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

只有在彎妹不在的時候, 我纔敢釋放自己的感情。

覺得心魂俱碎難以負擔,趁着彎妹去了學生會,我偷偷地躲在寢室裡打電話。電話是打給大龍的, 手指撥打着按鍵, 卻頓時悲從中來。真的又中了可樂的預言, 我失去了小龍, 現在只能好好地把握大龍了。這樣的想法着實卑鄙, 但現在的我宛如個溺水的孩子,若沒有了這棵稻草,就會直直地沉入地獄。

鈴聲響了久久, 大龍才接通了電話,

“喂……”

“大龍, 我是璃珠……”纔剛剛報上姓名, 就覺得放下了心裡的石頭。我開始淺淺地抽泣, 漸漸地變成了嚎啕大哭,直把大龍哭得驚慌失措。

“璃珠, 你怎麼了?”他關切地問我,卻激得我哭得更洶涌。

“你不用管我,”我調整呼吸,艱難地發音,“我打電話給你, 就是想找個人好好哭一場……你什麼都別問, 就讓我…………”終究說不完整, 又被陣陣的哽咽淹沒了。

整整十分鐘, 我握着手機, 哭得撕心裂肺。大龍在手機的那一頭,始終默默無語。但我知道他不曾離開, 一直靜靜地聽着我。直到我逐漸沒了聲響,他才小心地問,“沒事了?”

“恩!我好多了!”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溫柔地問。

“……不用了,我哭一下就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那……請問現在可以開心地笑了嗎?”

我不禁微笑了,“現在可以了……謝謝你,大龍。”

“這沒什麼,”他體貼地回答,“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偶爾哭一次就算了,哭多了傷身。”

我答應一句,身體象泡在了溫泉裡,慢慢溫暖了。擡手抹乾殘餘的淚痕,一看錶,心臟不禁地一顫,彎妹就快要回來了。

“我沒事了,那,我先掛了。”我匆忙向大龍話別,儘管依依不捨。

“哦,好。還難過的話……”

“我會找你商量的。”我心有靈犀地打斷他,嘟嘴送去溫柔的一吻。

掛上電話後,我趕緊洗了把臉,對着鏡子仔細確認已看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二十分鐘後,彎妹回寢室,我才得以依舊笑得自然,

“回來了啊,今天貌似比較晚呢。”

“恩,因爲快到期末了,事情多。”彎妹答我,又裝作無意地掃過我的臉,然後輕輕笑了,“紙巾的碎片,留在臉上了喲。”

“啊……是嗎?”我頓時慌張地地別過頭,但鏡子裡是看似無暇的臉。

“呵呵……你太緊張了呢。”彎妹不禁笑得放肆了。

我無話可說,只當忍耐是人生的修行。

之後,也收到過許多小龍懇求的電話。

每每他在那頭言語切切地央求我,“璃珠,你不要不理我啊!我們再好好談談,起碼讓我再見你一次……連彎妹都說是我太過分了,我不應該不分青紅皁白…………”

我漠然地,掛上了電話。

小龍總是彎妹彎妹地說個不停,看來是一輩子都不會明白我們分手的原因了。

看來,是真的沒有複合的希望了。

也罷,也罷……我撫着額頭,冷靜地告訴自己,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平常的日子裡,彎妹在人前依舊待我親如姐妹。

一次午飯時分,我隨着彎妹一起去食堂打飯。一見了班級裡其他的同學,她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牽起我的手,笑容盈盈地向同學們走去。

“大家都在呢!”她熱情地招呼道。

“啊,”某女大驚小怪,“彎妹也吃學校的食堂嗎?”

“爲什麼不呢,我也是學校的一名普通同學啊。”

衆人一聽,都不置可否地笑了。

嬉笑的同學裡,我只注視着落寞的班長。她坐在某女的身邊,只擡眼看了看我和彎妹,就如只鴕鳥般埋頭吃飯,一語不發。我的心一下子就酸了,張了張口很想和她說些什麼,但彎妹握着我的手忽然緊了緊,那瞬間,汗毛倒立,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吞了回去。

彎妹又說道,“我和璃珠也跟你們一起吃飯吧!”

“好啊好啊,是我們的榮幸呢!”某女諂媚地附和道,話說出口就又犯了難,因爲一張桌子六個位子,現在只有一個是空着的。

我正想提議去搬張椅子過來擠一擠,只見班長騰得站了起來,垂着頭輕聲道,“我吃飽了,還有事情,先走了。”說罷,端着餐盤迅速走遠了。

她的餐盤上,明明還剩下大半的飯菜。

所有人沉默不語,心領神會。

只有彎妹依然笑得璀璨,她拉着我坐下,“啊呀,班長真是掃興呢!真不知道是怕了我,還是怕了璃珠。”

這句奇妙的話語,讓衆人手裡的筷子都停了停。我頓感迷惑,爲什麼班長會怕了我?

而直到後來,我才漸漸從流散在空氣中的閒言碎語中,拼湊出流言的種種面目。原來那日,因爲掉在我包中的手機而揭發了班長的風流韻事後,我已然成了和班長對立的人物。

有傳聞說,我仗着自己的美貌,也想過要勾引學校高層,卻被班長捷足先登。

有傳聞說,我因此和班長結下樑子,貌合神離,伺機報復。

又有傳聞說,我特意安排了彎妹的出場,想以彎妹的權勢作爲自己的掩護。可憐的彎妹,因爲和我的姐妹情深而成了幫兇。

這些流言是曖昧的,含糊的。象一縷輕薄的煙霧,看不清楚,摸不實在,卻飄散得人盡皆知。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許他們也會懷疑其中的種種。但作爲一份茶餘飯後的談資,它不需要真實,只需要能滿足衆人隱諱的興趣。

我當然知道這些流言的出處。當彎妹依舊在人前親切地與我勾肩搭背,我不寒而慄,又無力推開她。笑容僵硬在我的臉上,肌肉宛如凍結般。

彎妹歪頭看我,“你臉色好差,不舒服嗎?”

“沒有,我很好。”我搖頭,倔強地挺起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