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殤(本卷終章)

(背景音樂:離情殤-駱集益)

白狐全身都抖了起來,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硬撐起了上半身,嘶聲喊道:“不……”

“砰!”

一聲悶響,卻如同打在了君問心的心上,他站在那個柔媚女子的身後,生生地看着她原本柔和的背,透出了玄火鑑的光芒。

一點、一滴,匯聚成熾熱的光束,貫穿了她溫柔的軀體。

周圍的世界,所有的聲音,在那瞬間,突然都變得這般遙遠了……

所有的殺伐,心中的執着,都慢慢的退去了。

少年的眼中,只有殷紅的血,從那溫柔美麗的身體流出,滴到地上,化做鮮豔的紅色的花。

再慢慢的滲入岩石。

血紅之地,永不褪色!

她無力地倒下,倒在白狐的身前。

白狐口中發出了嘶啞的呼喊,可是君問心聽不懂它在喊着什麼,只看到白狐嘶喊着,全身抖動着,掙扎着向前爬去,爬向前方不遠處那個脆弱的垂死身軀。

可是它竟是如此的衰弱,掙扎了半天竟只爬出了半分。

“唰!”

紫光一閃,君問心忽然衝了過去。

他衝了過去,那一刻,他似乎忘卻了所有。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重傷的柔媚女子的身體,放到了白狐的面前,然後默默地退後一步,站在他們的身前。

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那個甬道之中,再一次傳來了呼嘯之聲,隨後一聲巨響,從那甬道里掉落了一個東西,枯黑乾澀,但君問心卻分明認得,那便是曾經困住他的巨大觸手的一部分。

他怔怔回過頭來,注視着前方那兩隻狐妖。

白狐抓住了柔媚女子,全身都在劇烈抖動着,它曾經美麗的皮毛,此刻,卻幾乎是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地枯萎下去。

“你……”

他嘶啞着聲音,彷彿每說一個字,都撕裂了自己的心。

柔媚女子,那個被人們叫做三尾妖狐的妖孽,她的臉蒼白如紙,沒有絲毫血色,卻意外地依然溫柔如許,彷彿垂死的恐懼、撕胸的疼痛也絲毫不能將她左右。

直到此刻,她依然溫柔地看着白狐。

“大哥,如今,你就不能叫我走了吧!”

白狐哽咽不能成聲。

她擡手,彷彿想要撫摸他,但伸到一半終於還是掉落了下來。

她的鮮血,染紅了白狐的胸口。

就連她的聲音,也慢慢的,低了下去。

“大哥,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她合上了眼睛,再沒有睜開。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放在她胸口的玄火鑑,漸漸地平息下來,所有的光芒,慢慢消失。

君問心忽然驚覺,在下方那曾經翻滾的巨大火龍,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不見了。

真的,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怔在當地,千百萬個念頭在腦海中激盪着,可是,卻依然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

六尾白狐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擡起了頭,向着君問心道:“少年郎,你過來一下。”

君問心慢慢的走了過去,而在他身後,那條甬道之中,呼嘯風聲,已經越來越大!

六尾白狐依然緊抱着身前那具已經毫無知覺的身體,臉色不知何時,已經恢復了平靜,甚至連聲音,也寧靜如水:“你幫我一個忙好嗎?”

君問心沉默一下,道:“什麼?”

白狐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子,靜靜地道:“把我們兩個,一起扔到下面的岩漿裡去吧!”

君問心猛擡頭,退後了一步。

白狐看着他,一言不發。

君問心張了張嘴,彷彿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覺得自己的眼眶裡,忽然像被火焰炙烤一般,開始發熱。

他重重的點頭。

白狐微笑,抱緊了懷裡的女子。

一步,兩步…

君問心捧着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隻狐狸,向着平臺的盡頭,緩步而去。

熊熊的熱浪,在他的腳下,奔騰咆哮。

終於,他走到了盡頭,站在這生與死的邊緣。

白狐的臉色,忽然好看了一絲絲。

它擡頭,望着這個少年。

沒有人看到,君問心此刻的表情。

然後它忽然微笑,彷彿所有的恩怨都已忘卻,只像年老的長輩凝視着少年。

“少年郎,何必如此?”

君問心沒有說話。

白狐輕輕拿起依然放在那女子胸口的玄火鑑,用它最後的力氣,拉起君問心右手的衣袖,用兩端紅色的絲穗,將玄火鑑綁在他的胳膊之上。

“這是我們狐族用無數性命換來的無上神物,送給你當紀念吧!”

它微笑着,同時全身開始再一次地劇烈發抖,嘴角也流出了黑色的血:“不過,你可不要讓別人看見了……”

他的聲音,終於,也低了下去。

君問心咬緊了脣,深深呼吸,然後,鬆開了雙手。

萬靈皆有情,正邪在一心…

我好想救你們…

可是我卻做不到!

正在他沉浸在悲傷中時…

下一刻,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

只見綁在他手臂上的玄火鑑忽然光華大方,在他前方有模糊倩影若隱若現,接着竟是有兩道白色霧氣自下方騰空而起,在君問心尚未反應過來之際,投入了玄火鑑之中!

隱約間,可以看見兩道白影分別有着三條與六條狐尾。

玄火鑑又沉寂下去…

遠處,隨着一聲轟隆巨響,碧瑤和張小凡,以及焚香谷的李洵、燕虹二人,從甬道之中如電般射出,現身在平臺之上。

正好看見,那兩隻死去的狐狸,落入岩漿之中。

君問心站在平臺盡頭,對身後的事恍如不覺,怔怔地望着那在空中翻滾着的身影。

不知哪裡吹來的風,掠起了他的衣襟。

有淡淡的光芒閃過,那個柔媚女子在翻轉的婉約中,褪去了人世的衣裳,現出了真身,一隻美麗的三尾狐狸。

兩隻失去生命卻依然美麗的狐狸,緊緊擁抱,在空中翻滾着,向下落去。

直到伴隨着一聲低沉的聲音,他們溶入了那個湖面,再也不見蹤影。

張小凡有些擔心,走上前去,大聲叫道:“君大哥…”

可是那個少年,如若不聞,只是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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