將來這件案子查的順利還好,若是不順,她現下離開,保不準會否被懷疑是泄密之人。
她清淺一笑:“殿下認爲我莫琅環是貪生怕死之輩,或是怕奴婢留下來搶了殿下與將軍的一份功勞?”後一句自是玩笑話。
尚不知也說:“琅環,此事並非兒戲,若此案當真與江固或者周邊地方官員有關,我與殿下也不知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尚將軍放心,奴婢並非需要人保護的嬌嬌貴女,必不會成爲殿下與將軍的包袱。若將軍說的是暗殺一類,那這一路上我也見識了不少。況且,這件事我也有錯處,只當將功補過也好。”莊一念說。
“你做錯了什麼?”尚不知不解。
莊一念說:“當日若非我當着江固的說出有人強買糧食一事,也許他現下不會察覺,更也方便我們暗中調查此事。”
生如一聞言一笑:“此事莫姑娘就不需掛懷了,正如方纔所言,江固遮掩之際,許會更利於我們查案也未可知。”
事情沒有查明之前,說一切都是徒勞。
後來尚不知又勸了莊一念幾句,爲了她的安全欲要提前送她回洛陽,但依舊被莊一念拒絕了。
莊一念說:“來的路上有多少人想要取我性命,將軍以爲,在案子未能查明之前,我回洛陽當真安全嗎?”
最終,莊一念還是留了下來。
但是在邢州,也確實沒有什麼她能做的事情,尚不知整日奔波查案,生如一監督邢州災後安置諸事,而莊一念便只能時而跟在生如一的身邊輔助而已。
江固問過幾次是否查到了關於強買糧食幕後之人的線索,得到的是莊一念與生如一還有尚不知三人一致的回答。沒有查到半點消息。且也未見江固有什麼舉動,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反而使得這件案子幾日內陷入了僵局。
這一日。
莊一念與生如一還有尚不知三人商談之際。莊一念提議道:“也許我們將所有消息封鎖,也不一定是好的。”
“琅環的意思是?”尚不知一時未明她話中之意。
莊一念想了想說:“近些日子並未見到江固有任何動靜,也許我們可以適當的放出些許風聲。”
生如一當即明瞭,笑道:“引蛇出洞。”
尚不知一拍掌:“這法子不錯。”
莊一念又道:“而且,短時間內那些人收了那麼多的糧食,不可能無故消失,而這些日子尚將軍一直暗中探查卻並未尋到線索,說明這些東西必然是被那些人藏在了隱蔽之處,且一些我們正常會想不到的地方。同時,也許我們也可以放出風聲,說知道那些糧食的下落,如此……”
話說一半,莊一念察覺尚不知與生如一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禁覺得古怪:“你們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尚不知一笑道:“我是沒想到,你這丫頭平日裡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卻是存着這麼多心思。”
生如一雖是未言,但是他那表情顯然是與尚不知相同的想法了。
莊一念不滿被他二人盯着,睨着尚不知道:“我這可是在幫將軍查案,若是將軍不喜,那我就不說了。”
“別別別,你說你說……”
幾日後,事實證明莊一念這一招引蛇出洞果然奏效了。
一日夜裡有人從城中向外運送糧食,避過官道將糧食送進了山中,尚不知得了消息親自率人暗中跟隨那夥人入山,發現了堆放着糧食的山洞,同時抓獲了投運糧食的一夥人。經審問後,終於有了些許線索。
“這個人口中的王善人是這邢州一帶最大的米糧商人,若說此人是爲了屯聚糧食等着發國難財倒也並不奇怪,但是若當真如此,他大可將囤糧放在自己庫房當中,爲何要將糧食運往林中山洞藏着?”
生如一聽了卻是問尚不知:“前次送回洛陽的信,可有消息了?”
尚不知搖頭:“還沒有,殿下不說我倒是險些忘記了,按日子,也應有回信了。許是路上耽擱了也說不準。”
生如一神色有些凝重的皺着眉搖了搖頭:“我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莊一念與尚不知二人對視一眼,因爲生如一的話,同時沉默了。因爲不但是生如一有這種感覺,就連莊一念與尚不知二人也一直隱隱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
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但卻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這種等待最爲惱人。
須臾。尚不知率先打破沉默,他問:“那這位王大善人這裡,殿下有何打算。”
尚不知只說了一個字:“查。”
此案查到王善人這裡也算是有了一些線索,只要繼續順着這條繩子摸下去,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癥結所在。
但是。
很多時候,事情往往都是那麼的不盡如人意,並且在你未及防備之時,殺你個措手不及。同時也應驗了三人那種莫名的不安感究竟是因爲何事。
第二天,還未去找王善人,莊一念便收到了消息。
送消息的人是一個瞧這並不出奇的災民,佯裝着向莊一念討要吃食之時,將紙條塞進了她的手中。
莊一念心生疑惑,在無人之地將紙條展開,一閱之下,只有震驚!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大皇子逼宮,皇帝被軟禁內宮。”
大皇子逼宮?!!!
緊緊握着紙條的手微微顫抖,若非這是迦南的字跡,她必不會相信紙上所寫。
大皇子逼宮?是那個永遠低着頭自卑而木訥的大皇子?他逼宮?!
震驚之餘,莊一念開始擔心。
她並不是擔心老皇帝的性命安危,因爲誰做皇帝都與她沒什麼關係,但是她在意的是莊明月。
若是皇帝被軟禁在宮中,大皇子逼宮成事,那莊明月會面臨着什麼?
最好的結局是被冊封爲太妃在別宮安養終老,但是莊明月並無子嗣,所以下場必然更加悽慘。
事發突然,莊一念現下腦中一團亂麻,什麼糧食什麼水壩,她完全一點都不在乎,現下只希望能夠立刻回到洛陽。
她不希望這世上唯一的姐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這件事該如何對生如一與尚不知說明?總不能告訴他們一直有人暗中跟隨保護着她。
而就當莊一念猶豫躊躇之際,忽然聽到一陣兵器相擊之聲從後院傳來。
聽聲音傳來的方向,是生如一所住的院落。
莊一念想也未想大步而去,臨近之時聲音聽的更加真切。
入內所見,果然是生如一在與兩名黑衣人交手!
莊一念不知生如一武功如何,但此時兩名黑衣人圍攻於他已略有些難以招架,若長久耗下去,必定會敗。
幫還是不幫。
如果不幫莊一念當即離開可以自保,但若生如一活了下來,此事必定會成爲他對她的一個心結。
但若是幫……莊一念對自己的那幾下子花拳繡腿實在沒什麼信心可言。
爲什麼每一次生如一遇險的時候,都是她莊一念隻身一人在現場。
莊一念抽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心中鬱悶道:“就算我莊一念不知道哪輩子欠了你的,若是這一次也有幸逃過一劫,什麼債今後也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