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世上有一個人,也許沒有甜言蜜語更也不會溫潤如玉,但會爲你擔憂,爲你心急,爲你敢擋皇命,且肯爲了你而做所有的傻事。
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莊一念忍不住笑了:“尚不知,你是不是傻。”
……
那日,當莊一念知道尚不知騙她重傷身死的時候,起初確實非常的生氣,但伴隨着那種生氣的還有如釋重負。
也是因此,莊一念忽然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尚不知在她的心裡佔據了一個頗爲重要的位置。
從最初的不敢信任,到現下的安放在心中。
這種感覺讓莊一念很怕……
好似從前不知在何處聽過的一句話“你走了好,不然總擔心你要走。”
這就如同現下莊一念心中所感,“不要太在乎的好,不然總擔心你會背叛。”
可是……尚不知那樣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吧。莊一念如此問自己,可得到的卻是不確定。
就連曾經與她最爲親近的莊明月,初初相見之時莊一念亦是滿心防備,又何況是旁人呢。
這種想要溫暖卻又懼怕溫暖的感覺,不但折磨着她自己,也折磨着她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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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院的時間過的很快,秋末漸涼。
尚不知的差事也辦的差不多了,莊一念的身子即便再拖着也不可能拖幾個月。再過些日子,就要回洛陽了。
無論人們是否願意,時間終不會爲誰而停下腳步。
夜裡,莊一念本已準備入睡,卻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是誰?”莊一念坐起身來,奇怪不知是何事會這麼晚來找她。
半晌,門外無聲。
心覺奇怪,她索性趿拉着鞋子隨手披了件外衫便向門口走去,又問了一聲:“何人?”
依舊無人應答,卻又再次響起了敲門聲:“篤篤篤。”
莊一念心生警覺,正猶豫着是否要開門或是叫人的時候,門外傳來聲音:“是我。”
意外!
聽到那人的聲音,莊一念兩步上前,一下子拉開了房門:“千御!”
迎面一盞鬼氣森森的青燈照在了莊一念的臉上,映的提燈那人一身紅裳透着詭異之氣。
迦南那張完美妖孽的臉滿是嫌棄“嘖嘖”兩聲:“聽到那個傻子的聲音就恨不得飛起來。”
莊一念一把撥開青燈朝着迦南身後看去:“你來了。”
千御立在廊檐下,一身銀灰窄袖長衫,月光之下華錦流光熠熠,身姿筆挺如鬆,見到莊一念的那一刻,原本冷峻的臉上,破開一絲淺笑。如月下明輝,耀的人心神微漾。
莊一念當即展顏,推開了“礙事”的迦南,小跑到千御面前,滿眼的歡喜:“你來了。”
本有滿心傾述,突然相見,卻因歡喜過了頭,只想到了“你來了”三個字。
簡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所有的思念,歡喜,幸福。
棱角分明的俊臉笑意入眼,方纔微蹙的眉心此時也已全然舒展,千御頷首,一把將面前的人兒攬入了懷中,緊緊的鎖在了懷裡:“我來了。”
沒人主意到那一盞青燈,何時暗了一暗。
“你二人打算在此抱到天明?”迦南頗爲不屑的一聲冷哼。
千御這才鬆開了抱着莊一念的懷抱:“進去說。”
莊一念面上的笑容在見到千御的那一刻便不曾退去,拉着他的手向房內走去:“嗯,進去說。”
迦南一人在後,再次冷哼一聲,一同入了房中。
“你們怎麼會突然來這裡?千御可是從洛陽趕來的?”莊一念拉着千御坐下問。
“嗯,你可還好?”千御上下打量着莊一念,見她雖然清減了不少,但是面上瞧着還康健。
莊一念笑着點頭:“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擔心。”
迦南在旁冷冷的插話道:“說重點!”
二人也不看他,只是莊一念問千御:“突然來此,可是出了何事?”
千御淡笑搖頭:“沒有,一切都好。”
坐在一旁的迦南聽不下去了,直接說:“皇帝已暗中着人查你的底細。”
“什麼?!”莊一念驚訝。
千御輕輕按了按她的手:“別擔心。”
迦南又道:“不知因爲何事,已經查到了茶樓裡。”
“什麼!”莊一念更驚訝。
千御依舊淡笑寬慰:“不必擔心,有我在,沒事。”
迦南繼續說:“已有幾人暗中盯着這個傻子了。”
被稱爲傻子,千御終於轉頭看了迦南一眼,眸光微冷,迦南卻是不懼,輕哼一聲:“瞪我?”
千御方要說什麼,卻又將話嚥了回去,沒有理會。
從相識至今,他二人便鮮少有不吵架動手的時候,莊一念早已經習慣到無視,只問千御:“他說的可都是真的?”
千御沒有否認,只說:“有我在。”
迦南睨着千御說:“人可是我殺的,火也是我放的,有你在有何用。”
“殺人放火?迦南,你……”莊一念一時間想不出用什麼來形容他。
似乎在迦南的人生中,是沒有善惡之分,所有的事情只有兩種,一種是他想做的,一種是他不想做的。
而且就連人命在他那裡好像也只有兩種,他想要殺的與不屑於殺的。
雖然與迦南相識許久,早已對他的行事作風有所瞭解,但每每聽聞他取人性命,即便是重生而來滿腔恨意的莊一念也時常會於心不忍。
畢竟這世上還有一種人被稱爲“無辜之人”。
聞言,迦南冷笑起身,不見他作何動作,一直在手的青燈便忽然消失。
原本房中有迦南青燈的光亮便未曾點燈,青燈消失,頓時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莊一念氣他小孩子氣:“你……”
卻在黑暗中有一隻手忽然捂住了莊一念的嘴:“聽。”
耳邊是千御的聲音,莊一念稍一伸手便摸到了千御的衣衫,當即便也未再掙扎,只靜聽着。
片刻,聽到了清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若非事先有所警覺而有意細聽,很難察覺到那極清的腳步聲。
黑暗中少許,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莊一念看清了自己身邊的千御,還有一臉戲謔的看向房門的迦南。
那腳步聲來到廊檐下便消失了,似乎那人停在了房門外未再有何動作。
莊一念與千御對視,千御用眼神詢問莊一念是否知道是何人,莊一念清淺的搖了搖頭。二人青梅竹馬的默契自是旁人所不及。
而一直警惕未動的迦南,回頭看向莊一念,藉着有些昏暗的月光,莊一念看到了迦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來由的心中稍頓。
而千御卻對迦南清淺頷首,迦南在這個時候依舊極爲嫌棄的白了千御一眼。
遂即,只覺身邊一陣風過,迦南便立在了房門前。
迦南的皮膚很白,如玉一般似乎會發出瑩潤的柔光,伸手輕輕拉開了房門。
房門敞開的那一瞬,莊一念本想看那門外是何人,但房門卻立刻在迦南的身後閉合。
轉瞬之間。
只聽房間外幾聲若不可聞的輕響,伴隨着迦南那長衫被風掃過時的聲響。
片刻。
房門再一次被打開,迦南提着那盞青燈進了門。
“如何?”莊一念問。
迦南似乎突然間心情變得極好,笑的雙眼爲眯:“你說呢。”
莊一念自知如何。
“其實……你不是可以將他們迷昏麼,也不必……”莊一念低聲道。
這一次千御卻向着迦南說:“我二人來時,迦南已將別院衆人迷昏,此人來此必是看到了,不可不殺。”
“哼,你比這個傻子聰明些。”
兩句話間,莊一念又成了迦南口中的新“傻子”,卻也懶得同他計較。同時也明白,自己確實有些不必要的婦人之仁。
三人出了房門,見廊檐下橫躺着兩具屍體,一見之下莊一念一驚:“這不是……”
“你認得?”千御問。
莊一念頷首:“這是內宮禁衛。”
“嘖嘖,內宮禁衛?呵,不過如此。”迦南對他的對手頗爲不屑。
當下莊一念卻沒他那麼輕鬆的心情了,這二人其中一人正是隨同尚不知來此辦差的五名禁衛中的一個,便是當日在馬車外,對莊一念頷首淺笑,廢宅子避雨之時與尚不知搶着教她武功的那一人。
“他是這一次隨着尚將軍來此處辦差的內宮禁衛中的一人,尚不知說,這五名禁衛都是他的親信,是可信之人……”莊一念皺眉。
千御與迦南對視一眼,迦南冷哼:“說不準連你的尚將軍也是一般。”
“不會的……”莊一念當即否認,只是這話說的底氣極爲不足。
迦南瞧着反而幸災樂禍的一笑問:“怎麼?你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吧。”
莊一念竟然無力反駁他的話。
千御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莊一念還想要說些什麼來確定尚不知並非如迦南所說一般,但卻實在找不出什麼“證據”。
“若這幾人當真是皇帝派來監視你的,也許,那個老傢伙早已經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也未可知。”
千御緊緊握着莊一念的手,意欲用他溫暖的手掌將莊一念永遠微涼的手捂暖。
迦南踢了一腳屍體:“還要拋屍,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